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敬安西儿郎
作者:谷子白      更新:2019-08-18 16:35      字数:3618

初太二十五年,大奉边陲重镇西北三州,襄州,秦州,并州依旧没有像江南一般,烟雨缭绕。

因地处西北,远离中原,其气候恶劣自不必多说。外来人到此无不感觉这三州流动的风,都有一股剽悍的味道。

曾有前朝诗人张自居行到此处,感叹写道:“怅乔木荒凉,都是残照。”诗中那独特的西北韵味到是展现了一二。这种“气派”显然不是江南那些“柔弱骨头”能写出来的。

三州处于奉国领土边界,除并州外皆与境外接壤。几十年来每每立秋之后白露之前,襄秦两州就饱受北狄,西夷边军骚扰,生活在边境处的大奉子民早习以为常,但好在对方是求财,求物,杀害大奉子民的事到不常发生,

但最近三四年,襄州的子民却稍微过的不太舒心,只因往年的骚扰已经升级为互相小规模的战斗了。

曾几何时,被骚扰了报官,官府来人说管不了,哪怕是西北军来人,但架不住人家抢完就跑啊,全是清一色的高头俊马,上哪追?

但现在可不是以前的情况,现在是真杀人啊。

当然起因是襄州边军铁屠营先动的手,直接突袭到人家地盘几百里,杀了好几万人。

开始西北三州的子民知道后无不拍手叫好,就连平常珍惜那几个铜板在家喝茶的人,都欢天喜地的去往茶楼,叫上一壶茶,听一听说书人声情并茂的演绎。

手里的铜板即使赏了出去,哪怕导致家里母夜叉的咒骂也就认了,谁让咱心里舒坦呢。但慢慢的,三州的子民渐渐发现,和自己所想略微不同啊。

貌似是铁屠营动手动的有点大,随后北狄的还击力度有点超乎想象,往年的骚扰已经变成了见血的互相死战。

就在此时西北地带有一小道消息在流传,传的可是有鼻子有眼,起先,市井小民也不以为意,想着过几天这股风也就散了。

但时隔半旬,留言依旧没有停止,反倒传的更加严重,甚至诸多细节都描绘的活灵活现。

这另昔日不解西北王为何一改往日低调,进军北狄的人也随即释然。毕竟自己儿子如果被邻居收拾一顿,自己都会暴跳如雷去讨个说法呢。

更何况是西北王的儿子死在了安西,当老子的不动怒怎么可能。没大军压境,五十万铁骑碾压过去,就足够克制了。

更何况有那喜好造事之徒,传言这事没那般简单,里面水深着呢。

人啊,不管多大岁数,对于未知的,能引起感官刺激的事都有着一股子兴奋劲,更何况如此这般“有鼻子有眼睛的”说法了。

西北军中下层官兵私下传言,王爷在摔碎了他最喜爱的子母鸳鸯鱼挂件后,怒而在永留山发起号令,命住镇北阳城的李景泰,襄阳城的郭破孺,携各自精锐部队,一夜突袭北狄五百里,屠灭大小部落四座,斩杀北狄边军接近万人。

西北的天似乎要变了。

襄阳城,城中将军府,一中年男子尚未摘去盔甲,正在秉灯夜读一卷兵法,淡黄色的灯光虽不太明亮,但那中年男子的手指却依旧有规律的翻看着。

似乎眼前那看了不下千遍的兵书,依旧有着惊喜在等待自己发现。

中年男子是当今朝廷的焦点,最近几年的风头可谓是一时无两。但同时也是位极富争议的人物:郭破孺将军。

三年前突袭进北狄五百里的郭破孺,白甲白马,宛如天将一般立与北狄泰安城城外,对投降的守军将领杨韦如撂下一句:“吾降将名单里没你之名。”

随即下令攻城。

那一日,北狄重镇泰安城城内三千军人尽数被屠,其头颅高悬城池四周,草原秃鹫一月有余盘旋未散。口食无忧。

此消息传回京中,当朝宰相王自玄与家中喝西凤酒喝到酩酊大醉,并醉后写下:“飞虎出塞北,碣石指辽东。横行万里外,胡运百年穷。”诗句。

此诗一日内,传遍京城。了解此诗缘由后,京中诸多太学子弟,朝中贵族,贵妇小姐皆倾慕那身披白甲之人,暗自称呼郭将军为飞虎将。

此事也引起在京都驿馆的北狄使者上言,名曰:“屠城之事,天理难容,必当有损大奉帝国之福祉,而当今宰相竟口出此诗,实另狄国难以释怀。”并请求召唤郭破孺回京,寻求发落。

皇帝听后也只好略微安抚,但召回之事确是闭口不言,只字不提。

在断断续续扯皮了接近一个月后,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朝中各位大人,虽然平常对西北那位老人微词颇多,但在此事上却难得的意见统一。不提。

“朝中为官,眼力的有啊,没看到皇帝陛下都和北狄在扯皮吗?这时候在说西北坏话不自处霉头吗!”

就在大家都以为此事就这样不了了之时,一封旨意却突然出现在西北襄阳,封郭破孺为云麾将军,品阶从三品上。隶属兵部,特赦:但因常年驻守边疆可不从惯例,不用回京述职。

要说此举尚可让京中各位大人感到有情可依,有理可寻,但另一封旨意确是让人议论纷纷。

传言宫内凌广泽大总管亲到北西王府邸,手捧圣旨,总管没宣旨王爷没跪拜。

凌广泽一改京中的做派低眉躬身的请西北王亲自观看。

那一日的凌广泽低眉顺目,宛如在宫内一般恭敬。不恭敬怎么行?这老人可不光是当朝位唯一的异姓王,那发家的事迹让知道颇多凌广泽更是眉观眼,眼观鼻。

其旨内容为:为抚安西四镇之英灵,特封西北王长子徐沐之为镇西大将军,官拜正一品,其灵位入国庙,享受国祭,安西守军全员敕封为威武灵感忠军。因沐之长子尚无确切音讯,待寻后“世袭罔替”镇西大将军爵位。钦此。

老人在看到圣旨最后几字后,闭目沉思良久后,才默默收起圣旨递给身旁的刘知恩管事,嘱咐了一句:“收好。”

随即从袖口拿出一块玉佩,转头目视凌大总管。

“宫中的规矩老头子我还是懂的,不能让大总管白跑一趟,这是上好的白玉,大总管舟车劳顿,也在府中稍作休息,用过餐后再回京叙职吧!”

凌总管赶紧惊道:“岂敢!岂敢!这不是折煞小人我了吗?在讨钱也不会讨到王爷身上不是,在下就不叨扰王爷了,实在是职责所在,小人这就立刻起身回赴京城了。”

说罢,不等老人在做托词,赶紧低头后撤出屋。

看着屋外那转身回走的凌广泽,老人收回手中的白玉,脸色也越来越铁青,待沉默片刻之后,低声喃喃道:“镇西大将军?真当我稀罕吗?”

“吾儿啊,爹对不起你啊!““你的孩儿爹会帮你找到,希望那孩子吉人天相。日后定会为你夫妻讨个公道!”

看着渐行渐远的西北王府,凌广泽僵直的脊背才略微缓解一些,不顾额头汗水,弃轿,上马,以夜行百里之势一路狂奔,直到登州地界才踹了一口气。

内心慌乱不已的凌总管,真是怕自己在西北王府失踪,然后喂狗。毕竟那王府可是建在永留山。

永留,永留,知道颇多隐秘的凌广泽可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永留那里了。

就在京中开始流传这份圣旨内容时,朝中诸人是无不感其规格之高,实所罕见。

也不是没有大臣三跪九叩请求陛下收回成命。

户部侍郎赵九陵就是那其中之一,在皇帝的寝殿昭和宫门前跪拜了一整夜后,第二日就被革职查办,远贬幽州江户一县城为小吏,十年内不准回京。

然后,京都各府衙寂静无声,也只是在各部大老爷们回家之后,才低声嘟囔几嘴。

“这也算是死得其所,既然“算是”无后,那陛下对其的态度也会改变了,看来要重新揣摩其圣意了。”

“赵九凌那江南郡的蠢货,往我往日对他刮目相看,浪费我的苦心。”

“哎!安西军,安西儿郎魂归大奉吧!”

“有生之年,我必重回安西,刀指域外,让其重归大奉之荣耀。”

襄阳城,将军府,那名中年男子慢慢的放下手中的书卷,看着走向面前的女子,不由的面露柔色。“不会太晚的,天气转寒,你也要多加一丝衣物了。”

女子面色略黄,似有疾病在身,但却依旧掩饰不住那一抹绝色,那屡病态到似乎是增添了一种另类的美感。

“西北气候干燥,每到此时节夜晚霜重,寒冷更胜往昔,倒是将军更要注意才是。”

“呵呵,好的。”郭破孺柔声道。

“对了,近期北狄侵扰不断,密探所报近期定有所图谋,而下月中旬是义母的寿诞,我必暂离几日。想必北狄定会趁我不在之时有所行动。你要小心。”

“安心即可。”

“哎!不知王爷寻找的怎么样了,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呢?”女子无来由的叹息了一声,低声的说道。

“暂时没有确切消息,但我相信吉人自有天相。”

“有时,没有消息就是好的消息。”郭破孺转身开窗,望着那北方隐约可见的城墙低声叹道。

初太二十五年的襄阳,依旧青衫丈客如云,繁花似锦无它。

世人只说江南好,西北又有几人谈。

这一日,恰好小满,北狄两股游骑侵袭襄阳城外三十里时,被围,除游骑校尉两人被俘外,其余人等全部斩杀。

襄阳城内各府也发生诸多暗杀事件,但除襄阳府尹赵自安被杀之外无一成功。

北狄军政司下属暗杀组“甲虎”在秘密探入将军府寻找资料时,在府邸前厅看到正在悠闲喝茶的“飞虎将”,顿感不妙,想走但却已经迟已。

从此北狄在无“甲虎”。

这一日,龙圩马日行千里,只为赶西北王的一场家宴。

这一日,家宴席中的那道面片汤依旧是当之无愧的主菜。

这一日,王妃依旧“和颜悦色”的让场中诸人全部喝光。

这一日,最后赶到的郭破孺,与场中诸人喝光了几大缸西凤酒后,全部泪眼朦胧。一切只因李景泰的那句:“敬安西儿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