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不愿，不敢，他深知若是当真让付文渊遗忘，除非一辈子遗忘，否则凭借着付文渊的性子，一旦让她想起，那便是一生一世彻底将付文渊从他身边推开。

他担心自己走到那一步，在付文渊面前，从来没什么理智可言。

为了逼着自己不至于一错再错下去，他便彻底将忆蛊留在东周，连同解药一起，绝了他疯狂的念头。

思绪繁杂，顾清鸿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伸手捏了捏眉心，将愁绪散开，这些年在付文渊面前，他从来都是一副温和从容的做派。原是担心她害怕自己，久而久之，便也成了一种习惯。

哪怕付文渊对他也从未有过什么好脸色。

顾清鸿正准备踏进屋内，里面的付文渊好像是听到了声音一般，已然是率先打开屋门，对着顾清鸿直接开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刚才宸王在这里，她有很多问题，却也实在不太适合询问。

外面更深露重，甚为寒冷。

顾清鸿眼看着付文渊出来，急忙上前，将身上的衣物解下来，披在付文渊身上，“外面冷。先……”

付文渊一碰到顾清鸿的衣物，身子一僵，脸色瞬间白了几分。

让顾清鸿的话卡在喉间，都没有说完。

半晌才终于动了动手掌，将衣物从付文渊的身上给解了下来，“对不起，我只是一时情急。”

是他忘了，付文渊直到如今，还甚为排斥他的靠近。

尤其是衣物一类。

当年他的那些手段，终究是在付文渊心底烙下伤痕。

恐惧会随着时间消散，可是一样也会随着时间越来越深。

付文渊咬牙，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低着头进屋，“没事。进来吧。”

有些时候，她其实也不是那么想要赶走顾清鸿，譬如现在自己有事想要询问之际。

可更多的时候，她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当年看着东周的皇后娘娘与皇上之间的感情历程，皇后娘娘那些年对皇上的恐惧排斥，她如今也算是感同身受。

受挫的次数多了，倒是也成了一种习惯。

顾清鸿压下心中的不快，进了屋，转身将屋门关上。

坐下的同时，顺手将一边的火盆给抱了过来，搁到付文渊面前。

“柳式微如何到了这西晋，以及她和宸王之间的事情，我的确不是太清楚。但是既然出现了这忆蛊，代表着必然有顾家人介入。文渊，若是你不介意，我们只怕是要在这西晋多待上一段日子。”

忆蛊是顾家的秘药，顾家是医药世家，虽然医者众多，但是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有资格拥有忆蛊这样等级的药物。

如今存活于世的顾家人，唯有他手中有忆蛊。

可这柳式微身上的忆蛊，却不是他所下。

牵扯到顾家事宜，他如今身为顾家家主，终究也是有职责查明清楚。

付文渊深知顾清鸿的身份和地位，更明白他所需要兼顾的责任。

遂点头，“难得遇上故人，我也有些担心柳式微。”

她知道自己一旦离开，顾清鸿必然会跟着，所以为了顾全大局，她也会留下。

更遑论，她过去的身份乃是杀手，这些年来，仇人树立了不少，可朋友却当真没有几个。

除却娘娘和公主，大约也就只剩下柳式微一人。

她担心，也是当真。

顾清鸿看着付文渊微红的面庞，未曾抬头看他，声音浅浅淡淡却好似萦绕在他的心间。

顿时，心里有些被填的满满当当。

不自觉的有些出了神。

付文渊的注意力在自己面前的火盆上，并未注意到顾清鸿的异样，继续道，“她中了忆蛊，那解药呢？宸王殿下这次过来，可是为了讨解药的？”

付文渊并不清楚所有的事件始末，所以自然以为秦业宸过来，是为了寻解药的。

顾清鸿神情微微一愣，关于忆蛊的解药……

见顾清鸿半晌没有回话，付文渊觉着有些奇怪，抬头看了一眼。

与他四目相对，被他直勾勾的看着，付文渊感觉有些别扭，“顾清鸿？”

顾清鸿听到声音，这才回过神来，下意识避开付文渊的眼神，垂眸看着地面，“他并未寻求解药。柳式微的症状奇怪，不仅仅是忆蛊的原因，所以不会擅自用解药。更遑论，这解药如今也在东周，暂时无法。”

解药还在东周？

付文渊神思敏捷，或者说，她也是太过了解顾清鸿，靠着火盆的双手稍稍蜷曲，“解药在东周，忆蛊是不是也在东周？”

顾清鸿压低声音，“嗯。”

果然如此。

付文渊心中一阵惶恐，后知后觉的对眼前之人，惧意更是上升一分。

却也庆幸。

这些年她未曾想到过忆蛊身上，若是顾清鸿当真敢用在她身上，她只怕察觉不到。

可是忘却前尘往事，她绝对做不到！

服用忆蛊的下场，她当年看的清清楚楚，忘记一切的时候痛苦，待到想起来的那一日，却会更加痛苦。

她绝对不会允许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走到那个地步。

眸中带着几分煞气，死死的盯着面前之人，“顾清鸿，你若是敢让我服下忆蛊，忘记过去的事情，我付文渊，下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过去的记忆的确不堪，她的前半生诸多风雨。

原以为寻求的避风港顾清鸿，却带给了她更大的风雨。

她纵然伤痕累累，却也绝不是一个愿意逃避之人。

顾清鸿心中苦笑，就知道告诉了付文渊，就定然会是这个反应。

心中涩然，脸上却还是状似无意，笑达眼底，“文渊，如此说来，这辈子我是不是还有机会，让你原谅我？”

付文渊猛然顿住，“我……”

她不是那个意思。

可还没有等到付文渊否定，顾清鸿已然是按捺不住，一把上前，将付文渊给拥在怀中。

像是用尽了全部的气力。

很多年没有和他这样亲近过，付文渊的呼吸顿时急促了起来。

死死的咬牙，克制住自己浑身的颤抖。

顾清鸿靠在她的耳边，声音低沉却透着几分痛苦，“文渊，我顾清鸿对不住你，不求下辈子，只求此生。若是你不愿意，下辈子无论何种境遇，我都不会痴缠于你，不会出现在你面前，只默默守候便可。

可是此生，文渊，原谅我，已然放不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