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陈的脸上依然带着微笑，似乎已经摸透了我的想法。

“娃娃，你这些年都在家里过的吧？是不是一直也没有离开过阑城？天天顶着杨家小天师的名头，招摇撞骗混饭吃，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对不对！”

我听着实在是有些来气，刚要反驳，可随后就发现，这老头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并不是疑问的语气，而是一种肯定。

这种语气带给我的压迫感很强，我竟然没有反驳的底气。

我绞尽脑汁的搜刮着借口，有些心虚的道。

“您是老江湖，我不敢顶撞你，但是，您也别把谁都当成废物，这些年里我也是做过一些大事的。”

头脑一热，为了急于证明自己，我把能想到的危险经历都和他说了。

“想当初，我们在柏谷县的时候大战成千上万只蜈蚣，然后又是养魂胎，又是蛆猊......”

瞎子陈很耐心的竖着一只耳朵听着，脸上的神情并没有因为我的讲述发生任何变化。

我说了一会儿，终于说不下去了，实在是找不到其他能证明自己有本事的事情，我甚至连遇到狗皮和尚如何机智化解危机的过程都说了。

瞎子陈等了一会儿，见我不再往下说了，这才侧过脸来看了看我。

“说完啦，就有这么多？”

我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点点头。

“就这么多了，怎么样？是不是还可......”

瞎子陈像赶苍蝇一样的挥了挥手，轻叹了一声道：“我还以为你小子就是谦虚一下，没想到真这么平庸，看来这些年里你果然是白活了。”

不知道为什么，瞎子陈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有意无意的朝小结巴的方向歪了歪头，似乎是在寻找一个共识。

而最令我感到郁闷的是，小结巴竟然还有要点头的意思！

“杨家小子，我以你七叔公朋友的身份，说句你不爱听的，但是不爱听你也得听着，你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对错，是非不分就是你这个样子吧。”

我翻了个白眼，不想和他继续说话，这个老瞎子的嘴可比小结巴好不了多少。

“你刚才说铁坨子人品不好，见利忘义，所以我们不能带的，真是笑话，他人品好不，？他讲不讲道义，这和我们这趟出行有什么关系？你又不嫁给他！”

瞎子陈的语气突然变得严厉起来，他一把抓住我的肩膀，疼得我一咧嘴，一个劲儿的吸冷气。

“做大事要的是果断的执行力，要有一颗铁打的心肠，要目的明确，要不择手段，这才是做事情的人，铁坨子不是个好人，甚至不能说是个人，但是他目的明确，就是为了钱，有这种决心的人才能做成事。”

瞎子陈把手松开，我赶紧活动活动肩膀，被他掐着的位置已经麻木了。

“他只要能帮我做成这趟活儿，我不在乎他什么人品什么心性，孝子忠臣能值几个钱？能当饭吃吗？杨家小娃娃，你要学的还很多！在横路上混，我们只谈利弊，小孩子才谈好坏！”

我看着这张苍老的脸，突然感觉心里面有些哆嗦，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两步，瞎子陈的语气和我七叔公真的很像。

这一刻，我依稀回想起，小的时候，我不好好练功，被七叔公说教责骂的样子，尤其是那句，混横路的不谈好坏，只谈利弊，至今我仍铭记于心。

看来我对这个社会了解的还是太少了，它的残酷可能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

我们一路无话，回到了贾府。

瞎子陈还是打出了我的名义，说是我们要去为贾老爷子寻一块风水宝地，要出去几天。

小宝已经基本痊愈了，能下地走路，吃的也比以前多了。

贾富贵把我们几个简直当成了活神仙，一听我们要去寻穴，高兴的鼻涕泡都冒出来了。

“几位高人，贾家能得到您几位的关照，简直是天大的福气，几位放心，我贾某人，绝对不会让大家白忙活，各位有什么需求尽管吩咐下来，我这就差人去办。”

瞎子陈一点都不客气，在纸上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大堆，很是郑重的交给贾富贵，并且嘱托一定要配齐了，少一个东西都不行，事关贾家后世子子孙孙的命数，不能大意了。

贾富贵双手托着这张纸，简直像保命符一样，他叫来最信任的几个家丁，让他们立即去采办，不管付出多大代价，也要把单子上的东西买齐了，如果实在是买不到就去抢，抢都抢不来，那就找人做。

我并没有心思去看他到底需要些什么东西，径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脑子里仍旧是一团混乱。

回想着瞎子陈的话，我忽然觉得，整个世界和我之间，就像是隔着一层纱，我只能看到它的轮廓，却看不清它的真面目。

我看着小结巴，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道：“你说，那铁坨子找的人靠谱吗？”

小结巴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应......应该没问题，铁坨子不会和钱过不去，他就算不......不为了我们，也要为了自己的收成打算，您......您就放心吧。”

我忽然一愣，以前我没有注意过，小结巴的说话语气和瞎子陈竟然如此相似。

“希望不要出什么岔子，我这心里总是不安稳，总觉得这一趟出去可能会遇到大麻烦。”

小结巴看我忧心忡忡的样子，淡淡一笑，他走到我的面前，伸出胳膊搂住了我的肩膀，一副勾肩搭背的样子。

“老......老板放心，天塌了有我给您扛着呢，管......管他什么牛鬼蛇神的，有我在您就放心吧！”

我长叹了一声，点了点头，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贾府的家丁办事效率非常高，一下午的时间已经把瞎子陈需要的东西准备齐全了，我扫了一眼，有三个大包一个小包，看来他准备的这些东西还真是充分，可我心里突然有些没底，越是准备的充分就越能说明这一趟行程的凶险。

贾福贵特意弄了一辆大号的马车，足可以坐下七个人，里面还有茶几和茶具，甚至连茶叶都配好了，非常的奢华。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坐着马车来到小河街茶摊，我撩开帘子向外面看去，只见铁坨子已经在那儿等的不耐烦了，正在来回踱步，而他身旁站着的，是一个黑脸儿，大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