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漂洋过海来加班
“说吧，这东西是怎么混进来的。”方琦的脸色十分难看，她脚边的地板上躺着一具身着鲜红长裙的‘女尸’。此时应该说是从身形到重量都和真人相差无几的硅胶人，这样的东西一般会出现在影视作品的拍摄现场，扮演尸体，也就是——道具。
这个道具显然做的很用心，无论是吊死呈现的铁青的脸，皮肤若隐若现的褶皱和黏糊伸长的舌头，都非常的逼真，单论这个道具的水准来说，绝对是够得上电影级的大制作。
“方总，这个我们是真的不知道，看过所有的监控了，没有一个地方显示有人把这个东西带进来了。”
哐当！方琦把手边的水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之前一周的录像都看了？那你看得还挺快啊，48倍速？”
站在方琦对面挨训的人叫尤西东，从小立志做导演，自己也拍过一些作品，但由于资金和技术不到位，一直得不到发展，这次得知方总从几百个人里面选中了他做中场秀的导演，他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大鹏展翅，金鸡独立，一鸣惊人了。
诶，谁知道，怎么会出这种事。
“给这边的警方通报过了，他们说会尽力调查。”尤东西小小声的回应。
“尤东西，你能不能带着脑子工作？”方琦简直是不知道自己选的这个中场秀导演跟自己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既然已经是个假人了，你叫警察来，把咱这当真的刑事案件现场，围起来调查吗？你是感灵派来的救兵吗？”感灵是一直和芜茂竞争的另一家文化传媒公司。
“给你一小时去搞定，不然就把自己搞定，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尤东西愁眉苦脸，充满了对未来的担忧，他对方总是一种千里马对伯乐的感情，千里马常有，伯乐可太难得了，可是这个事一出，无异乎把自己这匹千里马，在方总面前变成了一只驴，还是只会尥蹶子不会干活的那种。
“那您能快点儿去吗！”方琦看他还愣着，提高了一点儿音量。
尤东西哑炮重燃般离弦而去，离弦之箭的尾气带进来一个笑意妍妍的黑不溜秋的男人：“琦琦同学犯得着生这么大气嘛~”
“学长，这个事黄了，我可能要损失我的一个中等意思了。”（注）
庄嘉乐是作为游乐场的另一个日本股东的特邀嘉宾来参观的，他倒是一开始就发现了方琦，只不过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也和方琦一样藏身在人群中，他的肤色也在黑夜中模糊了他五官的特色，而且这个人难得的穿着正常的休闲服，非常的低调，非常的不扎眼。直到舞台出了那个事故，方琦拿着麦克风准备坐到金元宝上亲自道歉安抚群众的时候，他像个影子悄悄的飘进了后台，告诉方琦他趁乱在屏幕底下观察了半天，用他还算资深的艺术造诣来判断，上面那个恐怖无比的‘飞仙’不是个活物。
方琦觉得庄学长真是个奇人，不但站在尸体下面观察，还得出了‘不是活物’这种脱裤子放屁的观点来。
方琦：“庄学长你等会儿跟救护车一起去下医院吧。”
庄嘉乐解释到，不是活物的意思是，现在不是，以后不是，之前也不是，简而言之，是个假人。
【时间回到现在】
“别生气，你看这是谁？”庄嘉乐笑盈盈的往旁边一挪，从身后让出一个人来。
来人头上顶着一个巨大的纱布蝴蝶结，有点心虚的看着方琦，大眼睛眨巴眨巴，非常的无辜的开口：“方总，你没事吧。”
“岑齐？！！！！”
方琦看看庄嘉乐，又看看站在他身侧一脸关切的岑齐。
“你搞什么啊？你怎么到这儿来了？！”跨步上前，伸手就把岑齐扒拉着转了两圈。
“嘿嘿嘿，我没事啦，您之前不是说带我来旅行吗？我觉得我已经完全恢复了！就过来找您了。”
“岑齐。”
“诶，方总我在。”
“你看我的脸怎么样？”
“方总的长相不要说放在老板界，就是放在艺人界也是毫不逊色的。”
“我让你说这个了吗？”
“哦！方总的头脑更是无可挑剔的！令人非常佩服！”
“很好，那你觉得我这颗聪明绝顶的头有没有受伤？”
“方总您的发量非常的丰厚，绝不会绝顶的，诶？”岑齐摸摸额头。
“那你就别瞎扯了！为什么跑来！”
看戏看够了的庄某人一直到这里才徐徐登场，他大手一挥像摩西分开红海，隔开了方琦刺啦冒火的目光：“是我叫他来的。”
“你，学长，你怎么想的？我这儿这么乱！”方琦不可置信！这人的脑回路七拐八拐症这么多年了还没一个优秀的脑科大夫把他治好吗？
庄嘉乐也不回话，只是探身凑到方琦耳边说了句什么，就笑得高深莫测地走了。
方琦看着呆在那里乖乖站着手也不是手，脚也不是脚的岑齐，还是不由得感觉一阵窝心。
她伸手朝岑齐头上去了，岑齐下意识的晃了一下脖子，又闭上眼睛把头摆端正，一副任君打骂的样子。
预想中的力道并没有打下来，方琦在岑齐头顶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就好像抚摸小时候在校门口两块钱买的那只小鸡。
“诶~你现在是越来越厉害了。给你放带薪病假，你漂洋过海来上班啊。”方琦伸出一根食指：“走吧，聪明到不会绝顶的老板带你吃好吃的去。”
岑齐傻乎乎的把手指递出去，就被方琦翻手勾住了，方琦的指尖凉凉的，也不算柔软，甚至因为太瘦还有点骨感，这样一根手指，岑齐觉得，被面前的这个人牵着自己一直走也没关系，就管它洪水滔天。
对了，今天是几号？我要记录一下，和方总第一次牵手纪念日。
怕他不认路又摔坏了脑子的总裁大人走在前面并不知道，这是岑齐第一次牵女孩子的手，真是一个幸运的家伙，第一次和女生牵手，就是自己最最喜欢的人。
这个牵手比那次亲吻更动人，岑齐的初吻是他自己主动的，他从中除了苦涩和自责几乎根本没有感到任何甜蜜和美好，甚至方琦后来的反应让他认为自己果然是做了把她推得更远的蠢事。
可这次牵手就不一样啦，她的目光是投向自己的，她的手是伸向自己的，距离，在此刻才算是靠近。
这时已经是试营业的第二天了，昨天庄嘉乐已经帮着方琦向大家解释说是本来想做一个艺术演出结果设备出了事故了，虽然听着就牵强，但是庄嘉乐自带的巫婆属性还是勉强让这件事在别的看客那里算是圆场了。
带着岑齐出了园区方琦气也消大半了，给尤东西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昨天的事情无论哪一方问起都按照演出事故回应，距离正式营业还有一周，前两个区域到时间正常开放，后两个区域就暂时关闭。再好好的看监控是谁搞得鬼，当天所有工作人员最近工资翻三倍，签保密协议。
方总和自己漂洋过海来加班的助理漫步在异国街头，最后两人转悠了一圈盯着街上的各种招牌想起来一个很严肃的事情——他们俩都不会日语。
方总就掏出手机打算叫翻译过来，看来自己确实有点被岑齐传染了脑伤，昨天落地就去了园区，周围都是中国话，竟然忘记了目前还在语言不通的地界儿，还说带助理吃好吃的，这，别说吃好吃的了，认个路都有点困难。
“要不，还是别叫翻译了吧。”岑齐晃了晃她的手。
方琦：“？这样下去我们就找不到好吃的了。”
“随便吃点就行了，您还是别喊翻译过来了。”
“为什么？”
“我怕您觉得丢人”岑齐说完这句话，刚刚一直勾着他的总裁的小手就无情的离开了他，哼，总裁很生气，什么破助理，想带他吃好吃的竟然觉得本总裁丢人。
岑齐抽了抽鼻子，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偷鸡不成蚀把米之杀敌零自损一千吧，他本来只是出于私心想要和方琦再单独待一会儿，而且，方总的手指从刚才就没有松开他，甚至好像怕他走丢，过马路的时候还会抓紧一点儿，这感觉太幸福了，幸福得岑助理有点儿飘，有位哲学家曾经说过，做人不能飘，一飘就挨刀。
突然，两人正在走的这条路上传来了一阵萨克斯的声音，俏皮慵懒的蓝调从小巷子里越靠越近，一个戴着高高的礼帽的人抱着萨克斯拦在了方琦面前，他的脸上涂满白色颜料看不清长相，双脚随着萨克斯的拍子跳舞，围着方琦和岑齐跳了十几秒，萨克斯停了，礼帽人把萨克斯小心翼翼的收进背后的乐器盒里，又从背后变出一把透明的雨伞递给方琦，岑齐伸手去接，那人竖起食指摇摇，又从胸口掏出一张纸片，上面写着【1000円】。
“卖伞的？”方琦把岑齐往身后一拽，对那人摆摆手示意不要。
高礼帽也不说话，指指伞，指指岑齐，举着那张纸片手舞足蹈。
方琦摆摆手：“不要，抱歉。”
高礼帽的表情一下变得很沮丧，他收拾起雨伞，转过身去，仿佛卓别林电影里人工放慢的镜头一样，高抬腿，走，高抬腿，走，走了一分钟，还是离方琦他们没多远。
岑齐：“外国人好奇怪啊，他做那么麻烦的事儿只是为了卖雨伞吗？”
奇形怪状的艺术家见多了的方琦眼皮都不抬：“全世界玩艺术的都这么怪。”
“方总，他还在回头看我们。”
“看就看呗。。。”
方琦这个呗还没出口，天空一道巨响，咔擦！亮堂堂的闪电就打在了东边的天空，黑云海啸压顶，啪嗒，第一滴雨就落在了方琦的脸上。
哗啦！大雨就瓢泼而下。
“傻站着干嘛，走买伞去啊！”
方琦拽着岑齐跑了没几步就追上了高礼帽，方琦指了指他手中的伞，高礼帽在大雨中，正了正领带，从怀里用两个手指捏出一张纸条，他又指了指雨伞，指了指纸条。
“不就一千日元吗，给。”方总大刀阔斧的从钱包里抽出一张提前换好的日元。
高礼帽神色倨傲，他摇了摇手上的纸条，示意方琦细看；【10000円】
岑齐：“他，他怎么坐地起价啊！”
方琦第一次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生意人是多么的实在。没办法，大雨当头，自己还带着一个病号，四下也没有躲雨的地方，想叫人来都来不及。
刷，崭新的一万元给出去，高礼帽接过钱十分考究的用两个指头捏住摸了摸，把雨伞递给方琦，鞠了一躬，在大雨中优雅的走了。
“还发愣，快到伞里来，伤口发炎了怎么办？”方琦一把把还盯着高礼帽背影看的岑齐捞进伞里，岑齐撞进方琦的怀抱不知所措。
我喜欢日本——岑齐不算矮的个子被毫无自觉的方琦硬摁在怀里，两个人挤在一把小小的雨伞底下的时候，他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