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局 后记
作者:小二家长      更新:2019-08-20 17:08      字数:3157

巨大的冲击波把棺材凭空的甩起来,不断向上的轰炸气流冲击着棺材的外壁。

“啊!啊!啊!”我的血管、脑子、胸腔都涨满了血,唯独嗓子里是空的,抽干了所有的空气。

眼泪肆意的从眼框涌出来,咸味灌满了嗓子和鼻腔,我放任身体承受着棺材的颠簸撞击,手心里攥着二叔的血,拼命的砸着棺材的四壁,无法蜷缩的四肢震动着,心脏,疼的要炸了。

眼前浮现了我和二叔的一幕幕过往:二叔抱着我、二叔给我买汽水、二叔替我教训欺负我的小混混、二叔骗我喝第一口酒、二叔送我第一块手表、二叔给我穿上他的马甲、二叔给我最后的拥抱。。。我对二叔的记忆像照片一样定格,那些都无法再回来。。。

“二叔,不要啊,二、二叔!”我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满脸泪水,汗也湿了全身。

闻声赶来的中年男人剃着平头,眼神充满了疑问,关切的问我:“小卦兄弟,又做噩梦了?要不要喝点水?”

是陈哥。

“陈哥,没事儿我不喝水,您跑步去吧,我洗个澡就好了。”我报以微笑,看着他穿上运动服关上了门。 我伸手在枕头下面摸了摸,捏出来一个叠的方方正正的信,因为被我反反复复的展开,信纸的折痕和纸边儿已经有些破损了,方正的馆阁体赫然入目:“大侄子。。。”

这里是燕城监狱,我住在监舍。

今天是公历2017年1月1日,元旦,距离2013年阴历四月初八已经过去1324天,我也已经服刑了三年零八个月,在这期间,我已经记不清这是第二百多少次梦见了二叔,起初,和二叔离别的场景每日每夜的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渐渐的就好些了,现在二叔只是以几个月一次的频率出现在我的梦中,有时是噩梦,有时是美梦。

二叔炸了圈禁我们两个月的福王陵,那场爆炸直接炸碎了地下的几千白骨,也炸飞了地面上的几栋别墅。牲棺漂在马颊河河面上被村民打捞,同时在墓里的几拨人马,除了我、齐牧、曹寄傲、尼雅和笑语堂以外,无一生还。

当文物局撬开棺材盖时外面人声鼎沸、媒体云集,我们在长枪短炮一般的镜头前被等候在外面的官兵直接抬上救护车,濮阳这个小城市一时之间受到了全国的瞩目。倒不是因为我们,也不是因为爆炸威力太大当日地面上几死几十伤,而是据说爆炸现场发现了数不清的人民币和成箱的金条。

这之后,官场拉开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反腐运动,很快我就明白了二叔所说的南风、北风的含义。起初全国舆论哗然,媒体直称事件的性质如同政商两坛的地震,举国震惊;之后,余震几乎以每月几次的频率上演,每次都会占据几天热搜榜,民众茶余饭后的谈资日盛、兴致勃勃;再之后,舆论很疲倦,稍微偏远一点的省部级干部落马事件连老百姓的桌面都上不去,吃一盘花生米的工夫就被遗忘了。

这些落马的官儿里,有一半我是电视里见过的,见过的里面还有一半是我被判刑前过来探监的,他们曾经在我面前嚣张的叫嚣着一定要把我送进监狱,现在,他们成功做到了,不过不幸的是,他们里面还有人一些成为了我现在的狱友。想到二叔被这些无耻的贪婪者浸染了十年,我就恨不得多拉几个舍友进来。

当然,因为我带进来的舍友不少,很多人担心我在随便哪个区县派出所监狱胡说梦话,所以现在,我得以在燕城监狱服刑。罪名是诈骗。

现在早晨6点30分,看见玻璃窗户外的已经有十几个犯人在草坪上跑步了。我的监舍是双人间,除了在卫生间和房间中间的墙上安装了一个透明玻璃外,其他和宾馆标间没有区别。在监舍外,还有一个五六平方米左右的阳台,可以晒衣服,现在那里堆满了我舍友的书。说来也巧,我的舍友原来还见过,正是老曹单位地质研究院当初面试我的领导,陈局长。

我洗好了澡吃过早饭,等在探监会谈室外面背瑞典语单词。今日9点探监,每次可以会谈20分钟。从去年开始,我被通知可以一个月接受一次探监,除了第一次见过我妈妈外其他时候来的都是老曹。

老曹这两年倒是没受我的连累,混得还顺风顺水,也多亏当年雍和宫下祭宫里结识的那位民警李立柱,人不可貌相,普普通通掉进人堆儿都找不着的李头儿,真实身份竟然是国安局的一队长,三年前开始奉命调查跟二叔相关的案子,这两年办的大案有功,极受重视,明里暗里帮了我很多忙。

会谈室在一楼的单间,窗户外面是条小河,河水很清。

“新年头一天儿你丫怎么不换一身潮点儿的衣服啊?老气横秋的。出狱通知书正式下来没?哪天啊?”老曹晃晃悠悠的进门拉椅子,屁股刚一着地儿就丢过来连珠炮般的问题,没等我回答,他又做贼一样偷偷的瞥着身后的栅栏门,确定外面没有人看守了,压低声音问我:“我说小卦我再问一次,你丫确定这外头没人监听?这么高大上的监狱犯人见家属没有监听器录音机啥的?”

“你丫穿的倒是人模狗样的,老拿眼睛贼溜溜的贼着门干嘛?把心放肚子里头麻溜儿的说话,时间本来就不多。”我懒得解释。

“靠,妈爷子,曹爷爷我还不是担心有长耳朵么?欸?怎么真没人监视欸?”老曹不死心,带着满脸的难以置信起身大胆的去扒铁窗,在那上下左右检查。

“你丫别犯病了,跟你说几次了?半个小时之前一位原副国级干部刚刚亲切的在这里会见过家属,谁脑袋被门框挤了敢扒门口监视?你快把心放肚子吧。”我哭笑不得,看着老曹抽风。

“啊,嘿,也对啊,换我是狱警我也不敢贼这儿听啊,万一听见点儿啥不该听的,后半辈子都毁了。哈哈,难怪每次门口狱警收了进门条撒丫子就跑,搁我我也躲的远远儿的。”老曹放心了,一脚丫子搭在桌面上,晃悠着凳子读我递给他的减刑通知书,没等看完又噌的跳起来老高,把单子‘啪’的就拍在桌子上,圆眼珠子一瞪:“4月1日出狱?我呸!小卦你丫这废物点心,才减刑一个月?我们单位司机家的二傻子亲戚连汉语拼音都不会丫还减刑一年呢!你丫得玩命儿好好表现啊?不知道时间紧迫吗?”

“滚,要不换你进来试试?你以为这是村东口的炮儿局子呢?我他娘的为了这一个月减刑脑油儿都快熬干了,你以为我愿意在这里头养老?你丫少废话,快跟我说说外头准备的怎么样了。”我被抢白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心虚的岔开话题。

心虚话不虚,我真真儿的使出了浑身解数才得到两次狱中表扬,为此害的我眼睛发炎整整流了三天的眼泪。

说来惭愧,这里的犯人平均年龄是52岁,我是全狱最年轻的,又是正经的加州大学毕业的亚洲史学研究生,私以为凭借文化水平混几个表扬奖励还不是分分钟的事?结果大跌眼镜。

我想利用占灵身份的有利资源写一些关于古董文化的文章,结果隔壁201的老董入狱第一个月就出版了一本《明清文物杂项辨编图册》,从考证到研究都专业全面,连文物图片都是人家亲自拍摄的原图。

楼上305的窦老历时五年,一本60万字的英文古典读物译作彻底打消了我钻研英语的念头。

去年我报名参加了一个瑞典语兴趣学习小组,组内一共7个人,我论年龄是孙子,论成绩还是孙子。其他6位老先生每次上课轻轻松松的用东欧语种无障碍交流,我几乎的跪着上完课。

这两年多,无论是写学习文件精神还是做思想汇报,我的作业从来没能粘到走廊的展示板上去,木有黑幕,咱不光文笔不如人,连见识也远不及板报上的思想汇报精准深刻,我心悦诚服。

狱友中还有搞足球现场实况转播解读的,有做科研创造申请专利的,这些我就更鞭长莫及了。最后,还是在两场编排出色、老少咸宜、好口碑零差评率的春节联欢晚会上,作为总导演的狱友大哥照顾我,让我干了最辛苦的扛干冰布景的苦力活,我才终于获得两次表扬换来了来之不易的减刑。

当然,这些我都不好意思跟老曹说,要不我堂堂占灵的脸往哪搁?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我需要根据老曹的回答调整安排。

老曹脸上五味杂陈的看着我,白牙一呲嘿嘿的笑。

“外头,都准备好了。” <!----><!--推荐模块-->书籍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