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马路急急忙忙跑过了的几个警察，几步钻到到我们的小圈里，其中一个40多岁矮矮胖胖的大叔一把扶起了红衣小偷，竟然关切的问他：“没事吧？”

我略微感觉到不对，什么时候警察抓小偷都已经温暖到这种程度了？社会上现在都在呼吁城管队伍要微笑撵小商贩，难道民警大哥也要微笑逮小偷？再一看老曹，在一旁麻溜的放下刚挽上去的袖子和裤腿，一脸良民样儿。

果然，我听见那个胖民警大叔对着人群说：“没事儿没事儿，便衣办案，大家都散了散了。”然后，红衣小偷，哦不对，是红衣便衣说：“你们几个，都别走，站那儿，工商民警联合执法，你们都跟我们走，还有那个，那个和尚别溜，配合调查，还有你们夫妻也一块儿走吧。”一通指挥下，除掉抓起来的，路边的群众们一下子就都没了，就剩下我和老曹。

红衣便衣憋红着脸，皱着眉毛没好气的对着我说：“这mp3是不是你的呀？跟我去做个登记吧，还有你，”他歪着脑袋对着老曹点了点，“你跟他是一起的吗？打架够狠的呀？你也一起来吧。”老曹已经切换好了卖萌模式，一脸谄媚：“哎，哎，好好，我从来没打过架啊，哎呀警察同志，真是对不住啊，我本来是想见义勇为，但是没搞清楚状况，您看这。。。”红衣便衣这一脚受力不轻，老曹语速又快，他张了张嘴没接上话，放弃搭理老曹，转身就往警车方向去了。

派出所离雍和宫不远 ，边上就挨着工商局，满街拉客的“算命先生们”被工商局人员带走了，之前跑掉的灰衣服小偷还有吵架的假和尚都在警车里，警车装不下，胖民警就步行带我们到派出所大厅里录笔录。

这一路老曹边走边对着我张牙舞爪，喷出来的吐沫都快把我给淹死了：“你丫傻吧？小偷警察都分不清？ 你说你丫怎么就能把光荣的民警胳膊当成小偷的给抓了呢，还高呼什么贼人，昨天戏曲频道看太晚了吧 ？”

“我是没看清楚，可是我也没让你丫踹人啊？”我吧，虽然觉得对不住老曹，但自己也有点冤枉，趁着一起走的还有别的民警，偶尔还申辩一句。

“什么踹人？我就轻轻挡了民警大哥那么一下！ 人民警察为了不伤害群众，失手倒地上了，我党教诲果然没错，人民警察爱人民！小卦 你丫老实说，是不是在美国拉了太多金发美女的手，所以没算出来你自己流年不利？你的破龟甲是不是吸收了太多资本主义海洋空气不好好玩活儿蒙了你？ 把你自己送进坑也就算了，胆敢连累曹大爷我，我回去就把它碎了炖龟苓膏！”

老曹一路上滔滔不绝，中间还抽空给他的领导打了电话请了假，并和胖民警攀谈起来，胖民警姓李，是雍和宫大街的片警队长，李队长竟然还同意给老曹出个报警说明请假用，估计是怕被这话唠缠上，赶紧答应他图一耳根清静。

我们到的时候一个民警正在教育吵架的山东夫妇，有一搭没一搭的说：“宗教信仰我们国家是支持的，但是民间算卦这都是封建迷信，你爱人也不会因为这假和尚的话就真有什么血光之灾，这人冒充和尚骗钱我们会另案处理，你还是冷静冷静，找家医院好好给你爱人看看病。”刚才十分激动的女人现在开始支支吾吾：“俺不懂，俺也没文化，不知道这么大庙，里面的和尚咋只念经不算命哩？俺没想到在北京还能碰上假和尚哩，俺这火头也是没憋住。”他爱人拉着她衣角半坐在凳子边上也不说话，的确是有些老实的过头，很像受了风邪。

我常听大爷爷说，人和动物的灵魄和身体都是配套生产出来的，本来是一体，但是人有时候如果遭遇了体外撞击或者精神冲击，灵魂就会被部分或全部挤出身体，这时体内的气少了，就像水袋漏了水，变的发散瘫软，就产生所谓的风瘫、面瘫；又或者空出来的身体里挤进了其他种类的气，彼此不能适应，就会相互不满，异常暴虐，产生所谓的呆傻弱智、神经失常。中医里也把这类疾病称为外邪入侵、风邪入体，所用的提神醒脑药方和占学佛法里祛邪的密方也是大同小异，《抱朴子－内篇》里记载的驱鬼回灵所需的密方和《本草纲目》所记载的祛除风邪的药方就相差无几。同理，动物也如此，只不过出现异常的动物通常会被人类顶礼膜拜，而出现异常的人则会被人类歧视。西方的医药史把植物提炼分解成了化学元素，却没有机会去分解古罗马、古希腊帝国的女巫圣水的化学元素，就以科学之名把医学和巫学分离开来，把巫学归为了迷信。

一会儿，红衣便衣换了警服向我们座位走来，1米78的身高，人很瘦，单眼皮，左脸腮帮上还有几个小坑儿，估计是小时候出水痘的印儿，警牌上的名字叫赵正刚。赵警官坐在我们前面的桌子上，拿起了笔和记录夹子，低头问道：“你俩谁丢的东西啊？丢的什么呀？”

我赶快回答：“丢了一个mp3的小口袋，里面装的是5枚铜钱儿。”

赵警官继续低着头问：“铜钱儿？ 收藏啊还是算命啊？ 不会这么年轻就坑蒙拐骗了吧？营业执照有吗？”

还没等我张嘴，老曹马上插话：“赵警官，收藏的收藏的，我们都是刚工作的新人，他研究生刚毕业，不是什么算命先生，更没有执照，再说了，算命属于封建迷信，咱们国家也不允许发执照啊。”

“嘿，”赵警官头都没抬就知道是老曹在说话，呲的一声打断了他，笑着说，“您还懂工商管理许可，挺有文化啊？那你知不知道你刚才那一脚不属于正当防卫啊？”

老曹一听立马闭嘴，看着我，我使劲冲他挤眼睛，心说你丫就别说话了！人家勤勤恳恳一人民警察，当便衣值外勤本来就不容易， 就为了几个铜钱儿， 被我拉住也就算了，没想到人民群众里还冒出来一个我同伙，没搞明白情况就白挨了一脚，换谁谁也心里一肚子气啊，你丫还敢不怕死的接话茬儿，还不快闭嘴？

我理了理思路，露出面对我妈要钱时的微笑，说：“赵警官，真是对不住您，我光看见您从那小偷手里截获的小口袋了，还误伤了您，那铜钱是我自己留着玩儿的，家里老人给的，在潘家园也能卖点钱，所以当时就有点着急了，您受伤了没有？用不用去医院？”

赵警官被我这么一提又想起来那一脚，心有余悸，略微活动了下身体，把小口袋放到了我桌子前，又拿起笔继续说：“你得给丢失物品估个价儿，真要是贵重物品那现行犯的量刑就不一样了，你俩的姓名？”

我怕估值高了倒给自己添麻烦，想大事化了，忙说：“没事儿没事儿，也就1、2千块钱，不算贵重，我叫富扬，他叫曹寄傲。”赵警官抬头看了看我，拉长声问：“哦，富～扬 ～，身份证带了吗？”带了，我递了身份证，赵警官抄在记录本上，抄了两行，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始转过来在电脑上敲字，然后拿两个手指头夹着我的身份证放在电脑前对比，偶尔还瞅我几眼，这几眼瞅的我有点发毛，这么多年察言观色的经验告诉我，这状况好像哪不对了，也说不出是好是坏，心说不是跟哪个被 通 缉 的同名了吧？

赵警官对比了一会儿，对着我身后喊：“李头儿，您看这，是不是你们上个月找的人？”

老曹直给我使眼色问咋回事？我摇摇头，心说小爷我也不知道啊。

李头儿就是刚才答应给老曹假条的李队长，端着一杯茶水颠颠的小跑过来，接过我身份证又看了看电脑，咂么着嘴随手把茶杯放在了桌子上，转头问我：“小伙，认识富林北么？和你一个富，树林的林，北京的北。”这一下把我问懵了，富林北？名字有点熟，那个吧，我爸叫富林东，那，哦对！‘富林北’是我二叔的名字！我一下想起来我二叔，可是我得有十年没见过我二叔了，怎么在派出所会有警察问起我二叔？难道是二叔犯事儿了？那二叔犯事应该登记我爷爷，最次也得登记个我爸爸啊，怎么会把我联系进去呢？一连串的问号在我脑子里乱蹦，没个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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