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要吃肉的木匠高手
作者:陈梁兮兮      更新:2019-08-20 18:08      字数:5560

老头让先弄东侧的屋子。

按老头的意思,陈七指挥着找来的农民大哥们把房顶的青瓦给揭掉。

和尚给拦住了。

两位师傅,这是香堂啊,揭瓦可以,仪式必须要走。

陈七还没说话,农民大哥们就不同意了,和尚说工钱按天计,仪式自己做就行。

农民大哥们快乐的同意了。

老头和陈七……

做仪式的时候,和尚也不避讳,只是让大家别打扰到他就行。

仪式其实挺简单,就是要准备的东西很多,虽然和尚职业需要手边备了不少,可还是有不少东西要临时买,一弄就是将近一上午。

在和尚费时亲力买东西的时候,陈七抽空隐晦的问了下老头接这活的红包给法,老头倒是不避讳,说不按天算,弄成了给个大的,弄不成给个意思。

这就是可以早干早了事咯。

年轻脸皮子还是放不开,陈七从灵魂深处做了个自我批评,然后甩了不少脸色给买东西回来后的和尚大师。

和尚不知道是想早点弄,还是被陈七脸色甩的不耐烦了,虽然一上午累的气喘吁吁的,但还是赶在中饭前把仪式给弄完了。

吃饭,休息,期间农民大哥们对和尚提供的午餐不上点酒的做法太讲究。

下午开始干活,农民大哥们虽然发了点牢骚,但干活的时候该卖力还是很卖力,本分人,卖力挣钱天经地义,发牢骚不过是嘴皮子功夫,可以发不能那么干,图的就是个痛快和舒畅。

花了好一会功夫才把东屋的青瓦全部揭了下来,老头要求特别高,不允许一片瓦片弄破,速度完全可以不管,破一块扣半天工钱,破两块扣全天,破三块可以给今天的工钱,但是明天不请,弄得农民大哥们揭个瓦比抱不满月娃娃还小心。

一天五十块呢,一个月岂不是一千多?

好在房间不大,青瓦也都是大瓦片,陈七数了数,也就千把片的样子。

按老头的要求,找个偏僻点的地方,下面用青砖垒高离地十公分,铺上一层防水塑料,再把瓦片立挨着放在上面,再盖上一层防水塑料,弄完后边上还用东西做了个隔离。

弄得跟鸡圈样的,陈七恶趣的想着。

秋天天黑的已经比较早了,虽然还能干点活,但老头还是让先把揭掉瓦片的房子用防水布给蒙起来,剩下的明天继续,南方潮,木制家具防水得第一。

干活的大哥们吃完晚饭后都散了,和尚这次准备了酒,但不允许在香堂里面吃,其他的不管,农民大哥们干脆把饭菜和酒一分,各自回家吃去,话说和尚准备的饭菜的油水还是很足,肉够大够多,刚好给家里老婆孩子解解馋。

老头和陈七享受的小灶,当然不管是给农民大哥们准备的饭菜,还是老头和陈七的小灶,都安排在附近农家里面,香堂倒不是不能做饭,这要是在里面用饭,是荤呢还是素呢?

吃完饭,趁着秋天的月光越来越亮,陈七被老头带到香堂,来到被他称为鸡圈的放青瓦的地方。

老头说,乘着月光,要把这些青瓦片逐一看完,看上面有没有图案。

月光下看图?老头你耍我呢,还是耍我呢?陈七心里这么想着,但没敢说,只是瞪着老头使劲看,两只眼珠子在月光下贼亮贼亮的。

老头立马瞪了回去,骂道,

不懂就问,瞪个屁啊!

陈七就问了,

师傅,没听说这么干的,白天看也就看了,晚上怎么可能看清?

老头这次没瞪眼骂人,仿佛有点颓废、有点累,很有心事的样子,揭开盖在青瓦上面的防水塑料,随手抽起一片瓦,看了看,想了想,从兜里掏出个白色粉笔样的东西,在瓦片的背面画了画,然后递给陈七说,

你看看我刚才画的是什么图案?

很奇怪的笔,看着白色,可是画到瓦片上就立即没了颜色,和瓦片融为了一体。

不过陈七还是毫不犹豫的立即回答说,

一朵花!

老头听了竟然好像被吓着了,瞪着大眼看了陈七好一会,好像是疑惑,又带点小激动的说,

你能看见?

陈七被问的莫名其妙,看老头那激动的样子不解的说道,

看见了啊!

随后明白过来,赶紧的解释说,

看见师傅比划的样子是朵花,瓦片上可看不到东西。

老头一个巴掌就拍了过来,嘴里还骂着说,

我打死你个小兔崽子。

小兔崽子陈七一下就懵了,一半是被老头抽的,一半是吓的。

老头估计还想继续抽,不过看见陈七那可怜兮兮的模样,扬在半空的手稍微停顿了下,最终还是放了下来,可嘴没停,带着一溜一串的地方方言,把陈七骂了个狗血碰头。

陈七感觉很憋屈,可是跟老头没办法讲道理,憋屈也只能憋着。

老头虽然又抽又骂的,可在陈七看来,老头更多的是丧气,此时正蹲在地上低头不语。

安静一会后,老头的情绪稳定下来,站了起来,又从兜里掏出一片树叶和一小瓶东西,陈七隐约好像闻到了一股子的(sao)味。

老头打开瓶子,把树叶放了进去沾了沾,对着陈七说,别动,就拿着树叶往陈七的一只眼睛上抹。

老大一股尿(sao)味扑面而来!

陈七躲了下没躲开,急着用袖子擦又被老头一把抓住,正要说话,就听见老头很严肃的说,

别动,再看下瓦片!

卧槽,槽槽槽……

带着尿(sao)味的眼睛明显看到瓦片上那朵白色的小花,没带尿(sao)味的眼睛却看着瓦片上空无一物,十分的怪异。

闭上一只眼,张开一只眼,再换个眼睛闭上,再张开,完全可以确定,瓦片上有朵花,一只眼睛能看到,明亮的月色下,好像还微微放着莹莹的白光。

有这本事何愁没有家财万贯,陈七玩的有点不亦乐乎,可是却感觉那朵小花慢慢的变得越来越暗淡。

老头估计知道会有这么个情况,对有点看着自己的陈七说,尿干了,就看不清了。

干了?尿?

卧槽还真是尿来着!

没敢骂人,老头刚才抽的可不轻,头现在还有点晕来着,擦总没事吧,陈七狠狠的用袖子去擦眼睛,这次老头倒是没拦着,可这不擦没事,一擦一热,尿(sao)味更浓了……

老头继续补刀了,说,其实不用尿也不是不可以,就是材料收集有点麻烦……

陈七知道老头是故意的又不能说老头是故意的还得安慰老头说没事的……

老头心情舒坦了点,接着刚才的话继续告诉陈七说,

这叫开天眼,能看到一些平时看不到的东西,方法挺多的,最简单的就是用三年以上的柚子叶沾一年以内的小牛眼泪,没眼泪用那牛的尿也行……

听了这话陈七反而舒坦了点,不管是牛的眼泪还是尿,反正都是骚,一个一般骚,一个很骚而已,这个可以不用纠结了,陈七问老头的是,为毛老头一个木匠会懂这个?

老头回答说,老子我还教会你干地仙了呢!

陈七……

老头继续严肃的说,想知道原因别废话,先把今天的活干完,把这香堂的事赶紧的结了,干好了告诉你,干不好,你那地仙也别想再干,不逐出师门对不住先人。

陈七听了赶紧的先怂了,态度先摆出来,活加紧干。

在陈七的劝解下,老头出了香堂回去休息,陈七从西屋里搬了把椅子,曾经睡过一觉的东屋虽然近,但心里有点腻腻的感觉,不想去,把椅子放在那堆鸡圈样的瓦片堆边上,撸起袖子,深呼吸,拿起一片柚子叶,沾下牛小便,快速往眼睛上一抹,乘着还没干,一片一片的拿起瓦片正面背面看。

干了在抹,抹了在看,还好,不知道什么原因,沾上牛小便的柚子叶对眼睛好像没什么伤害,瓦片虽然多,但看起来也挺快,个把小时过去就看完了。

一脸加一身的尿(sao)味啊,嘛都没有……

干完活的陈七赶紧的出了香堂,回到临时住的地方,没敢吵醒别人,这万一被人看见闻见的,是回答尿身上了还是回答被尿身上了?

弄点凉水赶紧的洗吧,秋天有点凉了,好在陈七还年轻,身体壮,感觉能抗住。

脸打了肥皂洗了好多遍了,反正闻是没闻到什么闻到了,就是感觉老是有股尿(sao)味,晚上睡觉做梦都是……

做了一晚尿(sao)味梦的陈七一早还是准点起来了,老头起床的声音老大了,听不到都不行。

起床就知道闻不到尿(sao)味了,鼻子塞了,老头看见了哼了声没说。

跟着老头去早点摊吃饭,老头给陈七要了个牛肉米粉,等端来后那味道一冲,陈七就先吐了。

老头先安慰好摊子老板,也给旁边几个正吃着早点的人解释下,不能影响人家小本生意,徒弟生病了,跟油腻犯冲,跟老板的东西没关系。

又给陈七要了份素的,没管还在干吐的陈七,自己吃饭先。

干吐了一会的陈七缓了过来,做到放素粉的座位前,鼻子吸了吸,好像没那种反胃的感觉了,吃了口,还行,先吃吧,一会再问老头是怎么个情况。

吃完饭,老头带着陈七往香堂去,没等陈七问,老头就慢悠悠的对跟在后面的陈七说,还好,有那底子,就是以后不能吃牛肉了。

陈七懂也没懂,手艺人不吃狗肉是代代手艺人留下来的传统,从谁开始不知道,手艺人都得这么遵守,不过按陈七这读过几年书看了些野史或者偏门书的人来看,估计是和一个说法有关,狗通灵,从不吃自己同类的肉,也能闻出吃过狗肉的人的味道,会露出恶意,这在以往家家都养着条看门狗的时候,手艺人去干活会很不方便,因为这原因,所以手艺人都不吃狗肉。

但是,牛不在这里面,以后不能吃牛肉是个什么意思?

老头还是没继续解释,不过放了句话,说干完这活了再跟自己说。

嘛都不提了,以后的手艺能不能继续干,柚子叶沾牛尿开天眼是什么个情况,今后能不能吃牛肉之类的,都得在这活干完后了,嘛也别提别问了,干活最重要,关系到以后的生存和幸福。

还真别说,放宽了心态,端正了态度的陈七,干起活来尤其的利索,即使中途遭遇老头说其实他早就看完了那些瓦片,知道那瓦片上嘛都没有的神补刀,也没露出什么不满的情绪,反而让老头小小满意了下。

昨天是粗活,揭个瓦什么的全靠力气,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以农民大哥为主力,陈七指挥,老头监工。

今天不行,得先把房子顶梁给拆下来,不是,应该说“请”。

顶梁就是房子最高处的那根横梁,一般来说也是最粗的,在文艺作品或者民间,形容一个人的不可或缺,总是以“顶梁柱”来形容,比如说,这人可是这家的顶梁柱,这人可是这个团队的顶梁柱之类的,简单来说,就是最好的,少了还不行的。

在木匠行当里面,基本上也是这个意思,不过有更加细致的分法,一般来说,给家畜盖的用的得叫圈,最多一梁四柱,给人盖的住的才叫房,至少一梁六柱才行,必须要分清楚。

请梁是技术活,干不好毁了梁都有可能,这是禁忌,农村盖房时最大的仪式就是上梁,要看时辰、讲八字、摆酒放炮什么的,请顶梁也差不多,这个和尚没法掺合,是木匠的活。

老头是主力,陈七协助,农民大哥们搭把手,选好时辰、上香、放炮、还有一段固定的说词,梁为天,基为地,说词是说给上天听的,大意都是祈福之类的,然后说声“请梁了!”

就可以开始请了,老头是老手,陈七学了半吊子的木匠活,但是一边看看,一边听老头讲讲也基本知道了先干嘛后干嘛的。

该去的销子去掉了,把顶梁从槽里面挪出来,就算完成了请梁的步骤,剩下的就可以让农民大哥们干了。

老沉了,就老头和陈七两人还扛不动,能抗动也不能安全的从屋顶给弄下来,力气活还是交给有力气的人干,这叫专业。

一会,农民大哥们就给弄了下来,用他们的说法是,这活轻松,平地上一人都能抗起来,这陈七和老头都没法比,吃的不是这碗饭。

梁请下来后,不能放地方,得放“马”上,所谓的“马”,就是木匠们干活时要把木材撑起来的家伙。

做法很简单,两根大概一米长的粗原木,中间各挖掉点拼在一起,就跟个大写的“x”字母一样,然后再将“x”字母中间,也就是两根原木连接的地方挖穿一个方形洞,最后把一根大概一米多长的比这个方形洞口稍微大点的原木塞进去,形成一个支撑架,这就是“马”了。

功用也很简单,两个“马”放一起,要加工的木头放在两个“马”的那个“x”的上面一架,想怎么加工就怎么加工。

梁请了下来,放在“马”上,用准备好的红布盖上,之后想对梁怎么弄,或者对房子怎么弄都行。

老头没让继续对梁怎么弄,好像心里十分有底的样子,请下梁后就放到了一边,然后招呼陈七让农民大哥们帮忙,拆里面那个架子床。

拆架子床即没说法,也不需要仪式,就是结构更加复杂、精细,陈七指挥者农民大哥小心点弄也没问题,半天下来就成了一堆木头。

都他妈是楠木,怪不得香港老板不舍得直接给费了。

老头说东屋到这就行了。

那就剩下西屋了,陈七本来以为西屋就是晚上睡觉后恍惚听到有人说“想吃肉”,比起东屋那又做被敲脑袋的怪梦,又在固定的地方站着像抗木头样的,应该会简单的多,尤其是看老头在拆东屋顶梁和架子床的那个肯定劲的时候,想着西屋估计就是小打小闹的样子。

可是老头却在西屋里面转了好几圈了,还没决定下来怎么弄。

陈七没按住奇怪的心里就过去问了问,老头说,

东主阳,给男人住的,有东西肯定是在上面,可西主阴,给妇人住的,这要是在下面就难整了。

哦,哦,还有这说法,陈七嘀咕着点点头,又学到了点,可又被老头不满的盯了眼。

老头说这事他早就教过,奈何陈七当时心不在这方面,尽学那地仙手艺去了。

陈七这才想起,木匠不只是做家具的,还得会盖木结构房子,这方面当时老头教了没有来着?

老头没给陈七继续回忆的机会,说西屋先放着,东屋先给弄了,争取今天先把梁给上了,要不还得给没梁的房子盖一晚的防水布。

那就先看梁,按老头的吩咐,把梁连着“马”给移到宽阔点的地方,整根的楠木,看的陈七眼馋的不得了,看老头好像也有这意思。

没办法木匠人眼里见不得好木头,花钱买不起,偶尔给有钱人家做点家具,剩下点料头都不一定能带走,这是规矩,主人不给,甚至是主人不给工钱,都不能带走主人家的任何东西,否则一个偷窃的帽子盖过去,别管中间什么原因造成的,手艺人的名声就废了,名声一废,手艺就废,没人请,养不了家,得不偿失。

不过陈七自诩为新时代的青年,规矩入了这行肯定不能破,但是规矩不破并不代表没其他招,剑走偏锋也是招啊,不过这事不能跟老头提,要不然又得飚,得自己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