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到和红姑约定的时间，红姑托人带话过来了，说去她那的时间还是定在之前说的那个时间，托的那人还带了张小纸条，上面写了不少的东西。

带话的人说，红姑让陈七先按纸条上的东西准备，到时间后去她那顺带当她个打个下手，时间还比较长，衣服什么的还得备上。

送走带话的人，陈七盯着手里的纸条仔细看了遍。

这就是不把自己当外人咯，手上还没怎么捂热的钱砸进去不知道够不够。

东西很多，要求还很高，做这个行当的人买的东西基本是特制的，一般的店面基本没有，只有那种开了几十年的老店估计会备着点，而且现在有些东西能不能买到还不好说。

一句话就是麻烦。

赶了三年以上牛的竹条，九年年龄的黑狗胡子，用香供过十年以上的黄表纸，一年年龄以下的牛眼泪，二十年以上的木炭……

幸亏纸条后边加了句话，告诉了一个可以买到东西的店面的名称和地点，陈七除了大概知道牛眼泪的作用外，其他的都没听过。

钱的事红姑在纸条里面没说怎么着，陈七虽然肉疼，也有不舍得的理由，但还是按着上面说的去买了。

按着红姑给的地址，来到县城，进到一个小胡同里面，问了好几个人，总算找到了那家店面，根本就没有店面，就一户住家，家门口诡异的放着一个纸人，纸人手里塞着几根还没烧干净的香，陈七看见边上过去的几个人都绕着走。

硬着头皮进了门，喊了声，出来个年轻人，不知道刚才在糊什么东西，一手的米糊糊，看见陈七后，眼里飘过一点疑色，说，找人么？

陈七正在眼睛乱瞄的看房间里面的其他东西，听见年轻人说话后也没答话，就把红姑给的纸条递了过去。

年轻人手在身上擦把了下才接过去，看了眼才显得有点亲近的说，是红姑要的啊，你等会。

纸条上的东西很多，不过看那年轻人说话的样子好像还真有，和陈七打完招呼后就跑到里面去找了。

趁着这个机会，陈七好好打量了下这屋子，屋子里面放着的东西感觉特别的怪异，陈七看了好长时间后才反应过来。

竟然是左右完全对称的两套家具。

以房门对着屋里面为中线的话，左边和右边放着一模一样的两套家具，都是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店面不像店面，住家不像住家，让人感觉有种莫名的惊讶。

左右两边再次看看和对比下，一股子的冷汗就冒了上来，陈七鼓着勇气走到右边桌子前面，用手摸了摸，竟然真的跟自己想象中的那样。

纸扎的！

右边的家具全是纸扎的！

卧了个槽的，潜意识之中，陈七赶紧的走到了房间的左边，一会后才敢扭过头去看右边的情况，这时才发现两边家具仔细看的话还是有点细微的差别，能感觉出来那种质地的不同，左边的厚实，右边的有点飘。

这时，年轻人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大堆的东西，对陈七说，幸亏是今天来，有个东西是今天上午才到的货，否则还真凑不齐，说完后就拿着那个纸条对着东西一样一样的给陈七看。

心不在焉的陈七一直忍着心中的疑惑在年轻人对完后，才故作镇定的问年轻人说，那边是怎么回事？

年轻人看了看陈七手指的地方，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带着疑惑，带着有点不太肯定的语气反问说，你不知道？

陈七稍微想了想也用不太肯定的说，招呼“它们”的？“它们”两字特意加重了语气。

年轻人听了之后点了点头，虽然看着陈七的眼色还有点疑问，但还是没有说什么，而是拿出算盘拨了几下后告诉陈七说，一共一千八百多，取个整数一千八。

你怎么不取个整数一千呢？对这早有点准备的陈七听了这数后忍不住心里念叨着，但随后就看到年轻人的脸好像笑了笑，心里感觉有点凉凉的、怪怪的，赶紧的就掏了钱走人。

出门前再回头看了眼，年轻人已经转身回屋里去了，那种怪怪的感觉才没有了，顺着胡同走到大街上，进入热闹的人流中，莫名的陈七好像有种回到人间的感觉。

按照约定时间来到红姑的家中，见到一个和陈七差不多大的人正在屋子里面忙碌着，红姑坐在屋里的凳子上看着那人干活，时不时的还说上两句指点下。

见到陈七来了之后，先是看了带来的东西，说了声齐了，然后叫了下旁边还在闷头干活的人，对着两人说，你们认识下，一个是我外甥，一个是我侄子，这次都跟我打个下手。

陈七和那人互相看了眼后，又同时看向红姑，红姑想了想说，年纪大，记性不好，外甥叫小九，侄子叫陈七，外甥大些，陈七你得叫声哥。

又是个数字？挺有缘的哈，陈七心里想着，嘴里赶紧的叫了声九哥，九哥那体格，不叫快点叫的亲热点不保险来着……

九哥嗯了一声又开始干活。

陈七……

红姑旁边看见了，笑着对陈七说，闷葫芦的老实人一个，心眼实在，就是不喜欢说话，以后慢慢来就好了。

听红姑说完话后，陈七想着搭把手，帮着刚认识的九哥收拾收拾东西，顺便看能不能交流下，互相了解下对方的性格，被九哥指了下椅子后拒绝了。

红姑在一旁看见后笑的嘎嘎的，笑完后对陈七说，小九是感谢你的意思，上次弄来的钱我跟他说了声。

果然有个性，陈七想，怪不得干活要吃亏。

既然不要自己帮忙，收到好人卡的陈七也不好意思干坐着，就乘着九哥收拾东西的空当，想了解这次活的情况。

红姑估计也有这意思，带着陈七走到了外面，两人一人找了个小板凳坐下来后，红姑就开始说了。

按红姑的说法，活比较简单，就是比较远，还在山里面，路是那种羊肠小道，通车可别指望，倒是说有两头黄牛帮着拉东西，其他就全靠走路了，估计路上得花个一天半时间。

本来这活红姑不想接，关键是一路太折腾，第一次那人找红姑说这事的时候，红姑就给推了，可是那人找了个老人帮忙说话，那老人在曾经对红姑一家有过很大的帮助，红姑没法，抹不开面子，也想着乘着这个机会把恩情给还了，再三考虑后还是接了下来。

九哥是红姑特意叫来帮忙的，这也不是第一次，陈七是红姑叫来混脸熟的，按红姑的意思说，看你小子手艺如何。

活很肥，这是陈七听红姑字里行间的意思翻译过来的。

活也比较简单，曾经穷困潦倒的坟主的后人发达了，据说在改革开放的浪潮里捞到无数的金子，如今想给先人挪个好点地方。

说白了就是迁坟。

幸亏是初秋，早上有点潮，路两边的草叶子有点露水，除了弄的身上湿漉漉外，到不影响进度。

走路陈七倒是不怕，估计红姑和九哥也不在意，都是农村人出身，空手走路根本不算个事，陈七一早出门的时候是担心给他们拉行李的黄牛闹脾气来着，东西太多了，三个人的铺盖，路上的干粮，还有红姑的一整套迁坟的家伙。

之所以有这个方面的考虑，可能如今大部分的人对牛估计都不太了解。有句话这么说来着，黄牛暴水牛稳，爬山不踏水，入水莫山行。

大概的意思是黄牛的脾气比较暴躁，体格小负重轻，善于爬山但不能入水，一下水就烂蹄子。水牛脾气好，体格大负重多，但是因为没有汗腺，天气热或干完活后必须在水里泡着降温才行，而且只能走平路，上山倒是没有太大的问题，下山的话就悲催了。

路面虽然也有点潮湿，但也就仅仅是面上薄薄一层而已，不影响黄牛走路，九哥在前面牵牛走着，中间是两头牛，后面跟着红姑和陈七。

走着走着，陈七感觉怪怪的，猛然间一想，这要是把其中一头牛换成一匹马，另一头牛换成和尚大师，是什么个情景来着？

想到这就没憋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见红姑怪异的看着自己，想着一路上挺没劲的，就笑着跟红姑说了下。

红姑听了之后也没忍住，跟着就笑，笑完之后说，你小子跟你老子的脾气挺像的，都是好闹的主。

陈七听了后笑了笑说，是啊，老爹给我说的最多的就是要活的简单点，舒服点。

红姑听了想了想说，这倒是像你老爹说的话。停顿了下叹了口气又接着说，好人不长命啊。

陈七听了后沉默下来。

小时候放过牛的人知道，走在牛的前面和后面都有不同的说法。

走在牛前面的好处是只要不是逆风，就闻不到牛身上的那股味道，牛身上飞来飞去的苍蝇、虫子什么的一般也不会去骚扰，更重要的是不用担心踩到牛粪，坏处是别让牛抓狂，牛一抓狂就往前顶，路宽点还好，路窄的话那就难受了。

九哥现在就有点悲催，走在最前面的那头牛不知道是不是被什么虫子给咬狠了，嗷的叫了一声，就低着个头往前跑，山上的小道路还窄，如果有反应时间的话，蹦到路边山坡上给牛让开道路也没什么事，牛就一口气的脾气，那口气过去了就会自己安静下来。

九哥反应快，往边上蹦了一下，可刚好踩在一块松动的石头上，也幸亏年轻身子灵活，虽然滑了下来，但是身体一扭还是站稳了，不过跑着的牛也到了身边。

红姑和陈七在后面看见了，也只有喊了声小心的时间，过去帮忙更不用想，山路窄前面还有头牛挡着来着，然后就看见前面那头牛到了九哥的身边。

陈七想着这下麻烦了，黄牛体格是小了点，连皮带骨加肉的千把斤还是有的，头上还两角直拉拉的，被牛角直接给顶了那就惨了，没被牛角顶上被牛头顶上也不是个小事，这可怎么弄……

却听见九哥在前面大喝了声，然后就一手把着一根牛角，身子往下一蹲、一抗，反把牛给顶住了……

把陈七给唬的，红姑倒是看起来没太大的意外，紧走了两步见还是被前面的牛给挡了过不去，就在后面叫了几声小心点。

九哥和牛别了一会后，估计看牛的那脾气过去了，慢慢了松了手，牛晃了晃脑袋后安静下来，九哥摸了摸牛脑袋见什么事，就去看牛身上到底怎么回事。

见九哥和牛都没事，红姑也就放心的停下来在后面等着，陈七走到红姑身边指着九哥说，九哥练过？

红姑点了点头说，还行，庄家把式。

刚才说起陈七老爹的时候，两人沉默了，经过牛这么一闹，对刚才的话题两人也都没有继续提，不过沉默的气氛倒是打破了，红姑捡了点九哥小时候的事开着玩笑，陈七也随时应和着，时不时的还提点自己曾经的糗事，等九哥拉上牛继续走的时候，两人边走边聊的，说的也比较开心。

山路走的人少，估计也就上山干活的人走，多花了半天时间，在第二天傍晚的时候赶到了目的地，一路上除了刚开始的时候牛闹腾了下外，走的还是比较顺利，头天晚上在山上找了个平整的地方住了一晚，九哥和陈七一人守了半夜，下半夜山上露水下来，陈七没注意，给弄得有点感冒，鼻子塞了。

目的地叫升门，怪怪的名字，不过南方乡村叫怪异名字的地方还是比较多，以姓为村名的像李家、周家什么的比较常见，以地理特点为名的高湖、圆石什么的稍微少些，还有以特产为名的香竹、红米什么的也有，陈七知道这名字后刚开始怪异下了，随后就抛到一边去了。

村子里面已经没人了，最后一户人家据说是五年前迁到山下去了，这村子一直没通电，之前全靠煤油灯照明，这个陈七小时候经历过，点着后就看见一条没烧干净的黑烟往上冒，一会就一鼻子的黑灰，第二天洗都不好洗，黑灰里面有油，直接用水洗不赶紧。

村子里面能看见的老屋子基本上都爬满了草，看不见的老屋子也是在小树叶之间偶尔冒出个头什么的，石板路基本上被草盖的差不多了，好在还能看出路的走向。

远远看去找了间被草盖的最少的木屋，九哥拿着柴刀在前面开路，加快了手脚往挑中的那个木屋去，得赶时间了，秋天太阳下山已经比较早，屋子里面还得收拾。

而且最重要的是要赶紧把火升起来，一是驱虫驱寒，二是防山上的野兽，九十年代的时候山上野兽还很多，而且秋天更是野兽活动频繁的日子，得长膘过冬。

三个人一起上手还稍微摸了一会黑，总算收拾好屋子升起了火，陈七整个人都感觉快蔫了，一半是刚才累的，一半是吃了感冒药后的反应。

死撑着支好床铺后，实在没力气吃饭的陈七跟红姑打了声招呼就先去睡觉了，好在算是住进了屋子里，虽然破了点，该有的东西还是有，晚上就不用值夜了。

睡到半夜的时候，迷糊之间，陈七老感觉有人热情的招呼自己，说请客人喝茶，请客人喝茶，说了好多遍把陈七给弄烦了，也不知道是睡醒了还是没睡醒，陈七自己好像大声说了声别闹才安静下来，又睡了一段时间后，天蒙蒙亮的样子，陈七被红姑叫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