第八十六章 矛盾
作者:草锋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212

战场形势已经逆转。

匈奴大单于刘元接受辅汉王的封号后,便以中兴汉室为号召,广聚兵马。派刘冲率两万精兵南下,意在夹击渭水沿岸蒋于所部晋军;同时派石金率三万精兵,东渡黄河,奇袭晋军后方重镇晋阳。

三月二十五日,战报传来,北部围攻汉中的蒋于部晋军被刘冲和虚无子两面夹击,击溃晋军,蒋于率残部逃回洛阳;石金围攻晋阳,晋朝上下震动,急忙令琅琊王率军班师,回保洛阳,解晋阳之困。

汉中之围终于得解。西面的秦天柱仍拥兵观望。

朱勋并没有派兵追击晋军。他回到汉中,对刘若风的解释是,晋军虽退,但并不是战败而退,其战力仍然强劲,兵力也在汉军之上,更有一层,朱勋认为与其和晋军血战,不如放他们回去,让他们与匈奴人去死拼,以坐收渔人之利。

朱勋意气风发,一面建议刘若风嘉奖刘元等人,一面筹备与刘莹的婚事,同时敦请皇上早日大婚,以争取秦天柱归降。刘若风见朱勋始终不曾问起竹青的情况,感到心中一阵阵的刺痛。

刘若风一直不愿提及和香绫的婚事。在他心中,还存着一份希望,盼着马芸能够回来,象前几次一样,她只是暂时离开了他,她一定还会回到他身边!

二十八日,张黑虎匆匆找到刘若风,告诉他一个惊人的不幸消息:洪七被朱勋所杀!

洪七是刘若风儿时的好友,他怎么会被朱勋杀害?哀痛过后,刘若风又大感意外,洪七为人一向规矩,朱勋为何要杀他?是犯了错还是得罪了朱勋?

刘若风急传朱勋进见,劈头便问:“朱兄!听说你杀了洪七,朕想知道,他犯了何事?”

朱勋道:“皇上,我知道洪七是你小时候的伙伴,现在我杀了他,你心里必定有些不痛快。请皇上节哀。但臣杀洪七,并非无因,他犯了诽谤之罪!”

“洪七诽谤谁?”

“洪七诽谤的正是皇上!”

“可有凭证?”

朱勋答道:“皇上!臣日前从宫外经过,听得有人在大肆吹嘘他小时候与皇上如何如何交好,如何在一起玩耍,如何淘气捣蛋。那人便是洪七,在场的兵士都可以为证。”

刘若风怒喝:“就因为这点小事,你就杀了他?!”

“不错!皇上,这不是小事,臣不能容忍有人对皇上不敬!”

刘若风大怒道:“朱勋!你太过分了!”

朱勋也不服气,抗辩道:“皇上!臣以为,帝王在他的臣民中要具有神圣感,不能允许人们私下里谈论他的有关事情,更不能容许别人有损他形象的言论!”

刘若风冷笑道:“哼!你是说朕小时的事情都做得不光彩,有损朕的形象,所以不能让洪七宣扬?你杀了洪七,朕是不是应该感谢你啊?”

朱勋跪倒在地,道:“皇上,臣不敢!不过臣的所作所为,全是为了皇上着想,是为了大汉的长远利益!臣问心无愧。皇上若要治臣的罪,臣也没有怨言!”

望着跪在地上的朱勋,刘若风不知该说什么,他一声冷哼,甩袖离开。

事后,刘若风派一名士兵,化装成百姓,赶往博野,给洪七的父母送去一大笔银两。此事虽这样不了了之,却让刘若风与朱勋的关系陷入僵滞。没多久,两人爆发了一场更大的冲突。

四月一日,虚无子从散关回到汉中。刘若风召见了他。

刘若风先询问散关方面作战的情况,虚无子据实以答。对于散关在兵力不足的情形下能够坚守这么久,刘若风给予了高度的肯定。后来,刘若风问起虚无子对于国家大事的看法,虚无子的面色却凝重起来。

刘若风见此情景,便道:“道长,有什么话,你但说无妨!”

虚无子未曾言语,却先跪拜于地,道:“皇上!请先恕臣无状之罪!”言罢,竟在殿上“呜呜呜”地号哭起来。

虚无子这一举动让刘若风大出意外。想这虚无子几十岁的年纪,也曾潜心修道,应有相当的定力才对,怎么却在这个地方惺惺作态呢?刘若风预感有什么大为不妥的事发生,忙过去扶起虚无子,道:“道长先勿悲伤,有什么事,尽管讲给朕听!”

虚无子站起,擦擦眼泪,仍带有哭腔道:“皇上!臣是为我族同胞的苦难而痛惜啊!”

“道长,你不要急,慢慢说。”

虚无子问:“皇上,与刘元联盟是谁的主意?”

“道长,与匈奴合作是由朱丞相力主,朕开始不同意,后来迫于各种原因,不得不接受。”

虚无子哭道:“皇上!大错啊!大错啊!”

刘若风的心收紧,催促道:“道长l把事情说出来啊!”

“皇上……”虚无子的声音甚为悲切:“刘冲在击溃晋军之后,纵容其手下大肆**掳掠,仅在新平一地,就奸杀妇女数百人哪!那个石金更不是人,他在得胜返回、过黄河时,竟将三万汉人沉入黄河,活活淹死,黄河为之堵塞啊!皇上!呜呜……”

这真是骇人听闻的暴行!那些凄惨、恐怖的场面在脑中闪现。刘若风感觉有一股大力在挤压自己胸膛,一颗心象是要被压碎,呼吸也似梗塞了一般,心慌得厉害。隔了许久,才缓过劲来,颤抖着问:“这……是真……真的吗?”

“皇上啊,臣会欺骗你吗?这些事,已在关外到处流传,人心惶惶啊!”

刘若风一拳砸在桌上,愤怒地大吼:“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简直禽兽不如!禽兽不如!来人啊,传朱勋!”

半个时辰后,朱勋上殿。

朱勋见刘若风满脸悲愤,虚无子在下面也是一片凄楚之色,心感不安,惴惴地问:“皇上,召臣来有什么事?”

刘若风怒问:“朱爱卿!石金、刘冲的军队的所作所为,你都清楚吗?”

朱勋道:“皇上,臣所见的,只是他们的战报。”

“除了战报,其它的事呢?”

“回皇上!其它事情,臣只是略有耳闻。”

“你耳闻了一些什么事情?”

“回皇上,臣从派往各地的细作口里得知,刘冲军在攻破新平之后,有一些抢掠财物妇女的行为;石金军在攻打晋阳回师途中,因照管俘虏的人手不足,曾将一批俘虏弃于河水中。”

刘若风质问:“朱爱卿!你既然知道这些事,为什么不向朕汇报?”

朱勋道:“臣以为,皇上所应关心的,是天下之大事,因而便没有把这些琐碎之事上报。”

刘若风愤怒大喝:“难道这样的事还不算大事吗?!”

朱勋辩解道:“皇上息怒!皇上,匈奴人向来有抢掠的习惯,这是他们游牧民族长期流传下来的恶习,一时间要让他们改变,怕是不易;晋阳之事,则是因为石金所部渡河后流动作战,手下没有那么多兵士去看管、押送俘虏,所以将俘虏弃于河中。臣不认为这两件事是多么重大的事情,故不曾上报,请皇上恕罪!”

虚无子道:“朱大人,你认为不是大事,轻描淡写,给人一种在有意为他们掩饰的感觉。刘冲军抢掠妇女、把她们充作奴婢也就罢了,但他们不是这样,而是将这些妇女先奸后杀!在晋阳,石金将三万人沉河,其中大多数是平民百姓!三万口无辜的生命啊,朱大人,这是小事一桩吗?!”

朱勋沉声问:“道长,你这些话有何依据?”

“朱大人,这些事早已传遍关外,人人皆知!”

朱勋冷冷道:“道长,切莫以道听途说之言盅惑皇上!皇上,传言岂可尽信!”

刘若风道:“传言也未必不可信!即便只如朱爱卿所陈,朕以为已是大大的无道!无道,何以服天下?所以,朕要下旨责问刘元,另外,要派虚无道长前去调查这两件事,若诚如人们的传言,必严惩主凶!”

虚无子道:“皇上圣明!”

朱勋却急忙奏道:“皇上,万万不可如此!想那刘元虽受封为辅汉王,尊皇上为天子,但咱们对他并没有实际的控制权。说穿了,咱们与他是互相利用,他是要用咱们的‘名’,咱们是要用他的‘力’。因此,咱们对他们不能有过分的要求,他们有些过火的行为,咱们最好是睁只眼闭只眼。否则,若是惹恼了他们,撕破了脸皮,他们便极有可能反过来与咱们为敌!皇上想想,若到了这一步,对咱们有什么好处呢?”

虚无子道:“翻脸就翻脸,咱们不能让他们就这样蹂躏、屠杀自己的同胞!”

刘若风想了想,道:“咱们也不用主动与他翻脸,但此事绝不能不加过问,任其所为!刘元若要翻脸,朕也不怕!”

岂料朱勋仍持己见。他跪了下来,道:“皇上!不能那样做啊,那对咱们的复国大计是大为不利啊!皇上,请以大局为重,不要去图什么仁义虚名!”

刘若风道:“朱勋,你不要再说了!为君者若没有仁心,听由部属对民施暴而不问,天下人还会归附吗?”

朱勋冷笑道:“哼!皇上讲求仁慈,可是仁慈有多少用?即便虚无道长所言是真,石金沉三万人于黄河,那又怎么样?秦始皇坑杀三十万赵卒,楚霸王坑杀二十万秦兵,结果怎么样?结果是,他们都威名远播!别人一听到他们的名字就胆寒,不战而自溃。成大气者,就是要让人对你有所畏惧,就是要用血腥的手段!因为人心之常理,都是敬畏权威、惧怕刑罚、不想惹火烧身、但求自保而罔顾公义的。皇上,不能一味地存妇人之仁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