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杨炎依旧如往常一样来到瞎婆婆的住处，但瞎婆婆却没有如以前一样在屋中编织，而是搬了一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就像是在特意等待杨炎一般，果然杨炎刚一进入，瞎婆婆便开口道：“炎小子已经陪我这个老婆子住了多久了？”杨炎一时不知道瞎婆婆想要说什么，老老实实的答道：“过了今天就刚好满三个月了。”

“你学到你想要学的了？”瞎婆婆紧接着问道，杨炎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却又摇了摇头，脸上满是茫然之色，“虽不是一无所获，但却不知所得为何？”瞎婆婆点了点头，仿佛杨炎的回答和她所想的并无出入，沉思了片刻，缓缓说道：“老婆子我唯一比你强的就是活的要就一些，幸好还没有久到老糊涂的地步，这些日子我也琢磨了一下你所说的东西，有些东西可能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老太婆能想到的你就不一定看的清，其实你在灵力所有的方面都比老太婆要强的多，但只有一点，你始终都是把灵力当作外物来用的，就像是用筷子，但就算是用一辈子筷子，用的在灵活，也始终是比不过自己的手掌。”瞎婆婆伸出双手在空中比划了几下，然后接着说道，“老太婆子能教你的就只有这么多了，至于能不能学会就只能看造化了，也不是老婆子我赶你，好长时间没有人陪我说说话了，不过你再呆在这也只是徒费光阴，这里困住我老太婆一个人就够了，不管学得会学不会，外面才是你们要去的地方。”

瞎婆婆话音落下但杨炎却没有回答，刚刚瞎婆婆所说的手掌与筷子的类比不断的在他耳边重复回响，一点灵光，他仿佛就要抓住一直以来所困扰着他的问题，那一股不可名状的感觉上的欠缺，原来道理竟是如此的简单，一个剑客可以将剑使用的出神入化，但前提却是剑要在他手中，与其说是练剑不如说练的是他的手掌，但灵力，究竟是身体的一部分还是外物，究竟是自己的想法错了，还是？杨炎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双手，眼神之中一片浑浊，这个道理很简单但却又极其的大胆，大胆到足以颠覆他的认知，如果灵力不是外物，那为何需要从外界汲取，但如果是外物，瞎婆婆的例子却是活生生就在眼前，冲突、矛盾、纠结充斥在他的脑海之中。

瞎婆婆看着陷入呆滞的杨炎，也不去打扰不再理会，站起身来搬着自己的小板凳回到屋中，嘭的一声将房门关上，如下逐客令一般。

时间一点点过去，清晨初升的太阳一点点移到当空的正午，烈日的炙烤又一点点的西下，将要变成落日的余晖，但杨炎却仍然站在原地，保持着同样的姿势，眼神之中依旧是浑浊一片不复半分的清明，明明只是摆在眼前的道理，但他却无法说服自己，瞎婆婆能够入微的确是有着远超常人之处，她的话语就如同一根针扎在了杨炎的症结之处，但瞎婆婆所言太过简明扼要了，亦或者说太过理所应当了，因为她就是这般做的所以道理便是这般，但杨炎不同，他从未这样想过也从未这样做过，所以瞎婆婆只能给杨炎点拨却无法将其点醒，只有他自己想明白才算是清明。

脑海中的冲突仍在继续着，灵力、本源，这些种种，自己所修的究竟是向天地所借的外物还是自己本身所有，若是自己所有那又何必去修，吐纳灵力，吸收本源，感悟五行不都成了一个笑话，自己没有所以才要去修去借去悟，但瞎婆婆又是该如何解释，修仙修仙，所修的究竟是自己还是这片天地，念及此处，杨炎脑海之中如同条件反射一般闪出一段话语，“一人一山谓之仙，修仙修的便是体内宝山。”这是天邪上人在自己耳边反反复复念叨了十几年的话语，杨炎之前从未在意过，认为这不过是书本之上老掉牙的说辞罢了，但此时此刻再度回想起来，却是如同雷鸣一般在他脑海之中炸响。

不过，这句话的出现却没有给杨炎带来任何的帮助，反而使得其中更为混乱，杨炎脑海之中的各种想法本就犹如缠绕在一起的丝线一般纷乱复杂想不明了，而这句话语中所蕴含的东西显然不是他目前可以明了，更加晦涩玄妙，几近于道。不过此刻的杨炎并非是无法醒来，只是他自己不愿意醒来，因为如果强行驱散心中的想法而苏醒，那么就将会是功亏一篑，他是在有意识的让思维去碰撞去思考，以期一个答案，但这句话语的出现却让杨炎心中产生了一丝不安，这句话中蕴含的道和理太过广袤，本就是得自于天邪上人之口，已经远超过了他目前的思维，而且他感觉到到，自己思维的发散程度正在脱离自己的掌控，越来越多的本不属于自己的想法开始滋生，若是再这么下去，他恐怕会在这些自己根本就不能理解的道和理中越陷越深，不仅仅是神识深陷这么简单，甚至是当场化道都有可能，因为他根本就不可能于现在便理解这些道和理。

但杨炎又不甘心就此放弃，趁现在神思还有着自我的掌控权，杨炎尽全力集中自己的思绪，将不断发散开来的思维收拢起来，努力的去思考最初的纠结之处，他现在所需要的只是一个可以说服自己的想法，但杨炎眼神之中的浑浊却在一点点的加深，就连黑色的瞳孔都在慢慢的变淡，迷雾一般的白色在整个眼眶之中蔓延，就在杨炎眼眶之中只剩下最后一点色彩之时，识海之中的最后一丝清明立马就要被周围的混沌所吞噬，但这最后的一点灵光却猛地炸裂开来，一瞬间爆发出的璀璨光芒将整片混沌的识海照亮，而眼眶之中也如同骄阳初升一般散出点点色彩将笼罩的迷雾驱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