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涂病了。

连着高烧不退，脸色潮红，嘴唇干的发裂。

傅菁菁也没敢出门，就在家里守着，孟氏从麻将桌上起来，匆匆过来看了一眼。

关于冯涂发烧的原因，她听家里的管家婆子说了，本来还存有一丝的怜悯，就觉着自己真是瞎了眼。

初初能劝傅芒不要心软，怎么搁自己身上就行不通了呢，她冯涂是什么样的人。

以前生活十几年，还能不清楚么，但凡今个孟氏在病床前边吐口让冯涂留下。

明个这人的病就能好，她是心病，不过因为傅天方的一番话，说的太过狠厉。

傅家的私人医生带着药箱到了小楼，给冯涂打了针，高烧是退了，可神智依旧不清。

傅菁菁急的团团转，现今她还需要自己母亲的支持，不管是何景那边应付的见家长，还是钱财上的花用。

她拉下脸去找傅天方，可管家说先生不在，公司里的事务繁忙，最近几天都不会回来。

小楼里没有多少佣人，最多算是需要清理屋子的时候，家里的粗使婆子会来打扫干净。

那人五十多岁，叫胖婶，一身肥肉，看着不怎么养眼，但是胜在手脚勤快，在傅家近五年了，也都习惯了。

趁着胖婶来楼里擦洗桌子，傅菁菁褪下手上的镯子，赔着笑塞到那个她往日里看不上的粗使俾人手里。

“胖婶，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手上还沾着抹布上的脏水的妇人，这边甩甩水汽，急忙抽手，“二小姐，您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要我做的，您直接说就是了，没必要，没必要给这么贵重的东西。”

胖婶来傅家这么长时间了，往日里不是没有外头的其他人，打算贿赂胖婶，想着跟傅家搭上关系。

可她一个打扫卫生的，哪能跟主家说上话，这个二小姐，别看来的时间不长，可眼睛都长在头顶上。

比大小姐还要傲气，可不就是老人总说的一句话，“没本事还瞎蹦跶。”

所以傅菁菁这么一示好，胖婶着实有些吓到，她也想了，要是二小姐让帮的是小忙。

那她也不指望要什么东西，反正也不费劲，要是违反纪律的，那给再多东西也不能做啊。

大小姐那人好说话，但是最讨厌别人违法乱纪，自己能在傅家工作，可是祖上烧了高香，一说出去，不晓得多少娘们都羡慕自己呢。

万一因为这是被辞退，那多丢人啊。

傅菁菁努力挤出一抹假笑，还是硬把镯子塞胖婶手里，“嗨，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能不能，能不能去城里的学堂，找一个叫何景的老师。”

“然后告诉他，关于他说的那件事，傅菁菁答应了，让他尽早来傅家提亲。”

“啊？？”

傅菁菁咬咬嘴唇，她一个姑娘家，主动提起亲事，说出来是有些不光彩的，何况眼前这人，还是个下人。

胖婶眼睛里闪过一丝错愕，关于二小姐回家嫁人这事，院子里都传遍了，大家都说。

这是二小姐和夫人的计策，其实就是想赖在傅家不走呗，可看二小姐这个说法，难不成，这是真的？？

要说真假，其实胖婶是不在意的，反正当家的还是先生，只要自己还能在这工作，随便二小姐做什么幺蛾子。

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胖婶下班之后，会去菜市场买第二天要吃的菜，刚好路过城里的学堂。

不过是传句话，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胖婶点头答应，顺便把那个成色很好的玉镯子，又推回给了傅菁菁。

“二小姐，就是传句话，我今个下班回去就替你带过去，这东西贵重，您还是收好吧。”

这镯子有多贵重，傅菁菁能不知道么，冯涂在她十五岁生日那年，特地在崇县最大的银楼里订的。

要不是因为怕胖婶不愿意帮忙，说什么傅菁菁也不舍得拿出来，眼见着她不收。

骨子里散发着小家子气的傅菁菁，又愉快的收起来了。

屋子里传来冯涂的咳嗽，一声比一声响。

胖婶忙着自己没做完的工作，傅菁菁撇撇嘴，回了冯涂住的屋子。

她就看着床上的冯涂，也没说上前递杯茶水，冯涂合该感谢自己从小对傅菁菁的教育。

她教自家闺女愤恨，教自家闺女抱怨，唯独没有教她，何为感恩，何为亲情。

傅菁菁今个让胖婶去找何景，抱着的也是抛弃冯涂的打算，她想的很好。

何景有能力出国，那么家世一定不错，与其在傅家当个不受宠的二小姐，不如去何家当太太。

至于何景说的要进去傅家银行，傅菁菁垂下眉眼，心里有些发虚，一定等到尘埃落定。

再跟何景解释，她不在乎何景是不是教书先生，只要两个人过的甜蜜，那在哪工作不一样。

努力给自己打着气的傅菁菁，一切都想的很好，而对于床上的冯涂那震天的咳嗽声，也突然觉着可以忍受了。

——

人世间有许多的茶馆。

好像那些文人雅客，若是不了解几分与茶有关的知识，就同其他人格格不入。

傅芒端着茶壶递到楚泽面前，笑眯眯的歪了歪头，示意他闻闻味道，“猜一下是什么茶？”

经历了几世沧桑的楚泽，难得还保持一份清明，这时候就凑过去，用手扇了扇茶烟。

“碧螺春。”

“今年新采下来的顶尖碧螺春，我同掌柜特地点的，回头你记得把账结了。”

傅芒得意洋洋的挑了下眉，她本来生的温婉，这时候倒是带了丝俏皮。

楚泽就笑，慵懒的靠在身后的太师椅上，“你在电话里说，要在帝都开傅家银行的分店，选好地址了吗。”

傅芒有些奇怪楚泽突然提起公事，不过他既然说了，就顺嘴回答，“没有，来之前不晓得代表是你，既然帝都有你握着，我就不来分一杯羹了。”

小姑娘像是很照顾情郎一般，嘬了口清茶，接着道，“徽州城那一边就够我忙的了。”

“何况，你既然接了上头这个任务，想必对楚家的前程还是有些影响，我都无所谓。”

傅芒端着茶也是懒懒散散的靠着，然后语气清然，“名利如浮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