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辞别
作者:燕徨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536

那声音慵懒懒,散洋洋,一情致绵绵的情诗到了他口中,竟然充满了诙谐和不羁,却又不掺杂一点暧昧,静夜之中,听来使人难忘。

说话之人正是林皮。

他自从灵魂穿越至古代的世外桃源中后,每一日无不想着找到儿子,回到自己原来的时代。只不过事不由人,先是桃源中争端不断,到最后好容易解决,不想那赖之穿越的火珠竟然自手中硬生生的被人夺走。而那人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给林皮带来的震撼非同小可,再加上根据巫卓所说,自己身处的时代,正是唐末乱世,想想自己若无通天的本事,别说找儿子,恐怕自身也难保。又想这时代的人既然能够练得一身好功夫,自己又何尝不能,于是潜下心来,专心修炼姬拂颐传授的“文王八卦诀”。一晃几年,虽说颇有些进展,但比之当日夺他火珠那人,自觉差之千里,但他思念亲人之心日甚,心想纵然力斗不行,还可智取,想来自己这身本事,行走天下,自保应该无碍。若是等到练到天下无敌,那恐怕自己早就老死了。于是悄悄与巫卓商量,离开桃源。

巫卓知他离开也是早晚之事,一应事宜早就为他想妥。那日纠集东西两村脑,道:“老夫老年无子,巫师之职也并无传人。今蒙童深得我心,他又心有此意,我便收他为第二十八代传人,继承巫师之职。只是依照规矩,须得出外历练两年,两年之后,若是安然返回桃源,便可受领巫师之职。”

此后几日林皮一边准备,一边便和众人一一道别。到了明荑住处时,明荑早哭得泪人一般,林皮只得以目光求助素履,不想素履受明荑影响,也随着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林皮只得好言相劝。

素履呜咽道:“你是个傻子吗,不知道姐姐对你的心意!姐姐怕你将来会走,便缠着蒙大哥教她武功,说道若你走了,便陪你一起走。谁想昨日去跟大哥说起此事,被他断然拒绝。我想姐姐这几年吃了那许多苦,却落得这般结果,你让我怎不替她伤心!”

林皮听得瞠目结舌,他虽知人所不知,但这般女儿家的细腻心思,却是他如何也想不到的,一时间只觉柔肠百结。想想这几年三人相处的虽然百般融洽,但他心中自有柳雪蝉之后,于那感情的最后一道关口,却不曾逾越。虽说与刘寡妇也曾有过风流,但那纯粹只是**上的欢愉,与明荑这般冰清玉洁的姑娘自是不同。明荑对他的情意,满桃源的人都看得出来,他岂能不知,自己这一出桃源,生死难料,恐怕从此不会再来,自己终究是有负于她。因此打叠起千般精神,曲意逢迎,终逗得两姐妹破涕为笑。

明荑手握粉拳,不容置疑的说道:“两年之后,你若不回来,我便出去找你!”林皮怎能依她,连忙借话语让她打消此念头。明荑却不再和他说此事,她心意已决,顿觉轻松,笑道:“你不去告诉玉铉吗?当心她不让你走!”

林皮摇头苦笑道:“我怕得就是这个,我已跟商大叔说了,让他无论如何也等我走了之后再告诉她,商大叔亲口答应,否则……哼哼!”言下之意,自不待言。

当夜,林皮收拾行装,向巫卓和几个兄弟最后辞行,悄悄来至桃花林外。巫卓早与墨家弟子通过讯息,林皮早便知道。哪知还没站稳,只觉身后一阵风声,林皮知有暗器袭到,避无可避之下,一个倒纵,腾身而起。身在半空,顺手将来物轻轻接下,只听一人哼道:“小贼,纳命来!”一条黑影如箭矢一般射来,双掌翻起,直取他双足。林皮身在半空,无可借力,双足连踢,转瞬间便与那黑影双掌交接了十余下,林皮一声长笑,道:“玉铉,你怎么来了?”口中说着,足下借着双掌之力,倒纵出去,轻轻落在地上。

脚下还没落稳,那黑影又欺了上来,双掌闪电般的又向他击出十余掌,耳听商玉铉怒道:“我不该来吗?”她这下显是含忿出击,双掌如疾风暴雨一般,毫不留情。林皮日常与她多所切磋,虽最终还是敌不过她,却也要数十招后方才落败。这时见她突然出现,心知必是得到了消息,心中有愧,挡了她几掌,便感手忙脚乱,连声求饶道:“我错了还不行吗,你饶了小的吧!”

平常每次切磋,打到最后,林皮总是要说:“小的投降了,你饶了小的吧!”每次商玉铉都要大大的羞辱他一番。这时林皮不经意的说出来,商玉铉想到他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心中不由一酸,再也使不出力气,黯然收掌。林皮呵呵笑道:“这么晚了,你不休息,还来这里做……”

那“什么”两字还没说出来,只觉脸颊上一痛,耳听“啪”的一声,左颊上已重重地挨了一记耳光。林皮长这么大也没受过这种礼遇,一时间只觉得眼前星星乱晃,怒火上升,骂道:“臭丫头你”字还没说完,只觉怀中一阵温暖,双臂已被商玉铉紧紧抱住。林皮鼻中闻着她身上淡淡的幽香,软玉温香在怀,那股怒气早就跑到了九霄云外,苦笑道:“你这才是打一记耳光,给颗甜枣!”

商玉铉刚刚忽然想到林皮不告而别,真真的将自己放到了何种位置,她一路行来,原本就是心中委屈之极,于奔行之时,已不知暗暗挥洒了多少眼泪。桃源儿女,至情真性,这时又见他油腔滑调,怒气再不可遏制,忍不住便一巴掌扇了出去。待到打中林皮,顿觉后悔万分,芳心中又爱恋这人多时,想到不久他就要离去,再也控制不住,忘情的扑到林皮怀中。

林皮只觉得怀中的商玉铉娇躯微微颤抖,双臂又被她抱得死死的,一时也不知如何收场。愣了片刻,刚要劝解她一番,忽听怀中商玉铉颤声道:“你说过你喜欢年纪大一点的女人,我,我现在……已经……长大了许多,你……”说到后来,声音已细不可闻,但话中含义,却是再明了不过。

想当初一句戏言,她竟念念不忘至今,林皮可不是无情之人,心口只觉倏地一痛,想要说两句话,却觉口干舌燥。这桃源中的女子,当真是心地纯洁,却又热情奔放。唯因如此,思来让人心碎。

忽觉周围有些异样,落目一看,见不远处站着一条人影,林皮目力远胜从前,一眼就看出那人身材娇小,却又如拉满的弓弦一样充满了力量,正是黯娘。林皮仿佛见了救星般,脱口道:“黯娘,你怎么不守信用,我不是不让你告诉玉铉吗?”

黑暗之中,看不到黯娘的神情,只听她幽幽道:“我听说当年巫家和墨家定了个规矩,出外历练之人,必先娶妻生子。”林皮心中暗叫失算,他和巫卓两人商量来商量去,居然忘掉了这点,想不到黯娘心细如此,若是她当众说出来,自己还真的是走不成了!想到此,刚要找些借口搪塞,却听黯娘叹了口气,似是自言自语般的说道:“君不见娇女痴情若此,也当记得当初七笑七伤!”

林皮万料不到她说出这话来,想到当初她讲的七笑七伤花的故事,又想到自己说的那颗失落的心,心中顿时百感交集。商玉铉对他有意,他不是不知,只不过却没想到竟是如此之深,自己不告而别,又一去不返,可真是大大的对不起她了。虽说自己别有情怀,但怀中玉人痴情若此,纵是相隔千年,又怎会令他心安。

他直觉的感到怀中的商玉铉如受惊的小鹿般,娇躯不住的颤抖着,自是心中担心害怕之极。自己自那日火珠被夺之后,心中便多了许多忧虑。再加上此后修炼“文王八卦诀”进境缓慢,日复一日之下,愈多了几分绝望。虽说终是毅然决定离开桃源,但大有前路多乖,不可预测之意,对之将来的命运,自己更无多少把握。

黯娘这句话,恰似当头一棒,林皮一思之下,只觉得汗流浃背,他是极有担当之人,既已豁然而通,便赴之于行。当下林皮哈哈一笑,双臂用力,揽住商玉铉纤腰,柔声道:“玉铉,你何时变得这个样子,我可从来都没见过!”

商玉铉只觉林皮双臂忽然间变得坚强有力,挣脱出自己怀抱,拦腰将自己抱住,她一生中从未被男子如此对待,何况这人还是自己心仪之人,一时间只觉意乱情迷,林皮说的是什么,却一句话也没听清。正当魂不守舍之际,只觉一张火热的大嘴不由分说的在自己唇上盖了下来,商玉铉身子一软,险一险没昏了过去。

林皮蜻蜓点水般的一吻之后,松开双臂,轻轻将商玉铉扶着站好。商玉铉迷迷糊糊的仿佛全不知晓。林皮快步走至黯娘身前,忽然伸出双手,轻轻揽住黯娘的纤腰,低下头来,在惊慌失措的黯娘那丰腴圆润的香唇上轻轻一沾,随即松开她,向后退了几步,高声笑道:“两年之后,我必回来,给两位一个交代!”说罢,返身步入桃花林,留下两女痴痴地呆立。

行不多时,果然见白马“流光”静静地立在前面,林皮此时已与初来时心情大不相同,心中充满斗志,对着“流光”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迷路!咱们走吧!”

“流光”似能听懂他的说话,转身带路。一人一马不一时便穿过桃花林,来到了高崖之下的小屋外。林影之下,小屋幽暗,林皮对着小屋道:“夫人,我要出去了,多谢你这些年帮我寻找儿子!”

小屋中柔和的声音响起:“此是奴家份内之事,林君不必客气!”顿了一顿,道:“出口就在前方,君请自便!”林皮已然走过地道,知道就在那小屋后面,当下不再客气,径直走到地道口处,只听小屋中忽然响起了一阵悠扬的古琴声,那琴声中正平和,如空山青竹,无风自摆,又如崖间清泉,伴人旅途!林皮听得出神,知道她是在为自己送别。琴声稍歇,柔美的声音又再响起:“前路茫茫,君请自重!”

林皮对着小屋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叠纸来,轻轻放在地上,又最后看了一眼夜幕中沉睡着的桃源,但见山影重重,林影霍霍,勾起几多情思。林皮不敢再看,转身步入地道。

便在这时,只听身后一声凄厉的马嘶,林皮回过头来,见“流光”前蹄人立,高声鸣嘶,声音竟有些哀转缠绵,似是在为他送行一般。林皮心中一阵感动,马通人性,果不其然,冲着“流光”挥了挥手,道:“我也会回来看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