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手表
作者:斐彦      更新:2019-09-13 18:19      字数:3286

洪风摘下手表,放在脸前,问道:“靠你?”项义笑道:“没错,发财就是靠它。”见兄弟俩一脸迷茫,又道:“刚才我账目算错了,不过没关系,你们就当没听到,好不好?”兄弟二人自然说好。

项义道:“还记得咱们刚见面的时候,我给你们看的那几张单子吗?”洪水道:“记得,记得。”项义道:“这次去京城卖货,我发现手表是最好卖的。究其原因,一来手表是必需品,谁都需要它看时间,二来手表可以显阔,别人有而你没有,自觉会矮人一截,所以非得弄一块戴在手脖子上不可。”洪水道:“确实是这样。当初看我哥戴手表,我就羡慕得不行,恨不得马上弄一块戴。”

项义道:“上次你们给我的货,里面共计有十一块手表,但是其中几块是小水后拿来的,也就是你们之前攒的家当。刚才我一不留神,全算在一起了,所以账目错了。我还搞错了一件事,就是时间。现在想想,除去我摸索卖货的时间,这些手表一共才用了一个多小时,就全都卖光了。”洪水惊讶道:“这么快?”

项义道:“你有所不知,京城人很看重穿戴。手表是戴在手上的,人人都能看到,而且手表价高,不是谁都买得起,因此更加显出特别。我还看到过有人因为戴了块金表,差点儿把头发都抓光呢。”洪水忍俊不禁,道:“不怕老哥笑话,我刚戴表时也是这样,总担心别人看不到我的表,总想着去挠头。虚荣心一多,头发倒是少了不少。”

项义道:“另外,手表虽是纯钢的,但分量不重,最主要它不占地方,卖起来也方便。忘了说了,京城买表是要凭票的。”洪水道:“这里的商店也是。没有表票,给多少钱都不卖,除非先从黑市买票。我第一次买表,就是我哥给我弄的表票。”

洪风道:“听说过一段时间银行会发行一种叫什么……好像叫外汇券的玩意,以后用它好像也能买,剩了再用表票。”洪水道:“我也听说了。对了,好像宝县也要改名字了,改为鹏城。”

项义道:“先不要管外汇券,等发行了再考虑对策。”二人立刻回过神,齐声道:“是。老哥你说。”

项义道:“京城人爱赶时髦,衣服的利润很高,可是我一个人背不动那么多衣服,现在只能放弃。皮具价格也不低,但它比手表占地方,暂时也不考虑。其它货里,手表既好卖,利润又高,而且方便携带,是最好的选择。小水刚才说过,在商店买表必须凭票,这点很麻烦。咱们的表不用票,自然更好卖,连讨价还价都省了,所以我决定卖手表,而且只卖手表。”

洪风问道:“哪里去弄那么多手表呢?”项义道:“收,找老板回收。”说到这里,他又陷入沉思。

这次洪风学乖了,自己出门拎了几瓶啤酒进来。项义想事情的时候,他就坐在对面喝酒。

项义想了一会,问道:“小水,你还记得当时买手表的价格吗?”洪水脸上一红,道:“你问这个干嘛?”似乎不愿回答。项义道:“快告诉我。”洪水道:“先说明啊,我这表可是名牌,不是你卖到京城的那种普通货。”项义道:“多少钱?”洪水忸怩两下,道:“当时我太心急了,这块表花了五百多。”项义问道:“现在什么价?”洪水吞吞吐吐道:“二百多。”项义问道:“多久之前买的。”洪水沉吟道:“也就半年。”

项义道:“听到没有,果然和我想得一样,半年时间,降了一多半价格。”洪水解释道:“这件事可不能都怪我,我哥当时也想让我早点戴表,要不是他催我,我自己也想显摆,未必会那么着急买下。”项义道:“买的很好啊。”洪水道:“老哥,你这么说就不厚道了,怎么还幸灾乐祸啊。”洪风道:“谁说不是呢。”

项义笑问:“知道我想到什么了?”洪风见他看向自己,道:“我哪知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项义道:“衣服需要经常换,这样才能赶时髦,可是手表不用。”洪风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谁家老板不是好几块表换着戴?”项义问道:“老板多,还是老百姓多?”洪风道:“当然是老百姓多,老板也就那几个。”

项义道:“决定物价的是老百姓。”洪风奇道:“物价是老百姓决定的?”项义道:“大多数人只需要一块表,就像你哥俩这样。宝县的表为什么便宜,为什么半年时间降价一多半?原因就是大家都有了,所以越来越不好卖了。东西不好卖,才会降价快。”洪水经此一言,立时想到很多事情。

项义又道:“京城的表为什么好卖,因为那边缺货,买的人多,卖的人少,物以稀为贵,所以表价非常稳定。甚至有人为了提高利润,加价销售,一样能卖出去,只是时间更长。”洪水有所领悟,问道:“宝县的表会越来越便宜,咱们只卖表,成本会越来越低,所以利润会越来越高?”

项义道:“如果手表货源不断,而买家不再增多,需求始终保持在人手一块表,的确会出现你说的情况。京城也是如此,咱们卖的越多,将来越不好卖,除非一人两块。不过没关系,目前京城市场的需求量还是很大的,等到真有一天卖不动了,咱们再卖别的。”

洪风道:“对,那张单子上还有很多东西等着卖呢。等咱们发大财了,什么卫星导弹,什么值钱卖什么。”项义道:“你自己卖吧,别说认识我,我还想多活几年呢。”洪风哈哈一笑,道:“我开玩笑呢。”

项义道:“每天都有货轮进港,每一袋货里都有手表,而且都是外国品牌,虽然有的旧了,但是不耽误卖。小风,你认识的人多,收手表难不难?”洪风道:“难倒是不难,只是咱们把表收了,人家没法按斤回收了啊。”

项义不解,问道:“为什么?老板回收之前,不会提前把手表这类贵重物品都挑出来吗?”洪风道:“肯定会挑,你想一块手表比一条裤子还轻,混在一起回收,那就太吃亏了。但是他们不会全都挑出来。”项义问道:“为什么?”洪风也解释不清楚。洪水道:“几乎都这么干,算是潜规则吧。”

洪风道:“一袋货里连一点儿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回收的人肯定不干。有一次吴老板贪病发作,把值钱的好看的全都挑出去了,只剩不好看的衣服在里面。收货那人当时也没细看,回家后发现了,从那之后,连续二十多天没找吴老板。吴老板天天盼星星盼月亮,家里的货都堆成山了,结果那人就是故意不来。”

项义问道:“那人后来真不来了?”洪风道:“后来那人来了,还当面道歉呢,说其他老板的货收不过来,以后就不收吴老板的货了。吴老板当场傻眼,不过他很快又找到新下家了,以后也不敢那么干了,总会留下几样相对值钱的给人家。”洪水道:“吴老板就是欠收拾。”

洪风忽然想到一件有趣的事,道:“老哥,咱们先休息一下,我说点别的行不行?“项义见他心急火燎的样子,道:“说吧,不说还不憋死你了。”洪风呵呵一笑,道:“这事儿可有意思了。”

他酝酿一下,说道:“保准你们听完笑掉大牙。我和吴老板刚认识的时候,有一次去大排档,我单独请他喝酒,算是交朋友了。那顿酒喝得够闷,中间我去上了趟厕所,回来后就发现气氛不对,具体哪里不对我还说不上来。然后我突然发现吴老板瘫在椅子上,满脸通红。一开始我以为他喝多了,酒劲上来了,就没再劝酒。”

项义道:“人的酒量有大有小,这有什么好笑的,咱们继续说正事吧。”洪风急道:“你听我说完呐。这家伙根本没喝多,其实他一直在打酒瓶的主意,我说他怎么老是答非所问,原来是在等我离座去厕所,他好趁机将桌上的空瓶拿去换钱。我就纳闷了,你说他这么爱占便宜,居然还顾着脸面,不好意思在我们吃饭的地方换……”说到这里,突然大笑起来。

项义和洪水就这么看着他笑,互望一眼,谁都没有表情。

洪风笑了一阵,继续说道:“当时酒瓶的押金是一毛钱,这个吴老板……他为了这几毛钱,居然抱着一堆空酒瓶狂奔,跑到二百米开外的商店去换押金。哈哈哈,咳咳,也真难为他那双小短腿,最后……最后连鞋都跑飞了。他妈的,他自己居然不知道。过去我只看过有人喝丢一只鞋的,还没……还没看过谁真把鞋跑丢的,要不……要不是大排档老板暗示我,暗示我看……看吴老板的脚。哈哈哈哈,我不行了,实在说不下去了……”项义和洪水目瞪口呆。

洪水道:“哥,你收敛点,唾沫星子都喷到我脸上了。”洪风噗的一喷,道:“要不是大排档老板……老板暗示我,我还没发现,哎呀,我快要笑死了,你们咋都不笑呢。你们猜后来怎么着?吴老板的脚,他袜子破了个洞!哈哈哈哈……咳咳……咳咳。”笑得几欲晕厥。

项义和洪水见他笑得如此欢畅,也都忍不住展露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