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的脸色都一白，想立马下床去找秦诤了。

樊婆婆连忙凑了过来：“司空大人是看小女君身子骨那么弱，又觉得在云村那种地方没有连开蒙也没有，才动了这个想法！”

秦月脸色僵硬：“那也不能把宝儿过继到秦家！”

她统共就生了两个孩子，云夏已经在麓青书院，四年不得下山。若宝儿还离开她的身边，秦月都不知道以后要怎么活。

樊婆婆劝导着秦月：“女君，你仔细想想，司空大人也是好意啊。您真的想让小女君一辈子都在乡野吗？她可是您唯一的女儿啊。”

秦月看了眼陆菀，又看了眼樊婆婆，心头纠结万分。

她的确觉得亏欠了宝儿的，这么多年了，莫说荣华富贵了，就连衣食住行都不能保证。

陆菀眼看着秦月要动摇，连忙抓紧了秦月的手：“阿娘，我不想过继到秦家！我想陪着你们！”

秦月微愣，转而又陷入了痛苦之中。

樊婆婆的话戳中了秦月多年来的痛处，否则她的态度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软化下去，秦月深深的叹了口气：“奶娘，这件事情我还得和宝儿她爹商量一番。”

樊婆婆点了点头：“这件事情可得仔细了，关乎小女君未来，女君可得想清楚啊。”

秦月的表情难看：“我省得。”

等樊婆婆和君如瑾出去，给她们两母女一个说话的空间以后，陆菀不断的对秦月说：“阿娘，我不想过继，想通过自己的手把银子赚回来。”

秦月眼里含着泪：“傻孩子……秦家的势力岂非那些钱财能比的？等你成了秦家的女君，以后便不用再愁了……”

陆菀摇着头，态度十分坚决：“若阿娘这般想，不若过继阿兄，问他愿不愿意。阿兄有了秦家做背景，出仕之后定然一路顺畅！”

秦月知道陆菀不愿意，就此沉默了下来。

外面仍旧哗哗的下着雨，滴答的打在树叶上，也逐渐打在了秦月的心尖上，让她觉得整颗心都凉透了。

陆菀朝秦月行了大礼，伏跪在她床边：“请阿娘别丢下我。”

秦月心口发酸。

别丢下她？这孩子说什么呢！

不过陆菀这么不愿意，秦月倒是更拿不定主意了。

或许，这件事情真的得交给陆元来决定。

……

等离开了秦月的屋子，陆菀才想起第二天有先生的启蒙课。

她为了这件事情辗转难眠，直到第二天起床的时候，仍是蔫蔫儿的。

君如瑾给她选了一件青色衣衫，配套的是一根玉簪。虽然朴素，里面却暗藏玄机。那玉十分通透，却细致的雕刻着祥云的纹路。

而那青衫外面还笼罩了一层薄薄的纱，款式也非常独特，看着更加出尘了。

陆菀虽然心情不好，但是怎么着还是热衷于打扮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的心情略微的好了几分。

外面已经有丫环等着了，丫环叫做鬓儿，最近一直照顾着陆菀饮食起居。陆菀打了个哈欠，外面的天才刚刚亮起来，跟着鬓儿到了书庐。

童嫣儿还没来，里面就只有秦瀚一人而已。

今日格外凑巧了，秦瀚也是一袭青衫，看着书卷气又浓了几分。那憨厚的面相，竟然多了几分清润之感。

陆菀笑了起来，这样像不像父女？

要是秦瀚听到她心里的话，一准得被气笑。不过能短暂的陪在她身边一会儿，他已经觉得格外高兴了。

更何况，这一次还是担任她的启蒙老师。

“先生在秦家待了多久了？”

“十八岁辗转到了南华以来，至今。”

陆菀睁大了眼：“那大约有十二年了？”

秦瀚轻咳了一声，看着陆菀干净清澈的眼眸，他还真做不到肆无忌惮的说谎了。

不过秦瀚的态度，陆菀只当他是默认。正巧童嫣儿还没来，陆菀对秦家略有几分好奇，想从秦瀚的口中打探出什么来。

聊着聊着天都已经亮了，童嫣儿竟然还没有来。

秦瀚略微沉默了片刻：“不等了。”

完了，先生生气了。

陆菀对于老师还是尊师重道的，乖巧的坐好。

“我听你说之前在家有人教过你识字，那今日便从诗经讲起。”

秦瀚看向了外面，此刻仍旧在下雨，他便又说道，“既然还在下雨，那便从诗经中的《风雨》讲起。”

诗经一共收录了三百多首词，陆菀能背诵的也只是少数。而这首《风雨》里却有一个词是陆菀所喜欢的‘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说的是我既然看见了君，心中怎能不欢喜呢。

秦瀚在读这首词的时候，声调悠长，简直是一大享受。听到最后一句，陆菀也随着附和了起来：“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秦瀚的眼神骤然落到她的身上，眼中是陆菀所不明白的复杂感情。

陆菀一个不小心念出了声，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不由小心的问道：“……先生，我是做错什么了吗？”

秦瀚的手狠狠的捏紧，他深吸了一口气：“没有。”

他的语气里还夹杂着微微的颤音，陆菀确定自己约莫是真的做错了什么，才惹得他这个模样。

秦瀚……也就是楼靖，他从来都没有听见陆菀说过喜欢他的话，除了……陆菀死的那天。

那俨然已经成了楼靖的梦魇，一旦想起来，不是甜蜜，而是深深的疼痛感。

他不敢想，因为一想起那句喜欢，就会夹杂着陆菀死的时候的记忆。

所以，当陆菀轻声念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绪才会如此翻涌。

“我们继续吧。”

“嗯！”

楼靖讲起这首词的意思，又说起这里面的情感，这首诗写的乃是妻子乍见到久别丈夫的喜悦，其中的感情细腻而纯粹。

陆菀听得露出了一个微笑，单手托腮。

楼靖不由问：“怎么了？”

“这首词读上去就觉得很幸福。”

楼靖不由轻笑起来，很想念一句‘傻瓜’。

他还没忘记自己的身份，可陆菀所有的举动在他眼底，已经变得可爱又可怜。

楼靖长长的叹了口气，声音压得极低：“快长大吧。”

陆菀没能听清：“先生刚刚有说什么吗？”

楼靖摇头：“并无。”

迟早有一天，他会以襄中世子楼靖这个身份，一字一句的说与她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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