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十节 新来的学徒工们
作者:齐九2019      更新:2019-11-16 16:02      字数:4617

十新来的学徒工

秦明刚调到五连任车工班长,倒是挺合他的心愿。五连的工作是负责机床维修和模具制造,有时还有外来协作的任务。这样,五连的车工所加工的零件必然是多种多样,复杂多变,不像原来在三连只搞水泵和压面机的批量生产,整月里只加工一、二种零件,天天重复着同样的工作,很是单调。相比之下五连的车工较之于三连的车工,接触的零件种类要多,遇到问题和处理问题也多了,技术面要宽阔多了。在五连的这段时间里,是秦明刚车工技术提高的最快,且逐渐趋于炉火纯青的时段。比起在三连当班长的两位师兄来,他里竟有些隐隐的自豪。

他现在操作的是一台新到的中型车床,这机床马力大,精度好,操作起来得心应手,它的加工范围广,技术函盖面宽,让他的技术得以淋漓致尽地发挥。粗车时他大刀阔斧,铁屑翻飞,热浪滚滚;精车时又如涓涓细***准明快。秦明刚很喜欢这台车床,把它当作最好的伙伴,倍加爱护,工作前给它加足了润滑油,工作后又把它擦拭得干干净净。在这台车床上,他已加工出多种机床维修更换下来的易损件,像车床中拖板的丝杆,螺母,还有齿轮和传动轴等,还曾加工过几次多头蜗杆。在完成这些活儿的同时,他的技术面更为开阔,更趋成熟。

来《五连》后又新带了一个徒弟,叫邢春元。小伙子今年十七岁,中等身材,偏廋,额高,目明,鼻挺,是一位返城知青。他小小年纪,看上去却老成持重,是个谨慎,少语,多思的年青人。邢春元也如他师傅一样的好学,自己也常从书店买些技术书,在宿舍里翻看学习。师傅操作时,他在一旁聚精会神的看着,自个儿琢磨着,凡事总要彻底弄懂才行。从他提出的问题和对事物的看法,看得出是个心思深沉的孩子,可他的性格却又耿直,言语明快。秦明刚很是喜欢他,对他提出的问题,都尽自己的所知回答他。

邢春元跟师傅学会了技术,也学到了师傅爱护机床的好习惯,师徒间的感情非同一般,业余时间常与师兄何宏亮一起到师傅家来,遇到星期日有做蜂窝煤之类的重活时,师徒三人会合力一块完成,完活后师娘必会留他俩,与她一家五口一块儿聚餐。平日里两人喜欢逗着几个侄儿侄女玩耍,孩子也亲热叫他们何叔叔,邢叔叔,好客的师娘也从没把他们当外人。

在秦明刚前面的车床上,也有一对师徒,师傅叫罗祥林,是《文革》初期与何宏亮同时进厂的,是李育华的徒弟,现在是二级车工了。他新带的徒弟叫严润生,是与邢春元一批进厂的《回乡知青》,他父亲是当地农村的大队干部。

严润生个头不高,圆脸,略胖,皮肤黑黄,长有一双向下拖着的八字眉,小眼大嘴,眼珠灵活好动,鼻头的下方向上微翅;他性格直爽,话语很多,却又叫人觉得说得不是地方,他对自己凭着父亲的能耐,能从农村进入工厂,感到颇为自豪,常说:“我爹把我弄进了工厂,我一定要对得住他,我要学好技术,当一个高超的车工,出人头地,让俺爸也觉着脸上有光。”可他上班跟师傅学习的时候,却总是心不在焉,站着看师傅操作,坚持不了半个小时,就会跑到别的车床旁与人聊天吹牛,有几次秦明刚都把他喊了回来;有时候在机床旁站倦了,他会独自一人到车间外蹓一圈后再回来;上晚班的时候,常见他坐在一旁打瞌睡,让他师傅一人干活操作。

这一天罗祥林的车床上加工一件外单位送来的轴承座,轴承座很简单,就是车一个直径为90毫米的直通孔和孔端的两个端面。罗祥林见这活儿简单,又感觉胃里有些隐隐作痛,就跟秦明刚说了声,要去宿舍服药,让小严操作机床。小严竟也高兴地答应了,接手操作起来。罗祥林在宿舍服完药后,又在宿舍休息了一小会,等胃部稍许舒适些才回车间。回到车间见徒弟干得正欢,心里甚是满意。他又仔细看着机床上旋转着的零件,觉着有些不对,等车完这一刀后,立即要小严停车测量,当他看到卡尺上的读数时,头上不禁冒出了冷汗。说道:“这怎么得了?”

站在一旁的小严问道:“怎么啦?师傅。”

罗祥林没好气地说:“怎么啦?你自己量去吧。”

严润生接过卡尺测量了内孔,很自信地说:“师傅,是84毫米呀,还有6毫米呢。”

罗祥林没好气地说:“什么还有6毫米呀,已经94毫米了,车大4毫米了。”他接着又生气地说:“你怎么这么没记性呀?又忘记减掉游标卡尺卡脚的尺寸了,我不是教你多次了吗,用这种卡尺测量内孔,是用下面的两个卡脚来测量的,两个卡脚拼拢来的尺寸就有10毫米了。刻线指示是0时,内孔直径就有10毫米了。量值必须减去10毫米,”

经师傅一说,严润生这才醒悟过来,懊丧地拍了下脑门说:“哎呀,我把这10毫米给忘记了。”说完他也没了主意,着急地蹲下身来,双手抱头,追悔不已。

这时后面的秦明刚正与徒弟加工一较复杂的活儿,见前面的两俩师徒这付模样,知道又出事了,走过来问明情况,罗祥林气得声音都变了:“他竟然把孔给车大了4毫米,这可怎么办呀。”

秦明刚也生气地说:“润生呀润生,你干活也快半年了,怎么老是这么粗心呢。”

犯了错的严润生,只是抱头蹲在那不作声。

罗祥林无可奈何地说:“这又是件外单位送来加工的,是他们自己的材料,这可怎么办呀。”

秦明刚见他急成这样,一时也想不出办法。稍许冷静后,见轴承座的外壁还挺厚,说道:“不知道轴承座里安装的是什么东西,先与委托单位联系一下,看他们同意镶套补救不。”

秦明刚将这事向连长刘明汉作了汇报,并说出了他的意思,刘明汉立即拨电话与客户联系,经与客户协商后刘明汉放下了电话说:“轴承座孔内是是并排装着两个滚珠轴承,客户同意你提出的镶套的方案,在轴承座内镶一个5毫米厚的衬套,要求衬套必须装配牢固,保证以后不能轻意松动。”

秦明刚说:“行。同意镶套就好办。”并对罗祥林说:“你先把轴承座的内孔再车大一些,车成100毫米,缷下来。”

罗祥林也松了一口气,继续把轴承座内孔车大,车成后卸了下来。

之后他们找来一块8毫米厚的钢板,先在机床上按套的展开尺寸,加工好钢板的外围尺寸,然后又去找锻工师傅帮忙,这时李友亮师傅也已退休,由吴敏接替了师父的岗位,吴敏也新带了一个徒弟.秦明刚把钢板交给吴敏,让他把钢板加热后卷成一个园筒,卷好的园筒,外径必须是103,内径为87。吴敏答应后,找来一根80的长园钢做辅具,师徒两费了好大的劲,把钢板加热放在园钢上鎚打弯曲,终于把园筒卷成。又找到焊工刘师傅将园筒的接口处用电焊焊牢。

罗祥林把园筒夹卡在车床上,把它车成外径为100,内径为90,长度与轴承座宽度相等的一个衬套,压入轴承座,又在衬套的外径与轴承座的内孔相接的园周线上,做了二个对称分布的5毫米螺孔,拧入二个5毫米的螺钉,将螺钉板紧后锯断修平。完全保证了衬套在孔内的稳固性,而且外表平整没有明显的痕迹。

严润生一直跟着看完了挽救轴承座的整个过程,完事后,他也松了口气,说:“师傅,想不到我一时粗心,给你和班长带来这么多麻烦,费了这么大的劲才挽救过来。现在修复得就像是新的一样,总算没事了吧?”

秦明刚见他那如释重负的样子,没好气地说:“怎么没事了呢?虽说这样修复对使用没太大的影响,但是必竟还是酿了个套啊,按照连长与客户协商的,价格是要打八折的。另外,我跟你师傅,还有锻工师傅,焊工师傅所付出的劳动,还有材料的费用,机床加工衬套的费用。这一切,客户都不会承担的,都是在为你的粗心买单。算一算,这价值是多少。你竟然还这样心安理得,觉得没事一样吗?”秦明刚看着他,认真而严肃地跟他一笔笔算着。

严润生听后,无语地低下了头。

经过这事以后,严润生变得老实了些,师傅操作时他也能规规距距地在一旁学着,有时还能提问向师傅请教,干活也比以前专心多了。罗祥林也好几次笑着跟秦明刚说:“润生自那次车废轴承座,你对他训了一吨后,现在还是老实多了。”

秦明刚对他还是心里没底,不太相信,笑着说:“看他能老实得多久。”

一天中午,秦明刚与罗祥林师徒几个,下班从厂办的通告栏前经过,见通告栏里新贴出一张《厂革委会》的处分通告。几人停下来观看,竟是对五连模具班学徒工陈少星记大过的处分通告。严润生看完后,眨巴着他的小眼睛,幸灾乐祸地笑着说:“这下,咱五连可是出名了!”

那个期间,由于派性和各种因素的干扰,工厂的管理近乎于无政府状态,加之这几年又分批进了这么多的年青人,各种乱象时有发生。

陈少星是与邢春元、严润生同批进厂的学徒工,是个银行行长的儿子,生得斯文秀气,清冷高傲。与他同批进厂的有个叫王妍的女孩,是个农村大队支部书记的女儿,性情温柔而又妩媚多情。

入厂培训期间,新来的职工都在一块儿学习和劳动,每日相处中,陈少星的翩翩风度,让单纯的王妍对他一见钟情。陈少星对其他的男孩都很冷漠,很是狐单,见王妍对他示好,也就乐得与她周旋。培训期间,两人就处得很是亲密。

培训结束后,陈少星分在五连模具班学钳工,王妍分在三连学车工。尽管他们分到两个单位,两人的关系并没有因此而疏远,仍然保持着密切的交往,王妍下班后经常去陈少星宿舍玩,不久,陈少星的衣服也全部由勤快王妍主动地包洗了。高傲而有优越感的陈少星,理所当然地接受着王妍的体贴。

两人柔情蜜意地相处着,王妍时不时的在人前不顾场合的亲密举动,让陈少星的室友很是不适,常常是避而远之。由是,宿舍里也就经常成为他们的二人世界。

这位富家子弟,玩世不恭地与纯真的王妍周旋着,王妍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心里既惊且喜,满怀柔情地把这事悄悄地告诉了陈少星:“少星,我有孕了,怀上了你的孩子,我要嫁给你。”当时的王妍沉迷在满满的幸福中。

她没有料到,陈少星听了屯感警讶,脸色徒变:“怀上了我的孩子?嫁给我?这怎么可能!”当时就断然回绝了王妍。稍后又无情地提出:“赶快去医院把胎儿做掉,一定要做掉!我是绝对不会要的,跟你结婚更是不可能的事!”

陈少星的无情,在王妍的心上扎了一刀,让她非常痛苦。她不能就这样算了,按照陈少星的意思,把腹中的胎儿做掉。她只有一次又一次对陈少星苦苦相求,每次央求得到的都是这位阔少的冷颜相对,无情地回绝,并一再催她去堕胎。

后来陈少星的家庭也知道了这事,陈的父母也极力地反对儿子与这位农村姑娘结婚,王妍的一切念想都成了泡影。

极端痛苦中的王妍,已是万念俱灰,她绝望了,她无颜面对农村的父母与亲人。这一天,她独自在宿舍里,毅然喝下了半瓶鼠药,走上了自绝之路。

喝了鼠药后的王妍,忍着腹中剧痛昏倒在床上。不久同室的一位女工回到宿舍,看着床上的王妍,又发现了弃在一旁的纸包,异常惊异,试着用手推王妍,王研竟毫无反映,她意识到事态严重。当即呼来了工友,立即把王研送到医院抢救。王妍被抬出宿舍楼时,许多职工都看见了,加之众人地传说,这一事件在厂里轰动一时,已是无人不晓。

王妍幸得在医院抢救及时,保住了性命,可腹中的胎儿也随之流产了。

陈少星在学徒期间,违犯厂纪厂规,道德败坏,致使女方怀孕,对此产生的后果,又是极不负责任的态度,置女方与胎儿的生死于不顾。完全丧失了做人的基本道德,受到全厂职工的谴责。

“厂革委”为杜绝此类事件再次发生,也为了对王妍父母有个交待,决定对这次事件作出严肃处理。

冯龙凯与军代表在全厂职工大会上,先后发言,点名批评了陈少星的恶劣行径。并宣布了对陈少星的“记大过”处分。

陈少星的恶少作风,使他已臭名昭著,再无立身之地。不久,他父亲托关系把他调出了工厂,安插到金融系统在乡间的一个下属单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