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恶狼之路（一）
时间回到当天早上，就在聂守心偷偷摸摸回家的时候，王斩也已经回到了京城内，他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了一个地方，一个太监的家。
太阳升起，这件小府邸的佣人们早早的起床，开始了长达一天的工作。
一个婢女端着脸盆，里面装着温乎的水，在房门外安静等待着。
咔。
房门打开，张公公伸着懒腰走了出来。他轻蔑的瞥了眼婢女，后者埋着头，不敢直视。“这水都凉了，还不去接些热水添进来。”张公公将手指在脸盆里点了点，随即扯着奸细的嗓音喊着。
婢女听到他的话，吓得一哆嗦，赶忙将脸盆放好，小跑着去取热水去了。
“没用的东西。”张公公看着婢女的背影，骂了一句。他的官职并不高，每天在宫中看着别人的脸色过活，实在是受不了。好在每天还能欺负欺负这些下人，来满足他那已经变态的心里。
张公公走到脸盆前，开始用里面并不凉的水洗漱。起床、骂人、洗漱，一切都如平常一样，毫无变化。
就在这种平常的洗漱中，意外降临了。
“哎呦！”张公公突然大呼一声，捂着脖子一下跳出老高。“你个狗东西，眼睛瞎了！敢用这么热的水……”他一边抖搂着衣领，一边破口大骂。可当他看到那个拿着水壶的人，到嘴的骂声突然消失了。
“你……你……”张公公伸出手指，指着脸盆前的人，满眼恐惧，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王……王斩……”费了好大的力气，他才念出眼前这人的名字。
“怎么？一夜不见，张公公不认识我了？”王斩狰狞的笑着，放下了手中烧开的水壶，左手突然拔出了腰间短刀。
张公公被他的举动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嘴里不住的叫着：“王斩…….你，你要干什么？”
王斩露出一副不解的神情，指着刀身上的血迹，提醒着说道：“怎么？张公公又忘了？你答应过我的，杀了李贤，一百万两黄金。”
听到这话，张公公一下子缓过了神。他抬头看着王斩，小声问道：“李贤，死了？”
“啊。”王斩答应着。“不然我这么早来找公公你做什么？你赶紧把金子给我，我还得逃命呢。”说话间，他的表情也变得焦急起来。
他真的杀了李贤？还从无常营手里跑出来了？张公公在心里暗暗想着，他跟无常营首领交代了杀王斩的事之后就回家睡觉了，根本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现在只能听王斩的忽悠。
不得不说，这位张公公长了个恶毒的心，却没长一个好使点的脑子。如果王斩真的是杀了李贤就来找他，至于用热水浇头这种方式打招呼吗？
稍微想一想，就能知道王斩这次绝对是来者不善。
可张公公根本就没想，听到王斩的话，他信以为真，打起精神从地面爬起来，脸上又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表情。“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一早我要见到李贤的人头，人头呢？拿出来，金子我就给你。”
“这，张公公，我胆子再大也不敢拿着个人头到处走啊。要不，你跟我走一趟，我把李贤的脑袋埋在城外树林里了。”王斩急忙说道。
张公公眼睛一转，立刻道：“不行，说好了你拿人头来，没有李贤的头，你别想拿到钱。”这就是故意刁难人了，他也清楚，如果李贤真的死了，消息绝对会瞬间传开，到时候他想个办法把王斩往外一推。嘿嘿，一下子干掉两个心头刺，曹公公一定会大大奖赏我。
心中这么想着，张公公开始尽量的拖时间。他知道，王斩没有时间耗下去。
事实上，王斩真的没有时间耗下去。只是原因，和张公公所想的有很大出入。
“哎。”他深深叹了口气，摆出一副郁闷的模样。右手拿起脸盆旁的手帕，浸在了水里。
见王斩没有离开的意思，张公公有些急了。他刚忙提醒道：“王大人，你还不快点去把李贤的人头拿回来，不然，我可不给钱。”
“不急不急，说起来，还有一件事我要请教公公。”王斩应道，却是话锋一转，只字未提李贤。
“怎么了？”张公公下意识的应道，在他看来，只要赶紧把王斩糊弄出去，一切就结束了。
“昨晚我去杀李贤的时候，遇到了一些奇怪的人。”李贤把玩着短刀，刀口不断对着张公公闪烁晃动，看的他心里直颤。“他们都蒙着面穿着黑衣，我怎么看怎么觉得跟东厂里的一些人像。公公，你知道东厂昨晚有没有人外出吗？”
“东厂的事我怎么知道，就是知道，也轮不到你一个小小的锦衣卫问我。”听到东厂二子，张公公突然想起了什么。对啊，我的靠山可是曹吉祥曹公公，我怕他个什么劲。想到这，他的语气也变得强横了起来。什么王斩的身手现在的处境都被忘到了九霄云外。
然而接下来王斩用实际行动，将他忘记的事从九霄云外硬拽了回来。
只听张公公话还没说完，一道刀光突然从他眼前闪过。紧跟着，他只感觉手腕一凉，随后传来的痛楚告诉了他，发生的事不是幻觉。
没错，王斩对他动手了。
张公公的大屁股又一次摔在了地上，他拼了命的捂着右手手腕，一脸的猪肝色。看着王斩，又开始一阵的“你你你”。
“公公别担心，我下手很有分寸的。”王斩蹲下来，开始用拧干的手帕擦拭刀身上的血迹。同时以一种极其可怕的笑容看着他。此时张公公的手腕正在不断喷着血，王斩说的没错，他下手真的很有分寸，一刀就准确割断了张公公的动脉。以这种速度流血，不出一炷香，他就会彻底嗝屁。
“我现在不问东厂的事，问点别的。你要是回答的让我满意，我就帮你把血止住。”王斩晃动着短刀，满脸笑意的说道。
张公公此时脑子已经乱了，除了活命哪里还有别的想法，当即拼了命的点头。“好好好，你问，你问。”
“我想想。”王斩闷头憋了一阵，终于在张公公那认爹一般的注视下问出了第一个问题。“琼丹血玉，你应该还没忘吧？”
“没，没有。”张公公赶紧答道。
王斩又问：“你把它给曹吉祥了？”
“对。”
“那玩意有什么用？”
“我不知道。”
“宫里还有你们太监不知道的事？”王斩表示怀疑。
“真的，我真的不知道……对了，我想起来了，曹公公，曹公公手下有一群道士，他要那块玉，好像是给那些道士，让他们干什么我就真的不知道了。”张公公用无比诚恳的眼神看着王斩，能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以下四个字：爹！你信我！
王斩眉头挑了挑，他自认为眼前这个太监没有拿命来骗自己的觉悟，随即问出了第二个问题。“你家里的银子都放哪了？”
听到第二个问题，张公公明显有点蒙了，可再看王斩那张认真的脸，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赶紧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我有钱，钱……钱都在那块地板地下。”他来回晃动着脑袋，最后用下巴点了点角落。
王斩将信将疑的走过去，敲了敲地板，果然声音不对。短刀一挑，地板应声被撬开，一个精巧的盒子出现在王斩面前。
这里面能装多少屁银子。
抱着这样的想法，王斩打开了盒子。然后他发现自己错了，错了很多年。他对钱财的认识还是太浅薄了，受贿只收金子银子，都没创意。看人家张公公，都是房契地契银票子，前辈不愧是前辈。
“那里的钱我都给你，都给你！”见王斩仔仔细细的看着自己积攒多年的战利品，张公公觉得自己的心在流血，但这不重要，因为他的手真的在流血，不是感觉，是他妈的真的在流血。
姓王的，你收了钱可要办事啊。张公公在心里祈求着，因为失血过多，他已经开始觉得头晕眼花了。
在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王斩将银票全部揣进怀里，然后朝他走过来，伸出了温暖的援手。这一刻，张公公突然有一种感觉，王斩这个人，还是很厚道的嘛。
王斩抓住他的手腕，一手从他身上撕下一大块布条，帮他仔细的包扎了伤口。“去找太医吧，别跑的太快，否则血流的更快。”说着，王斩走到门前，打开了那扇大门。
明媚的阳光照射进来，张公公从未觉得光明是这么的美好、温暖。
太好了，我能活着了。
张公公心里不住的想着，但在他的视线中，王斩却是一直用手把着门，并没有走出去。
“王大人？”张公公心一沉，用蚊子般的声音问了一句。
王斩回头，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张公公刚才有没有感觉，希望这种东西，真是好啊。”
张公公傻傻的点头，不明白王斩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斩脸上挂着熟练的虚伪笑容，他已经让这个太监体会到了希望。现在，他要把这一丝希望彻底碾灭。
先给你希望，再给你绝望。这，就是王斩的报复手段。
只见他转头背对着张公公，然后轻轻关上了门。
看到光明从自己眼前渐渐消失，恐慌彻底占据了张公公的身心。他只能傻坐在原地，看着转身抽到而来的王斩，发出最后的惊呼。
“王斩，你要干什么！你……”
房间突然安静了下来。
小半个时辰后，门外昏迷过去的下人们接连苏醒。当他们推门而入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一地血水，和一个没了脑袋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