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三 东陵风雨
作者:一曲广陵      更新:2019-08-19 17:40      字数:2803

话说葛君收到他手下的报告之后,心中辗转忧虑,连忙召集东陵剑派九大门派召开全体会议。

东陵九门,接到葛君的紧急通知竟然不紧不慢,缓缓准备。葛君在会议室里,等了两个小时,最终陆续接到了七个门派的请假信,内容均是胡搅蛮缠死皮赖脸,根本没有什么正当理由。

葛君心中愤懑,又无处消解,在会议室里呆呆地站着,周围的空气都要凝固。他手下扫地的打杂小弟正经过他面前时,葛君突然狠狠地一拍桌子,不经意间动了内力,虽有控制,桌子上已经一道裂痕。

小弟吓得魂不附体:“大大......大人,您......”

葛君轻轻地道:“抱歉啊,无意之间的事......”

打杂小弟大概也见过几次这种情况了,虽没有习惯,但也适应了,默默地走了。

葛君突然问:“等一下!你叫什么名字?”

打杂小弟回过头,恭敬地说:“大人,小的名为沈柱鋆。”

“哦......你去吧。”

葛君转身进了堂后屏风里,终于忍不住了,一口血喷了出来。

葛君养了三天的病,尚未痊愈,就强撑着去开了会。

会议场上,只见葛君一讲完,下面先是议论纷纷,不久便没了声音。会议开到一半,下面已是乱成一片:有人已埋头会见周公,有人目光涣散神游天外,有人虽眼中有神然而翘着二郎腿衣着不整根本不在乎葛君讲了什么,甚至有人打破东陵会议的规矩带着酒壶此时已几分小醉。

葛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难道,我当年的那个决策真的是对的吗?

或许真的该听那个人的建议?

······

葛君抬头看向左侧第一张椅子,位置上空空荡荡,椅子摆得有些歪斜。葛君又是一叹,那人已经多少次没来开会了?虽说那人不可能恨他,但是······

正当此时,会议室的大门被一脚踢开。

一人大摇大摆地走入。只见此人身高八尺,头戴一条绸带,把头发随意地绾着;眉目间透出一股英气,眼神中五分神采三分散漫两分忧伤,挂两道剑眉却稍平了一点,嘴角微微上扬却没人会觉得他在好好地笑;穿着东陵剑派的标准服饰,踏一双破旧不堪的布鞋,外衣整齐,襟下露出不整的内衣;衣着十分干净,走近才闻到一股淡淡的酒香。

那人走到堂中,向葛君一抱拳,却不躬身。

“在下饮酒误事,急会来迟,尚请葛执掌见谅~啊~~”

他居然来了。

葛君心下一动。

“没事。赶紧上座吧。············张程阳。”

张程阳嘴上答应着,步履却不急不缓,目光随着葛君的眼神四处扫射了一下,在听到葛君的一声微叹后嘴角抽动了一下,缓缓地坐到了左第一张椅子上,把衣角压在身下,也不整理。

葛君环顾四周,除了张程阳和右边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端坐着,已没有哪个人有心思听葛君说话了。葛君不禁对那个年轻人产生一股赞赏之情。

“右座第三位,请问尊姓大名。”

那人其貌不扬,没有任何特点,说话声音也略显低沉。

他恭敬地回复:“回执掌大人,在下为漳桥门江湖副使,沈家飞。”

张程阳微微一笑:“看来葛执掌很担心我等对江南二掌门无计可施~啊~~”

葛君抬眼斜了张程阳一眼,马上自己后悔,心说:“我与他现在的关系怎么还能这么做?实在无理。”

不过张程阳从不在乎这种事,他接着收敛了笑容:“若是葛执掌心意已明,要对江南门掌门截杀~~······”

葛君打断了他的话:“不必再试探了,我看,东陵剑派的风气真是一日不如一日,完全无法与十年之前的东陵相比。”

葛君不是一个善于表达的人,心中情感颇多,却极少表达出来,情感郁集于心,常常病倒在床,几日不能起。日见东陵衰微,各掌门也衰颓不振,急在心中,却又知道说也无用,病日渐多发。然而他对东陵一片赤诚恪责之心从未有改。

“遥想我东陵三十年前南征湖滨,东取江南,西收清明,名扬天下,席卷宇内,威震四海;有八方门派,九州侠客,争相来朝;翠云刑司,退让三分;三分鼎立,硬举为独霸;敢问江湖取鼎事,唯我南派东陵;好不威风。门中弟子,内外八千,求师学艺,络绎不绝,江湖之人,无不以与东陵交为傲......”

葛君这一段,本是之前宿构而成,到这里便断了。然而他七年来昼思暮想,夙夜担忧的也就是这些事,情感到处,竟脱口成章。

“然十年之前,江南变,湖滨起,天下大乱,东陵震荡;山河裂,湖海翻,黄钟毁弃,瓦釜雷鸣;东陵之威,灭于一旦,山门破碎,学堂为墟,十门之人,死伤无数,流血千里,天下缟素,以至于东山泣涕,雨七日而不绝。东陵无力再战,乃俯首低眉,与湖滨约。”

葛君言至此处,座下已无人不正襟危坐。葛君此时也是动情至深处,心中之万般愁情,出口成章。

“与湖滨会,东陵之人,无不顺眼而不直视,恐湖滨眼一横而人伤;垂首而不抬头,恐湖滨手一动而颈断。东陵之低微,竟至此地步,湖滨之言,惟有从之,如丧家犬服主,不敢有一词之抗,不敢有一念之怒。东陵之局,至此完败。”

“七年矣,东陵之受湖滨之制。湖滨叫嚣东西,隳突南北,颐指气使;东陵之人,唯命是从,为其犬马,犯多少天诛之过,做多少地灭之事,惟湖滨得其利,而东陵承其害。江湖之人,初有愤者,然后无也,何哉?见我东陵之人,非但不奋起抵抗,以为昭昭之耻,而且以惟湖滨所驱使为荣,于江湖之上,宣扬湖滨,有骄傲之势。江湖何时,有此等门派,有此等做法,有此等屈辱,有此等执迷不悟之人!”

座下一片寂静。

“昔东陵之盛,在于上下团结,荣辱进退,皆共受之;在于有节,居上下位,无求生害仁,有舍生取义;在于坚守,有追求之,虽刀山火海,其心不舍;在于信仰,东陵门下,不易不移,不离不弃,终身为门,九死不悔。”

“若有昔日之势,有昔日之心,破湖滨,制江南,东山再起,扬名立威,天下称霸,万人来朝,事成千古,青史留名,有何不可?”

葛君无意之间已经动用了内力,声振寰宇,座下各门派正副掌门,内外江湖使,纷纷肃立,心中情感,如江海涌动,不可抑制。

“望我南派九门,和合一心,恢复名誉,重振东陵,千秋万载,称霸江湖......”

“............”

葛君还想说什么,却再也说不出来,精疲力竭,向后倒了下去。

耳畔回响的,是东陵门人觉醒时的潮声。

......一日后......

江源,山间,夜。

剑客找到了铸剑师。

“我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哦~~?”铸剑师的语气里带了点不该有的忧伤。

“如何?我只是告诉你罢了。”剑客语气有些冷漠。

“哦。不过......”铸剑师停顿了一下,“你可别辜负了这把剑......”

“呵呵呵...我可是天下第二了解这把剑的人了......”

“哦?~~”

“秋霜,秋霜。剑意凌秋如霜雪~~~”

“呵呵......那,你去吧......”

剑客离开,铸剑师独自面对一盏入豆的灯火。

“你真的懂吗?”

浪荡江湖四茫然

剑起风云弄烦忧

怅问愁绪起何处

心如霜雪意如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