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有一种爱叫报复
作者:墨蓉      更新:2019-10-12 05:47      字数:3065

站在一片石瓦房屋前,我不由握紧了手中裹在青布里的短剑。冷汗还是在额头上沁出,土黄的风打着旋儿,芦花摇摆漫天。

一夜的无眠,一夜的泪。

我到底做得是对的么,这样真的可以摆脱一切么,我真的是如此冷血无情么?那么心里深邃的歉疚与悲哀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霜里亭岳祥客栈”几个大字高高立在我面前,匾额上的涂漆大多都剥落了,灰黑色的栅门半掩着,这里偏僻又荒凉。我咬咬牙裹紧身上的袍子“吱呀”推开那扇门进去。

两个身着满是肮脏补丁的跑堂的靠在墙边冷冷地看着我,高的那一个使了使眼色冲我问道:“你,干什么来的?”我看见两人的混浊的死鱼眼珠牢牢地钉在我挟的包袱上,脸色一沉道:“……找人。”

“找人?”那高个子手拈起一缕胡子,“嗨!姑娘,你是没见过世面还是什么的,你找人也不会找到我们这种偏僻小店来吧!”那矮子更是憋不住浮起一脸坏笑阴阳怪气道:“我看,”他朝我勾起个小手指,“姑娘你是来拉生意的吧?”

我撇开头不理会这二怪径直走向地板翘起的楼梯,没想到那高个儿的看似笨重的身体如浮云一般簌地飘到面前挡住楼梯口,一只手懒懒地扶抓着木扶手另一只夸张地挖着鼻孔,满脸不屑。

我看到他小指被齐齐削去了,心惊到这人不仅轻功了得而且还是使剑的好手,不然他断指处也不会被剑被磨出那一层厚茧来。

“我说过了,这位姑娘,你说,正经人家你这么大的女儿怎么会胆敢自己跑到这种卖命的黑点来,还说找什么人?”他眉毛奇怪地挑起挑起一条。

我冷冷道:“你让还是不让。”

他机敏地看见我的手悄悄按在所挎的布包上,手放下眼神一转:“姑娘有话好好说嘛,好好说……”,他的眼睛始终不离我怀里的包袱和手背上运力鼓起的青筋,“姑娘……到底是来我们这种破地方找什么人?小的说不定能帮上忙。”

“一个男人,二十四五岁左右,随身携一把朱砂色长剑,面容冷峻。“我略一沉吟简短说道。

高个子正张嘴要答,那一直未曾说话的矮个儿这时也大腹便便地走上前来打着哈哈儿道:“跟你说实话姑娘,我们这里都接待下三滥的做人命生意的人,没什么剑客。”

我冷冷一笑侧脸道:“藏什么藏,我又不是庆印皇帝老儿派来的密探。”顿一顿说,“如果是害怕他惩处你们的话,就说是一位海姑娘拿剑逼你们的。我想,你们应该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高个子荫翳的脸上转过一丝惊异的神色,像拨一只苍蝇一样拨开他身材类于侏儒的兄弟,朝我拱手道:“这位莫非是……”

我盯着他生铁般的瞳孔眼眉上扬道:“我是谁不重要,你快告诉我,烈如歌他现在在哪里?”我的指尖已渐渐生热,“否则,剑……”

眨眼间,我的短剑闪着寒刃之光抵上了他光秃秃的脖子,锋刃只要微微一侧浓稠的血就会顺着背脊流淌下来。

这一袭“惊云吞月”在我手里还是那么纯熟,那么自如。一如过往。

那人却不我想象的还要惊慌失措,腿脚:“你……果然是暗器部……逃掉的那个……那个……”

“我要是你的话,我就会乖乖地闭嘴,”我剑抵着他轻盈绕到他身后,“既然你都知道我是谁那你也就知道我擅长什么咯,说来听听呀。”

“姑……姑娘自然是精于暗器和……和毒器……”他脸上的冷汗涟涟下。

我开心地拍掌道:“说得好,说得本姑娘高兴得很!”突然收起笑容蓦地从肩上朝身后甩出一记水袖,手舞粗悍铁棍胡乱冲上来的矮子如同疯女人尖叫一声捂住左颊,梅花彪嵌入处血流如注。

“既然,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我右手的剑鞘依旧死死地握着,那人瞪大了眼看着痛得在地上翻滚的兄弟,“就快点招了吧。毕竟,那彪上可是我小心翼翼地抹了毒的呀。”

他腿脚一软扑通一声坐在地上,茫然的喃喃低语道:“……我招……我招……反正两头都是死……他……他在屋后水榭里,穿过后堂九曲桥就是……”

我满意地把剑插入鞘转身就走向后院的拱门,只听到二人拾掇着兵器絮絮相语。

那矮子嘟囔道:“哥,早就告诉你不要接这么棘手的客,跟鬼泣扯上关系的人就没几个有什么好下场,这笔钱真是挣得冤哪……喂,你听我说话呀哥……哥……”想必是被高个子捂住了臭嘴。

我心急如焚地快速走过满池残枝败荷的庭院,这里荒芜得没有一点盛夏的影子,鬼泣还真是会挑藏身的地方我暗想。

一角飘拂的窗帷映入眼帘,在这死寂的风景里是那么地撩人情思,一座小小的阁子搭在这曲桥的尽头。我不禁呼吸加促脚步翻飞。

猛地推开半掩的门扉,里面一片幽暗。

我定下慌乱的神朝前走几步,手腕忽地被人抓住,一个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的人。

我奋力挣开手连连退却,看到那人在幽幽晦暗的日光中摇摇晃晃地起身背向我走到床边依靠着坐下。

“你来这里做什么?”那个多少年岁熟悉的声音如今嘶哑。

“来杀你呀,”我横下心微微一笑道,妖娆地一翻身撩起裙摆坐在他对面仅有的那张太师椅上,但苍白的手指仍死死抓着膝上的包袱不放,炯炯地看着那个半倚在床头的人妩媚地轻笑道:“你不是叫我狠狠的恨你吗,怎么,撒完野这么快就忘了?”我灼灼的目光聚焦在他的脸上,好像可以融化一切距离。

他却连头也没抬一下,手扶着额头沉缓道:“这么说,我不仅达到了目的,而且还绰绰有余是不是……”

不知为什么那种被人操控无可奈何抓肝挠肺的痛苦让我怒从中来,把绿鸢摊在手上缓缓拔出,一字一句地咬道:“总之,我要杀了你。你逃不掉的,烈如歌。”

他轻哼了一声:“你要是能杀十年前就杀了。”

我还他一声讥诮的嗤笑:“你别太自信了如歌,我,早就不是以前的那个海如墨了。”定定地走到他面前,手心的汗却让我握不稳剑柄。

他默默地拉过我颤抖的剑锋,硬硬地抵在左胸上,我怆然感到他的心在这沉闷中有力地跳动着。他还在用力拉着剑刃一侧,我心悸地听到布料撕裂的碎声,那质感顺着薄薄的剑片直传到我脆弱不堪的灵魂深处她寂寂躺着的地方。

我木然地抽回手。艰难地啜泣着,一滴两滴落在地板上。

“是的,我杀不了你……我没有法子……但我可以杀了你的孩子我可以杀了你的心!”

那长发后黯淡冷漠的眼睛刹那间睁大了。

绿鸢****我的小腹,指尖一片温热。

倒下的时候我灿然地笑了,我笑自己的卑劣残忍笑这世界的荒谬笑你,笑你俊朗的面容就在我的眼前,渐渐模糊。忘记了什么是肉体的痛楚,你没告诉过我。

……“婆婆,你快过来!快救救墨儿!”……

痛醒了,觉得自己躺在粘稠的血涡里越陷越深。极深的负罪感让我不敢去回想做过的事,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你本是无罪的啊我可怜的孩子,这辈子我的孽不该由你来完结……我现在和你一起去美好的地方就好了……

悯婆婆的脸出现在上方检查着伤口,长叹一声嘴唇嚅动着道:“唉呀,伤得这么深,伤及六脉我内力不足不敢把剑拔出来呀。”

一个焦急的声音嘶道:“让我来吧。”

他俯上来,我感到他的手触到短剑的柄稍痛得快要麻木了。我最恨的,是被你救……

“……杀了我……求求你……求求……”我不住迷乱地喃喃。

他垂下眼帘:“放心,我不会让你痛的”。

无声地吻住我,毫不迟疑地拔出深嵌的短剑,把我苦楚的呻吟化为缠绵的温柔,却没有咬下去。

“为什么?”明明是那么的痛,为什么不要狠狠地咬你,为什么还要心疼你还要惜呵着你的温存,我为什么不管怎样挣扎还是要任你摆布呢,海如墨?

火辣辣的痛感排山倒海而来,就在伤口痛得快要使我晕厥过去的一刹那,

怎么,下雨了,一大滴温热的雨落在我的脸颊上又无声滑落。

男人是不会流泪的,不会为女人而流泪的。

所以,一定是天上,下起了温暖的雨……

我是这么确定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