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命危一线
作者:史文业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2736

我沉重的脚步踏在雪地上,发出连绵的“呼呼”声,仿佛在细诉我的心事。身处不属于自己的年代,唯一能突破时间阻隔的是思想与感情,这个时候我仿佛感到小美在想念我,她可能在痛哭,也可能默默无声地忍受分离的痛苦,总之我们的思念相连在一起。泪水在冰冷的冬天显得更为晶莹,寒风吹送,刚在我眼睛里流出的两颗泪珠立即被吹散开去,形成无数细小的泪珠,消失在风雪之中。

一路上很少见到其他人,即使有人,也只是些用围巾掩住面目,急急地在风雪中穿梭的途人,虽然看不到那些人的表情,不过我知道他们肯定很厌恶在风雪中步行,可能是为了某些急事而逼于无奈出门的。

我无畏大风雪,慢步走到嘉山八百屋,我奇怪怎么那间买蔬菜的店子已经消去无踪,便直接走到住房的门前轻敲了两下。不一会儿,木门被打开,开门的是三叶露夫人,她一见到我,瞪了瞪眼睛,然后有礼地鞠了个躬,道:

“原来是文业老师,怎么到寒舍来了?快请进,外面下着大雪。”

我还了个礼,跟着走进去。三叶露夫人把门关上,作了个“请”的手势,我脱下雪靴走进屋内的火炉旁,三叶露夫人又急急地帮我送过座垫,我忙道谢道:

“谢谢您,三叶露夫人。”

三叶露夫人轻笑着,摆出高贵夫人的姿态:

“别客气,我去帮文业老师您去倒杯热茶。”

片刻,我接过滚烫的绿茶,细口地呷着。三叶露夫人以传统的座姿在我正对面坐下,温柔地看着我。我立即害羞起来,低着头道:

“那个……三叶露夫人,您别叫我文业老师了,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三叶露夫人又是一声温意的微笑,道:

“你真谦虚,那么我改叫你文业君好了。一直以来也找不到机会道谢你,今天你居然上门来到我家,真是个难得的机会啊。”

我搔着头,问道:

“怎么?我没干过什么呀,三叶露夫人您怎么要道谢我呢?”

“当然有,首先是崇子她们,最近她们来看过我。她们的样子和以前有了很大的转变,一定是生活在幸福之中,我一向很疼爱她们,难得有人能给予她们幸福,我真的十分安慰。”

“呃……我这样把崇子她们抢走,真的很过意不去。”

“文业君怎样这样说呢,我只希望她们过上幸福的生活,可惜我这穷人家不能给她们什么,只有你才能做到。”

“我……我……”

“还有,你给我们的钱足够我们夫妇开一间大型百货店了,现在我们已经结束掉卖蔬菜的生意,我丈夫他在外面找了快地方,准备开百货店了。”

“真的?恭喜你们,祝你们的生意蒸蒸日上,将来开个分店吧。”

“谢谢你,我想新店开幕那天请你一定来为我们剪彩好吗?”

“我一定来。”

三叶露夫人满意地笑着,而我却沉默了起来,想着如何开口请三叶露夫人来我家开派对。今天翻大风雪,而爱岛和纤美却坚持要开派对,请人在风雪里走一趟并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我犹豫了。三叶露夫人觉得我有点怪,问道:

“文业君你怎么了,是不是有话要说?”

我处于被动状态,只好把话题绕远了一点:

“怎么不见嘉山先生,还有浅间大叔呢?”

“我丈夫在外面为了新店的事而忙着,浅间他一向是我丈夫的得力助手,当然跟在他身边了。”

我“哦”地一声,把最后一口绿茶喝晚,三叶露夫人马上帮我盛茶。

“嘉山先生何时回来?”

“那个我不太清楚,可能今晚,又可能明天,他最近很忙。”

“那太遗憾了,其实是这样的,我的新家刚建好,今天想请你们一起去开派对的。今天早上刮大风雪,本想取消的,不过爱岛和纤美闹着一定要开,所以我就来找你们了。”

三叶露夫人掩起着嘴笑道:

“哎呀……原来文业君你为了这事而来,真的辛苦你了,不过我丈夫不在,这有点麻烦呢。”

“崇子他们很想您来,既然嘉山先生忙着,您一个人来也可以的。”

三叶露夫人考虑了片刻,微微点头道:

“那三个小女孩真有我心,好吧,我参加你们的派对。”

我兴奋得几乎跳了起来,朗声道:

“真好,那么我们现在就起程吧。”

“先别几急,让我穿上外套。说起来文业君你的身体真好,这样一个风雪天气你竟然穿着这么单薄的衣服。”

我擦着鼻子道:

“当然,我是体育老师嘛,身体一定要很健康才行。”

等三叶露夫人穿上大衣,我们一起出门。我领着三叶露夫人来到房子前的小林区,指着眼前的大屋道:

“你看,那就是我新落成的房子,不错吧?”

三叶露夫人定目看着眼前的房子,不已置信地道:

“真的很漂亮,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外国建筑啊!文业君你真的别具风格。我真羡慕崇子她们能住上这么高贵的房子。”

“三叶露夫人您过奖啦,不用多久,嘉山先生的生意越做越大,建一所更豪华的房子也可以。”

“托你的福,希望我那和没用的丈夫能发财吧。”

“虽然嘉山先生有时候说话很难听,不过他是个好男人,他只不过要脸罢了。”

“文业君你说得对,其实我很清楚他的性格,所以我们相处得很融合。”

我们边谈边走,已然来到大门前,我拿出钥匙开门,原来爱岛和纤美已经回来了,而且还把昌吉光岛也带来了。昌吉光岛一见到我,忽然害羞起来,道:

“原来文业老师是有钱人,崇子她们都被你请来当管家了,这事还是刚才爱岛和纤美跟我说我才知道。”

他一直站着,看他那可爱的样子,我不禁笑了起来:

“你是我的客人,别那样呆呆地站着,请坐。”

昌吉光岛满脸羞意地坐了下来,目光四射,看样子是在观赏着我的房子。转头看去,看到爱岛和纤美两人已经围着三叶露夫人,正你一句我一句不停跟三叶露夫人地说出自己的近况。我又环视了屋内一周,找不到崇子的踪影,可能她还没回来。我吩咐爱岛和纤美好好招待三叶露夫人和昌吉光岛后就再次出门了。

这下我来到学校,在校舍里找到了各位老师,我邀请他们到我家开派对,大家一起征询校长的同意,这时候校长正在处理一些学生资料,他放下了手头的工作,答应了老师们的请求,就是这样,我连同校长和三位老师一起回家。

草芳老师扶着校长,而我和出出木英一老师和间木康老师一同并肩走着。大家的脸上都露出喜悦的表情,包括我,因为我觉得我在大家的心里都占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想起以前,我只不过是个流氓,从没受过别人的注目,这将是我人生中惊天动地的转变。

回到家,各位老师都不断赞叹房子的华贵,我也只好寒暄了几句。爱岛和纤美已经准备好丰盛的食物等待我们。

草芳老师看到大桌上的食物,显得喜悦无比:

“哇,好丰富的食物,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派对,虽然参加的人不算多,不过对我来说已经是终身难忘了。”

我拍了拍紧张过盛的昌吉光岛,道:

“过去吃东西吧,千万不要客气。”

昌吉光岛脸上还挂着怯怯的表情,轻步走了过去。我扬起手,大声道:

“好啦,派对正式开始,请大家尽情欢畅吧!”

话毕,不安的感觉竟然再次降临,心跳加速,这次比上次要来得厉害。几乎是同一时间,我隐约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连续的狗吠声。此刻,我心里七上八下,像是严重事已经发生了,但却不知道是什么事,导致整个人楞了下来。

爱岛见我状态异常,便问道:

“文业君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爱岛的话惊醒了我,我像一支箭似地冲至大门前一手把门打开,只见一只浑身黑毛的狗站在门外发疯似地吠叫,由于风雪的关系,那黑狗身上已然盖上一层白霜,与身上的黑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黑狗看到大门被打开,立即终止了吠叫,发出一声悲惨的低吠,快步走进屋内。那黑狗进屋后,一边发出低吠声,一边张望,看样子像是在找人。果然,当它找到爱岛后立即疯狂地跑了过去,先向着门口出吠叫了几声,然后咬住爱岛的和服裙角,出力地扯着。

屋内所有人都被那黑狗的举动吓了一跳,昌吉光岛还以为黑狗要咬爱岛,正想一脚踢过去,却被爱岛喝止:

“光岛,不要!它是我的朋友。”

我走近爱岛,急问道:

“爱岛,这狗怎么了?”

爱岛刹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失声道:

“这狗是我们收留的动物,它一定是根据崇子走过的路找到这里来了,崇子到现在还没回来,难道她出事了?”

纤美紧张得俯身对着黑狗说话,几乎哭了出来:

“黑和,崇子她到底怎么了?”

原来那黑狗叫黑和,我对着爱岛道:

“一定是崇子出意外了,你叫黑和给我带路,你们留在家里通知医生。”

爱岛轻轻在黑和头上按了两下,再指向我,可能意思就说给黑和听给我带路。黑和马上领意,向门外跑去,我赶忙跟上,回头跟大家道:

“对不起,崇子出事了,今天的派对要取消。爱岛,纤美,电话旁有电话本,上面写着医生的电话,把所有医生都给我请来!”

说完,我与黑和迅速离开房子,隐约还听到三叶露夫人在我背后说的话:

“文业君,我一直把崇子当作是女儿一样,你要替我照顾好她,不要让她出事……”

我也没时间回答三叶露夫人,已然跟着黑和高速离开了自己的私有土地。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昌吉光岛的呼喊声:

“文业老师……等等我!我要保护崇子,我不能失去她!”

虽然我没放慢脚步,不过昌吉光岛还是追了上来,他身体也很不错。我没说话,任由他跟着,而自己则默默地紧追着黑和。约莫十分种左右,我们来到一座小山之下,我看到前面一棵高大的杉树底下有个特别高隆起来的雪丘,旁边还站满了小猫和小狗。

那些小猫小狗对着雪丘不停地叫唤,黑和跑至其中与它们一起叫着,从它们的叫声中表现出一份悲痛与无助的情感。我跑到那座奇怪的小雪丘一看,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小雪丘上有个十来公分宽的小洞,小洞的深处竟然露出崇子苍白的脸孔。

到了现在,不用说我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因为大风雪的原因,杉树的支条上积了大量的雪,而崇子因为要送食物给小动物经过这里,这时积雪因过多而坠下,要知道杉树很高,雪由高处跌下时形成一股大冲力,像崇子这般柔弱的女孩承受不了那故冲力而晕倒,天一直在下雪,雪越盖越厚,就成了一座小雪丘。幸亏不知被哪只小动物发现了,于是便召集所有动物,在雪丘上挖了个小洞,好让空气流进里面,这样崇子才不至于窒息致死。

我尖叫了一声,同时双手注劲,奋力把盖雪拨开,昌吉光岛见状火速赶上来帮忙,他疯狂地将雪翻开,忍不住哭了出来:

“崇子——你不要死,我很喜欢你,你不能就这样离开我,不能……”

昌吉光岛的心情我能理解,我很清楚他有多喜欢崇子,而我此刻的心却惊慌不已,因为如果崇子死掉的话,将来的一切都会改变,她不能死。这时我的内心是自私的,对于崇子的遭遇我并没太伤心,对于正在为崇子伤心痛哭的昌吉光岛,我愧对不已。

经我们的努力,没花多少时间已经把所有的雪翻开,崇子的身体全部露出。我抢先一步把崇子抱起,向昌吉光岛交代了一声,立即舞起寻影步法,向着回家的路全速往返。昌吉光岛呆呆地在后头目送我离去。

因为运用了寻影步法,只用了三分钟左右便到家,我用力推开大门,目空一切,抱着浑身冰冷的崇子一直跑到楼上,将之放在她自己房间的床上。楼下所有人随即赶了上来,众人涌进房间内,担心地看着昏迷中的崇子。爱岛和纤美一左一右的拉着我的手,纷纷问道:

“文业君,崇子她怎会弄成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文业君,崇子她会死吗?我不要她死,她是我们的好姐妹!”

我哪有时间回答她们的问题,转身过去把暖炉取过,几乎将热度调到最高,然后再拿来一条大浴巾,将之塞在爱岛的手上,急道:

“我没时间跟你们解释,通知医生了吗,怎么还没来?你们把崇子的衣服全部脱光,用这条浴巾包裹住她的身体。”

说完,我又转身向大家道:

“对不起,崇子真的出意外了,大家先出去,让爱岛和纤美照料她吧。”

我一边说,一边和大家步出房外。爱岛满脸不解,在我身后叫问道:

“怎么要把崇子的衣服脱光,她到底怎么了?”

我急道:

“快按我说的去做!崇子被雪活埋了一段时间,现在已经冻至昏迷了。她衣服沾着雪,暖炉会将雪容掉,到时候崇子的身体就会被雪水湿透!”

爱岛恍然大悟,赶紧与纤美一起将崇子的衣服脱去,我转头离开房间,顺手关上房门。我跟大家一起站在门外,所有人的脸色都难看之极,当然他们都不希望崇子出事,大家都很关心崇子。

所有人穿过走廊,来到沙龙座下。我急得坐也坐不定,在大家面前走来走去,心里盼望着医生快点赶来,在医生来到之前,我什么也干不了,只能白白站着等待。

渡步之时,老校长的话声传入我耳际:

“文业,不用担心,崇子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她一定没事的。”

接着便是三叶露夫人,她已经忍不住哭出来了:

“崇子……她怎会遇到这种不幸的事?我的崇子呀,你不要离开我们啊!”

我陡地停下脚步,背靠墙壁安定了下来,细声地道:

“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一早拒绝开这次派对,代替崇子送食物给小动物就不会出事了……”

说着,我怒得一拳敲在墙壁上,由于太过用力的原因,在墙壁上留下了个凹下去的拳印。草芳老师走过我身边,轻轻地拉着我的手,道:

“不要这样,文业君你是个好人,时刻关心身边的人。托你的福,崇子会好起来的。”

我点了点头,道:

“但愿没事吧。”

大约五分钟左右,爱岛和纤美把房门打开,我们都一起赶了进去。崇子的衣服已经被脱下,身体被浴巾裹着,暖炉也开得很旺,但她还没醒过来。爱岛与纤美一起跪在床边,纷纷紧握着崇子的手,呼天抢地地喊着:

“崇子,我是爱岛,你出声回答我啊,你不要这样!”

“我是纤美,崇子你快醒醒,如果你醒不过来的话,我也不想活了!”

看见两个小女孩这么凄惨,我的心更伤更酸了,我走过去,同样跪在床边,注视着崇子那苍白得像纸一样的脸孔,忍不住用手轻拨着她仍然顺滑的秀发,喃喃地道:

“都是我的错,你不应该受这种苦,对不起……”

虽然崇子还有呼吸,但十分微弱,而且还有间断,所有人都站在我背后看着一寞悲剧的发展,但没有人能改变它,甚至是我。

我维持着姿势,直到下面的大门被敲响,我想一定是医生赶来了,立即飞奔下去。果然三位医生一起来到,我拉着其中一个医生的手,急急地走上楼,其他两位医生都跟着上来。我把他们带到崇子的房间,三位医生看到崇子,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可能他们都一致认为崇子的状况十分严重。

其中一位医生我认识,就是上次跟崇子治理伤脚的那名女医生。看到崇子后,她脸上挂上一丝悲意。她也认得我,对我点了一下头,便走过崇子身旁。其余两名都是女性医生,她们向我了解崇子受害的情况,我简略地回答了她们后,便与其他人一起退出房间。

我们一同坐在楼下大厅,爱岛和纤美哭得泪水直流,我摸着她们的小脑袋,安慰道:

“别哭了,医生都到齐了,我想崇子会没事的。”

话毕,大家都没再说话,大厅落得一片沉静,如果不是发生那些事的话,我们应该一起在快乐地开着派对,欢呼声传遍正座大屋,可是现在,大屋的却是沉静非常,晃若与外界隔绝,成为另一个世界。

等待医生的消息就像等着宇宙的末日般那样长久。医生终于从楼上走下,她们每个人的脸上都表露着惋惜情绪,我已经知道大事不妙了,马上赶上前问个究竟:

“几位医生,崇子她怎样,能救活吗?”

我认识的那位女医生话音低落,道:

“文业先生,您的朋友不行了。由于长时间被冷雪活埋,她的呼吸逐渐变缓,心脏十分虚弱,血液流动极其缓慢,怎么也救不活了。不过因为她的衣服够厚,所以表面皮肤并没有被冻伤”

我一听,刹如被一柱狂雷直轰头顶般,几乎浑身都软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