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杨戬拉着姜凝冰出了金霞洞，两人并了肩慢慢地在山道上走着，姑娘忽道：“大哥，谢谢你。”杨戬一怔：“干嘛谢我？”姜凝冰道：“你刚才出来的时候还没忘了要拉着我，所以大哥，我要谢谢你。”杨戬愣了愣，忙低头看时，才发现自己竟是在不知不觉中将姑娘的手紧紧地攥着，仿佛怕自己松了手，她就会飞了一般……杨戬登时红了脸，赶紧卸了力，却不愿放开手，只低声道：“阿冰，刚才……你不怪我吧？”
姜凝冰不禁有些好笑：“大哥，你这是什么话？”杨戬苦笑道“你刚才那样劝我，我却不肯认玉鼎真人为师，也不肯与他为友，你……”姜凝冰另一手伸出，反握了杨戬的手：“大哥，你心里想的是什么我都明白，我想玉鼎真人也能够体谅你，毕竟你和他今天也是第一次见面。只是有句话，我还是得说。”杨戬点点头：“你说吧。”
姜凝冰深深吸了口气，慢慢说：“大哥，你如今也算是恢复过来了，我呢，现在也没啥事了；我想，咱们是不是该……了？”“分手”二字却不忍说出口，只定定地看着杨戬那美得非同一般的脸庞，似乎想要将它刻进自己的眼眸深处一般。
杨戬微微一凛：“阿冰，你究竟想说什么？”姜凝冰轻叹道：“大哥，再过几天，应该就是你与那独臂人的决战之期了吧？”杨戬点头道：“不错。阿冰，说起来我真是不知该怎么谢你才好，我本打算是要以元神与他一战，那样的话，就算胜了他，我只怕也没有多少余力去破那‘灭神阵’了。可现在你已替我治好这经脉之伤，我只要再调理两天便可回复到昔日的光景，这胜算，我如今已有八成了。”
姜凝冰望着他眸中飞扬的神采，咬了咬牙还是说了：“大哥，你可想过，你破阵救人之后，下一个对手就该是我了！”杨戬猛地一怔，好一会，才低声说：“阿冰，你……你还是要……”姜凝冰一双美目隐着痛苦，却依然平静地说：“不错，大哥，你莫非忘了我是女娲宫的大护法了？”杨戬道：“我怎会忘记？你有你的职责。”“那，你如今可还要护着杨莲，替她顶罪？”姜凝冰追问道。
杨戬沉吟了一阵，轻声问：“阿冰，这些天你是不是都在烦恼这个？”姜凝冰点头不语。杨戬道：“如果我说，我不会让你为难呢？”姜凝冰苦笑道：“你能不管你妹妹，让她任我处置？大哥，你不要骗自己。”杨戬道：“我……阿冰，如果我只求你，留莲儿一命就好，你还觉得为难吗？”姜凝冰反是一怔：“什么？”杨戬道：“我只求你留她一命，可以吗？”姜凝冰沉吟了一会，还是说了：“大哥，我留她一命，将之打入轮回也可以？”
杨戬闻言身子微颤，却不言语。姜凝冰叹道：“罢了，大哥，你不要说了。趁现在我还能离得开，你让我走吧？再和你处下去，我们都会为难……再说，我也有些事情瞒了你，与其到将来互相猜疑，不如现在好聚好散吧？”缓缓抽出自己的手，决然回身就走。
杨戬见她真的举步，心头不由一阵大急，往四下里看看，周围一片寂静，他便不顾一切地赶上去，从背后将姑娘拥住了：“阿冰！”姜凝冰身子一僵，随后又放松下来，虽未回头，却开了口：“大哥，你这是何苦呢？我不想再逼你了，你……”杨戬道：“你觉得你是在逼我？”
“难道不是吗？自从我知道了九灵洞的事情后，就一直在逼着你，逼你在妹妹和法理之间作选择，大哥，我真的不想再这么下去了。”姜凝冰微微发颤的声音清晰地传进杨戬的耳中，“大哥，你守护了她几千年，要你一朝放下，是我在强人所难。对不起，大哥，让我走吧？日后相见，我会让你好好看看我的‘凤舞九天’……”蓦地回头一笑，“你也要好好保重，不要让我失望。”轻轻拿开杨戬的手，她将身化一道青光而去。
见姑娘终于还是离去了，杨戬不禁默默地站在山道上凝思起来。想着姜凝冰在知道了九灵洞一事后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他暗暗一叹：“阿冰，其实在天庭司法八百年，你说的道理我又何尝不知？只是我一直不肯放下罢了。而且放眼三界，怕也只有你会如此直截了当地为我点破。你的心意，我懂；阿冰，你等着我。”纵身上了云端打开神目一看，立刻确定了姜凝冰的所在。
火云洞外，紫芝崖前，姜凝冰默默地抚着一株株历尽几千年风霜依旧生机勃勃的药草，不由自语道：“父亲，冰儿如今，好想你能回来看看我，我……我真的好难过……”点点晶莹的泪珠缓缓滑落面颊，滴在手底的药草上。
突然一个慈爱的男声在她身后响起：“怎么？我的冰儿遇着难题了？”姑娘蓦地扭头一看，那个身穿粗布麻衣、一脸慈和笑容的中年男子，不正是自己的父亲——神农吗？她本能地就要扑进他怀里去，神农却退了一步：“哎，冰儿别过来，你现在看到的只是我的影子而已。”姜凝冰赶紧煞住脚步抹去泪水，道：“父亲，你干嘛不用真身回来？”神农笑道：“傻丫头，洪荒的大门一开，三界还不得乱了套？今天要不是看到你在这儿哭，我还不打算见你呢。”
姜凝冰不觉也笑了：“是冰儿糊涂了。父亲，冰儿是不是很可笑？让你一回来就看见我在哭鼻子……”神农笑道：“傻孩子，跟父亲还说这些傻话！说吧，为什么哭？我的冰儿向来是个坚强的孩子，若非遇上了**烦，你怎么会来这里哭呢？”
姜凝冰沉吟了一刻才说：“倒不是什么**烦，只是冰儿……”脸色忽地红了起来，声音也小了不少，“冰儿爱上了一个人，可我却不得不伤害他……所以父亲，冰儿现在很难过。”神农道：“那个人叫杨戬，对吧？”
姜凝冰一愣：“父亲？”神农笑道：“傻丫头，把你一个人留在这滚滚红尘之中，你以为我和你师傅他们就那么放心么？你若还是凡人之身，我倒不必管你；可你如今已恢复了法力，我们怎能不看着你些儿？”姜凝冰一笑：“哦。”
神农打量了女儿一会，问：“冰儿，你是真的爱他吗？”姜凝冰点点头：“是。”“那他呢？”神农再问，“他也爱你吗？”姜凝冰继续点头：“是。”
“你怎么能如此肯定？”
“他若不爱我，以他的性情，不会几次三番地求我放过他妹妹。”
神农道：“冰儿，为什么？你既然爱他，为什么不肯顺着他呢？”姜凝冰苦涩地一笑：“父亲，你不是明知故问吧？我爱他，但我怎能因为这个放弃我的职责呢？爱与责任，本就不是一回事啊！”神农赞赏地看着女儿，微微一笑：“说得对冰儿。所以现在，你决定要放弃你的爱人吗？”姑娘摇头：“我不想放弃，可我没有办法调和，所以我现在只能先避开一段时间再说。”神农笑了笑：“不要避得太久了，小心弄假成真。”姜凝冰点头不语。
神农沉吟片刻，又问：“冰儿，你能不能告诉父亲，爱和欲的区别是什么？”姜凝冰微微一笑：“爱是付出，欲则是索取；爱是要人生，欲却会致人死。”神农道：“那你是否觉得，爱就是一味地付出而不要回报的呢？”姜凝冰想了半晌，终于说：“他就是如此，所以才会落得那般下场。如他那样的爱法，冰儿学不来。”
神农不觉大笑：“幸好你没学他啊！冰儿，你很聪明，也很懂得分寸，你知道该如何付出，付出了之后也知道要讨些回报。冰儿，这不是自私，你这样做是对的。世间万事万物，都要靠一个‘平’字才能生生不息，人与人之间亦是如此。若一味索取不肯付出，自然要遭人唾骂；但如果只知付出却不懂得要回报，这人迟早要把自己给累死，而且还不能得别人一句好话。”姜凝冰只是轻轻点头，却不说话。
神农忽笑道：“冰儿，你既然说他也爱你，那就说说看，他都回报了你些什么？”姜凝冰看着父亲，脸色红红的，好一会才说：“父亲，你……其实他和我在一起时，有时候真像个孩子，一会儿不要这个，一会儿讨厌那个；有时候对我又是百依百顺的……不过，我很喜欢。因为这就是我想要的回报，他都给我了。”
神农笑道：“既然如此，你就不要难过了。冰儿，你要相信自己，也相信他。杨戬是伏羲神王的传承者，他亦是绝顶聪明的人，你既然已将自己的心意都告诉他了，他早晚会从那些责任里解脱出来的。”姜凝冰猛然一怔：“父亲，你是说……”神农笑道：“他对身边人的守护，是源于责任，却不是真正的爱。等他想通了这一点，自然就没事了。”
姜凝冰叹道：“几千年的习惯，要他一时怎么改？我早已看出来了，他也不是不明白，就是放不下。”神农笑道：“你不是已经帮了他一把了吗？”姑娘吃了一惊：“父亲！”神农笑道：“好孩子，其实真正让你难过的地方是在这里吧？”姜凝冰点点头：“嗯。我总觉得，我不该以爱为名，其实却是伤了他……可是，看着他为那样一些人、一些事痛苦万分，我……我忍不住……”
神农微微一笑：“你的做法是不是伤了他，你得问他才知道，你自己在这里瞎猜有什么用？”随即抬头冲着天上喊了一声：“我说杨戬，你还要在上头听到几时啊？莫非真要等冰儿使出‘凤舞九天’来，你才肯下来？”
随着神农的话音，只见一道白光闪过，杨戬出现在姜凝冰的身边，把姑娘吓了一大跳：“你……”又转向神农，“父亲，你既知道他在上面，干嘛不提醒我？！”神农笑道：“谁叫你自己不留神的？再说他也不是妖魔鬼怪，让他在上面待一会儿怕什么？”姜凝冰瞅着一脸笑容的父亲，一时无话。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