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父与子
作者:烂泥没有梦想      更新:2019-11-03 05:24      字数:2576

第六十六章父与子

聂府,待客大厅。

聂勇、聂义兄弟俩并肩站着,平日里风风火火的聂义此时出奇的老实,只是时不时的用眼角余光瞟向坐在对面的少女。

少女一袭彩衣,为了御寒,彩衣外套了一件白色的狐皮裘。感觉到聂义的目光,少女微微低下头,娇羞的笑着。

看到未来媳妇儿的甜美笑容,聂义心头一喜,也跟着咧嘴笑了起来。

瞟了眼这没心没肺的弟弟,聂勇暗暗叹息一声,悄悄地将目光转到了大厅正座上。

紫檀木制成的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位老者。

老人看上去五十多岁,头发、胡须都是黑白交接。身上穿着他那件身走了三十年江湖都没变样的武服,正坐在那闭目养神。

这个老人,便是聂家三兄弟的爹。

北枪王,聂仁雄!

“完了完了,这下完了。”看着双眼紧闭,面无表情的父亲,聂勇的心飞快的跳了起来。

父亲亲自去三花阁接少阁主来,安排她和聂义见一面,本是一件喜事,可知道了二弟回家的事,他不远万里拍马赶回来。

聂勇本以为父亲会满腔怒火,回家就找二弟开始闹。可出乎他意料的是,聂仁雄回到家只字未提,只是往那一坐,像是静静等待着什么。

等的是什么,聂勇自然知道。

说真的,聂勇真不怕聂仁雄和聂正这对爷俩明面上吵,他怕的,就是现在这幅场景。

当爹的往那一坐,什么话都不说。

当儿子的干脆就不出来见面。

风雨欲来,而且这场雨要是下了,绝不会小。

半柱香、一炷香、一个时辰,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聂家的人都是没什么感觉,倒是那位三花阁的少阁主等的没了耐性,只是为了给未来的公公留下个好印象,一直忍着。

“义儿。”终于,聂仁雄闷雷一样的声音在大厅内响起。

“爹。”聂义赶紧答应一声,借机走出一步,跺了跺已经酸麻的脚。

“带少阁主到院子里转转。”聂仁雄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依旧很平淡,但在其他人看来,却有着一抹无法掩饰的威严。

“知道了爹。”聂义答应一声,看向满脸期待的三花阁少阁主,伸出手道:“请。”

“公子请。”少阁主甜甜的说道,跟在聂义身后,二人慢悠悠的走出了大厅。从背影看去,堪称郎才女貌。只是这对郎才女貌在过了一个转角后,便立刻成了两个十七八岁的孩子,有说有笑起来。

聂义一走,可苦了他这个大哥。剩下聂勇在聂仁雄身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爹,二弟他……”感觉这样不是办法,聂勇仗着胆子,朝聂仁雄开口说道。

话刚开口,就见聂仁雄微微抬了抬左手手指,聂勇见了,赶紧把话收了回去。

“来都来了,怎么不出来啊?”聂仁雄语气平淡的道。

聂勇听了一愣,赶紧看向周围。

砰的落地声自大厅门口传来,聂守心自房顶跃下,稳稳落地。

儿子站直身子,把腰挺得倍儿直,几步走到大厅内,在距离聂仁雄十步的位置停下,也不说话,只是用冷漠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父亲。

当爹的这时才缓缓睁开眼,一双满是戾气的锐利目光落到二儿子身上,不怒自威。

二人都默契的没有开口说些没有用的,只是对视着。

一旁的聂勇见了,赶紧和稀泥道:“二弟,都六年没见面了,还不跟爹打招呼。”

聂守心就跟没听见一样,理都没理他。

“爹……”在弟弟这吃了憋,聂勇只得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看向聂仁雄,后者的态度和聂守心无二。

气氛尴尬到了极点,聂勇甚至都盼着这爷俩要不就干脆吵一架,都好过现在这样。

“我还以为,你出去闯荡能有多大的建树,锦衣卫千户,五品官,也不怎么样。”忍不住先开口的是聂仁雄,他略带讥讽的看着这个倔强的儿子,冷淡的说着。

聂守心沉默,没有接他的话。

聂仁雄一愣,倒是没想到他这个儿子有些长进,若是放在当年,老早就和自己较起劲来了。见聂守心没回应,他又道:“聂大人这次光临寒舍,是打算住多久啊?”

“聂家主要是觉得我叨扰到您了,一句话,我马上就走。”聂守心淡淡的答道。

“走?你可以试试,看你能走出广宁吗?”聂仁雄冷笑,讥讽一声道:“要不是你住在老子的家里,早被人大卸八块了。”

听到这话,聂守心平淡的表情微微一变。

细微的变化被聂仁雄捕捉在眼里,接着笑道:“你还不知道呢吧,这几个月,你在朝廷做的那些好事已经传遍北方江湖。锦衣卫千户聂守心,呵呵,这个名字已经臭了。”

说着,聂仁雄探出手,指了指门口,道:“你知道有多少人藏在外面,就等着你冒头弄死你吗?要不是有老子的名号镇着,你已经死了几百次了。”

一番话听下来,聂守心很快就明白了其中原委。想来也对,红叶团在江湖中势力极大,当初他放走了那个唐门的人,想必也会将他的事散布开来。如此想来,只要自己回到聂家的消息传到江湖上,自然会有问询来寻仇。

“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了。”虽然知道自己现在的险境,可聂守心说话间还是没留情面。

“你可别谢谢我,你聂大人的谢字,我担不起。”聂仁雄露出一副不屑表情。“对了。”似乎想起了什么,聂仁雄又道:“听说你把那女人也领回家了?”

说到那女人三个字,聂仁雄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语气。

聂守心眉头一皱,满脸冰冷。和六年前一样,他最讨厌的,就是这个人对秦小柔这种近乎蔑视的态度。

“她是我妻子,自然要跟我一起回来。”

聂仁雄冷哼一声:“娶了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野女人,你还真不觉得丢人。”

“总好过把自己儿子当工具交易出去的爹吧?”聂守心回道,声音大了不少。“这次又把自己的小儿子交易出去,跟三花阁联手之后,北方就真的没人能是你的对手了吧?恭喜了啊!”

聂守心的这段话仿佛刺痛到了他,聂仁雄突然发力,左手将檀木椅的坚固扶手愣是捏出了裂痕。看的一旁聂勇是心惊肉跳,连连使眼色让聂守心少说几句。

“当年你要是肯听我的话,北方早就是咱们聂家的天下了。”

聂守心注视着那满心宏图霸业的老者,淡淡的道:“在你眼里,当儿子的就必须按你规划的路走一辈子,不能有自己的想法、选择,是吗?”

聂仁雄平复心情,神色复杂的看着身前执着的儿子。

“我选择的路,是正确的……难道我会害你吗?”

两个人的两个问题,道出了这对父子之间看似复杂,实则简单的矛盾。

当爹的要的是顺从、安宁。

当儿子的要的是自由、认可。

这本是一个在任何家庭中都可能,也会发生的问题。自古以来,哪怕在遥远的以后,父与子之间,总会发生这样的矛盾、问题。

只是在这对父子身上,这个问题,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