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无意访竹园
作者:微雨      更新:2019-08-20 15:50      字数:4367

距那日书院论礼已然过了数日,路修和翠竹先生之名广传天下,取得几乎全国学子的敬重,不少人争相前来拜访,扰得钟山书院的寻常课业也受了阻挠。

正当书院的学子们也集中心力开始准备着月底的年绩考校,禁不得外界如此打搅,掌院索性下了指令,年绩考校结束之前,再不许外人进出书院,才保得书院的安宁。然而这个罪魁祸首外加当事人却是悠然躲在他的竹园里,避世去了。诸人找不到他,也只能悻悻作罢。

当日的论礼以赵国惨败而告终,两国也达成协议,互通有无,以修邦好,然而各国的心思,到底能不能只用这一纸绢帛就能约束住,就不得而知了。

今日,是赵国使团离京的日子。

竹园书房

修和半躺在榻上,身上盖了件薄毯,手中拿着一卷书细细读着,偶尔端了放在一旁小几上的清茶抿一口,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呦,自在啊。”一个戏谑声音突然响起,却没引得路修和的半分注意,仍是自顾自地看着书。

那人等了片刻,知道路修和一时半刻是不会理睬他,嘟嚷一声“无趣”,方才现身,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只见来人身穿一袭灰色长衫,外罩月色暗纹纱衣,玄色腰带上别了一管竹箫,墨发高束,灰色发带飘逸,一眼望去,仿似仙风道骨。

“你这个伎俩也不知用过多少次了,真当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说完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不是早就进京了,这几日去哪了?该不是又把建康城吃了个遍才想起来要过来我这里吧?”

“哪儿能呢,才吃了一个西市而已~”

“噗嗤~我就知道,苏郎君不管要到哪儿,吃才是第一位的,吃完了整个城才会想起来还有事要办。这回能只吃了一个西市就记得到这里来,也是开天荒的头一遭。”话还没说完,就被端茶走进来的清荷接了话茬,狠狠地取笑了一番,“‘苏家信郎是个吃货,等他吃好了才记得办事’,在谷里也不是个稀罕事了,众所周知。”

“诶,怎么能这么说话呢,心里明白就好了,说出来就不好看了。”接着还指了指清荷,“背后嚼舌根的习惯可不好。”说完苏信向清荷靠过去,瞅了瞅她手上的茶,嫌弃道:“怎么又是清煮茶。换盏我爱喝的过来。”

“行了,清荷。茶随便放下,某人爱喝不喝。没事便出去罢。”

“喏。”说完放下茶便走了,清荷忍着笑,看也不看苏信一眼。

“嘿!好歹我是一门之主,能不能至少对我尊敬点!”

远远传来清荷的笑语:“那好歹苏门主装个一门之主的威严出来!”

苏信气结:“我那是平易近人,平易近人!懂不懂啊?!”

只是这话,走远的清荷已经听不见了。

路修和听着苏信又在清荷面前吃了瘪,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多少次了?清荷能是你惹得起的啊?有时候我都不敢和她说理,说不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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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此同时,在竹园所在的竹林深处,有几个人在不停地探索着。

其中有两人身着锦服,衣上明绣暗纹交织,而其余几人虽穿的不差,相比那两人却是差的太多,看这架势,大约就是两个贵族郎君带了几个家臣出来探幽寻秘来了。

两个少年郎君在前面走着,左看看右瞧瞧,总觉得周遭似曾相识,愣了半天,走在右边的郎君方才好像想通了什么,用胳膊肘捅了捅边上的人,迟疑道:“我们……该不是……迷路了吧?”

众人:………………所以你是才知道么?

几乎所有人都用了奇怪的眼神看着他,看得他浑身不自在,方才齐齐将眼神往天上移去。

路痴到这种境地,心累。

谢岸艰难的压下了刚刚被他的话哽住的一口气,努力轻拍了旁边的王袷肩头,解释道:“我们入了迷阵。”

王袷恍然:“难怪我们之前问进林子采野味的农人时,他们都说林子里没什么庄园,甚至连个草屋也没看见过。现在倒是明白了,有迷阵阻着,一般人哪能看得出来。”

谢岸斜斜扫了王袷一眼:“我们已经在这个林子里转了不下五圈了。”所以别为你自己的路痴找借口。

王袷:……好想当作没听见。

“这迷阵主要靠林中的竹子乱人心神,却也不难。转了这么多圈,其中关节我也差不多摸清楚了,等会就带你走过去。”谢岸看着周遭的竹子,安慰道。

谢岸率先一步走在前头,后面一行人紧跟其后,一路上弯弯绕绕,拐拐回回,诸人差不多都要绕晕了,终于穿过了那一片迷雾似的竹林,来到了一片空地上。

只见一座外观精简的园林矗立在眼前。

大门牌匾上书:“竹园”

此时,园内书房

澈冉快步走入书房,在修和耳边小声禀了有人闯过了竹林来到了园前求见主人,修和轻点头,默许了。

而一直在书架边上翻看的苏信看着并没有打算和他说说的路修和,玩味的笑道:“我来猜猜看什么事。大约,门前有一群贵族郎君吧?”

修和挑眉:“哦?来时看见了?”

“那么一大群人,我进竹林时再看不见岂不是盲。原以为这一群郎君翻不过迷阵,这时看来,里面有懂阵法的高人呐。”

“林中的迷阵又不是什么稀罕伤人的阵法,不过是乱人视线罢了。稍稍有心就能闯过去。”

苏信不由嘴角抽搐:“稍稍?!我记得六年前在谷里你初初创阵法时也布了一个同样的,还是我第一个去试的,差点没绕死在阵法里。”

“那是你自己非要闯阵,若是顺着阵法运行走动,不出半个时辰便能走回入口。”路修和并不在意,随手翻过一页书过去,“再说了,你自己不让告诉你过阵方法,岂能怪得我?”

苏信望天:我不过想试试到底有多厉害罢了。

路修和斜眼瞥了苏信无话可说的表情,暗自一笑,起身理了理衣摆,说道:“走罢,去前厅,我们去看看里面懂阵法的高人。”

这厢二人顺着长廊去前厅,那厢那群人自在门口见了前来迎客的澈冉就在心中暗暗惊异窃喜。

钟山书院院士翠竹先生身边的侍卫。

谢岸王袷这群人身为世家子弟,书院论礼那日自然有席可座,并且在相当靠前的位置。本身两人也只是去看看热闹,却最终为翠竹先生品貌才学心折。不知从何处得知翠竹先生离了书院躲清闲去了,思来想去,就想到钟山附近竹林里的高人之说,便想去碰碰运气,不济就当去寻幽探秘去了,却没想到,竟真的找到了。

一行人跟着澈冉走着,看着周遭仿似浑然天成的雅致景色,不免有些流连,走的慢了些,澈冉也不催,任他们慢行,等走到前厅,已经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了。

此时路修和和苏信早已候在前厅,看见人来了,起身迎了出去,而一直走在澈冉后面的两人赶紧越过澈冉,深行一礼,口中恭声道:“冒昧打扰翠竹先生,还劳烦翠竹先生迎客,实在愧不敢当。”

路修和莫名回礼,心中有些惊奇,然后想到前阵子的书院论礼,大约是那时见过,不由莞尔一笑:“打扰倒不至于,就凭二位能越过迷阵至园前,就十分让在下意欲结交了。”

“方才流连景色使翠竹先生久等,吾等实在有愧。”

“结交好友,等上一会又有何妨。”

“不敢不敢。”

“并未并未。”

……

一番客套,大约是谢岸澈冉大约是激动太过,始终未提及自己何人,看得旁边的苏信很是头疼,终于开口打断:“不知二位是……﹖”

“……”王袷:刚刚似乎是没说?

“……”谢岸:太激动,好像忘了。

两人有些羞赧,原本见面之初便该报上姓名,客套寒暄了这么久,此时再说,有点……奇怪。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愣了好一会儿,王袷才找到自己的话:“方才见到翠竹先生实在激动,忘了介绍。在下琅琊王氏敬合,家中行三。”说罢指了指身边的谢岸,“这位是陈郡谢氏安士,家中亦行三。”

“原来是王谢二家的郎君,失敬。”苏信作揖道。

好一番寒暄言罢,四人终于进厅安坐,不一会儿清荷领着另一个侍女上茶,然后退了出去。

路修和扬手示意。

谢岸刚将茶盏端至面前,就感觉到一股清冽茶香就喷涌而出,再品一口,和平时饮茶的味道大不一样,入口清爽,似有微苦,再细细感觉,却又有一丝甘味,情不自禁地感叹一声:“好茶!”

再看身旁的王袷,也是一副意犹未尽的神情。

“翠竹先生,这是什么茶?”

“君山茶。”

“君山茶?平时我饮的君山可不是这个味。莫不是这翠竹先生的君山有什么特别之处?”

路修和笑道:“特别之处倒是没有,只不过烹煮的方法不同罢了。烹茶前将水煮沸,再放入茶叶继续煮,其他什么都不用,煮到茶汤变色即可。”说完顿了顿,又补了句,“两位郎君也不必时时称在下为翠竹先生,既然相识一场,结为朋友,不如便唤我修和罢,我也唤二位表字如何?”

谢岸王袷大喜,齐齐颔首:“如此,求之不得,修和兄。”

路修和看着身旁喝了一口茶便皱了一整张脸不再饮的苏信,向二人介绍道:“这位是在下的好友,苏信,亦是我的同门。”

苏信心里嘀咕,表面上却极是礼仪周到的向二人致意。

谢岸不知想到了什么,看着路修和笑道:“安士冒昧一问,修和兄此时住在竹园,可是在躲清闲?或者说,躲麻烦?住在这样一座清静雅致无人打扰的竹园里,可谓惬意非常。”

路修和无奈道:“是,前几天实在是闹腾了些,就躲到这里来了。倒是安士兄和敬合兄能走过在下设的迷阵,当真是令我惊喜非常。”

“林中的迷阵竟是修和兄亲布的么?阵法运行乱中有序,又能恰到好处且不伤及人地引导入阵之人心神视线,好让误闯之人不知不觉地绕出迷阵,可谓高明精妙至极。想不到修和兄对阵法如此精通!”

“不过粗浅涉猎罢了。倒是安士兄能一语道尽阵中关键,想必对阵法之道亦极有见解。”

谢岸苦笑:“这倒没有,只是放了些心思在迷阵上。不过是同修和兄一般,想要找个林子住着,迷阵摆上,让人找不到,躲躲清闲罢了。”

王袷听见了谢岸的话,仔仔细细地看了他几眼,眼神中似乎有些什么划过。

“看来安士意趣不在朝堂,却在山水江湖。”路修和看了一眼更漏,皱皱眉,只能歉然向二人道,“只是时候不早,在下还有些许琐事要早些处理,便不能久陪。二位既来了竹园,不妨在园内歇息一会儿,亦可四处逛逛赏赏景色。两位日后若得闲了,也可来竹园和在下谈谈学问”说罢一欠身,施施然和苏信走了。

等到看不见路修和及苏信二人的身影,王袷眼神复杂的看着谢岸:“你还是想走?”

谢岸轻叹:“建康城不适合我,我也不喜欢仕途。到挺想像翠竹先生一样,找个林子隐居下来,偶尔几个好友相约游山玩水研讨学问,这才是神仙日子。”

“罢了,随你罢。况且谢伯父从小也没驳过你的心意。”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想要出去看看园中景致。

等到王袷谢岸被澈冉送出竹园一直送到竹林阵法的入口,回来禀告时,路修和才向在一旁翻找典籍的苏信问:“觉得此二人如何?”

“大才。”

“难得你我二人能意见一致。”

苏信瞥了路修和一眼:“以前那是我不服气你比我小却是谷主亲传弟子,而我莫名其妙的有了个比我还小的师叔,在和你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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