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晚膳，隽珩没有来。今日早膳，隽珩依旧没有来。洛羽不由心情大好。“真是眼不见为净，看不到那卑鄙小人，果然畅快了不少。”
“公主说什么呢？”墨宣帮洛羽整理了下衣衫。方才从秋千上下来，洛羽的裙摆有些凌乱。
虽没有讨人厌的隽珩在眼前晃，但洛羽始却始终摆脱不了墨宣。“今儿个气不错，不如出门散散步。”说着，洛羽便朝着景晖宫大门而去。
墨宣疾步去追。“公主还是再休养几日吧，毕竟身子还没完全养好。”
洛羽停下步子，转过头来冷眼盯着墨宣道：“你是要软禁我吗？”
“瞧公主这话说的，奴婢哪能啊？”墨宣有些心虚地为自己辩解着：“奴婢只是担心……”
“如果是担心我的身子，那大可不必。”洛羽斩断了这早已听厌了的借口。“我不跑不跳、不爬树不翻墙，只是出门走走罢了，没什么可担心的。”
墨宣没了借口，只能应了下来。“那奴婢陪着公主。”
“这样最好。”洛羽自是知道，想要甩掉墨宣独自出门是不可能的。她也知道，想逃离王宫也非一日之功，只可慢慢图谋。“反正我也不认路，你带我认认路也好。”
“好，那咱们就出去认认路。”墨宣笑得很是勉强。
“对了，这几日怎么不见宫中嫔妃来问安？”洛羽边走边说：“我既是王后，嫔妃每日来请安不是应该的吗？”见墨宣低着头不答话，洛羽也不强求，继续说道：“既然她们不来，那我只好自降身份去看看她们了。认认路，也顺便认认人。”
“公主！”洛羽最后那句话总算让墨宣有了反应。她拉住洛羽，说道：“失忆之事若是让旁人知晓了去，怕是会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咱们还是别去了吧。”
“出门走走就能让人看出我失了忆？”
“公主不认得人，难免会露馅儿的”
“这不是还有你吗？”洛羽拂去墨宣的手。“我不认得，你认得。你在一旁提醒着我就是了。”
费了一番口舌过后，洛羽到了景晖宫的门口。她深吸一口气，心想着总算能出景晖宫了。但打开门来，迎接她的却是两个侍卫。
“娘娘。”他们一左一右站在门前，拱手施礼，挡住了洛羽的去路。
“让开！”说着，洛羽便准备跨步出门。但见侍卫退了一步，却依旧没有让路。“你们放肆！胆敢拦我去路！”
“娘娘，我二人是奉陛下之命在此保护娘娘，还请娘娘不要为难我们。”
洛羽看向四周，发现景晖宫外不止门前这二个侍卫，几乎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将景晖宫围了个严实，别说洛羽一个大活人逃不掉，怕是连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眼下没了办法，洛羽只得折返景晖宫，怒气冲冲地回到寝殿，对着墨宣发火道：“怪不得今日松了口，肯让我出门去。”她冷笑一声，“原来还留着这一手等着我呢！”
“奴婢真不知道陛下……”墨宣此时是百口莫辨。
“出去！”
洛羽越想越气，可又无从发泄。“该死的卑鄙小人！”她只能骂着隽珩以解心头之火。可不论骂得如何大声，对方也根本听不见。这样想来，洛羽连骂人都没了气力。
她的手伸向书柜下的机关，可一想就算从地道出了景晖宫，走不了几步远也会被侍卫发现，倒还可能暴露了地道，反而得不偿失。她叹了口气，冷静了下来。
推开寝殿门缝一探，确认门外无人，又开窗看了看，确定没人偷听。洛羽这才小心翼翼地敲响了约定好的暗号：一长两短两长。她附在书柜边，低声问着：“方罂，你在吗？”
久久无人应答。自那日见过方罂一面之后，洛羽就再没了对方的音讯。“糟了。”想到门外驻守的侍卫，她不由地担心起来，“该不会被抓走了吧？”洛羽担心的倒不是方罂的安危，而是如果连方罂这条线都断了，那她离宫之日更是遥遥无期了。
越想越心烦意乱，洛羽不再把自己困在内殿生闷气，虽然不能出景晖宫，但在景晖宫里转转还是可以的。转眼的功夫，又寻不到墨宣的踪影了。洛羽估计她又和隽珩通消息去了。所有的宫人见了她都是匆忙行礼，然后迅速溜走。
“真是的！”洛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是鬼吗？”
不过难得有一个脑袋不太灵光的，还傻傻地坐在回廊上晒太阳。“这么清闲？”
“啊！”突然听见洛羽的声音，宋惜言吓了一跳，手里的书也掉在了地上。“奴婢……奴婢见过娘娘。”她匆忙跪下，想趁洛羽没注意，捡起那本书，却抓了个空。
“看什么呢，看得这么出神？”洛羽抢先一步捡起了书。“《国风》。”她笑了笑，问道：“最喜欢哪一篇？”她坐了下来，和宋惜言闲聊着。“起来回话吧。”
“是。”宋惜言不知所措地站了起来。看看其他宫人朝着她又是摇头又是叹气，这让反应慢半拍的宋惜言以为自已又闯祸了。“娘娘，奴婢再也不敢了。”方才站了起来，转眼又跪下来认错。
“不敢什么？”洛羽觉得好笑，她无聊地翻看着那本国风，却发现……
“这本书你从哪得来的？！”
“奴婢以后不看了。”见洛羽声色严厉，宋惜言以为自己闯了大祸。“娘娘恕罪，奴婢以后真的不敢了。”
简直对牛弹琴！洛羽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我只是问你，这本书是谁给你的？”
洛羽不会认错的，这本《国风》正是她从小诵读的那本，扉页上还有她幼年时歪歪扭扭写下的一个“羽”字。
“这本书……”宋惜言以为这本书犯了什么禁忌，急得差点哭了出来。“没……没有，没有人给奴婢，这本书是奴婢自己的。”
“撒谎！”洛羽不明白，这种无关痛痒的问题为何宋惜言不肯说实话。于是，她威胁道：“若是你再不肯说实话，信不信我责你杖刑？”
“娘娘，出什么事了？”饮梅见这边动静不对，于是过来询问情况，替宋惜言打了圆场。“这个丫头才来景晖宫不久，笨手笨脚的不懂规矩，若是冲撞了娘娘，奴婢这就把她带下去严加管教，还请娘娘息怒，别气坏了身子。”
“说实话！”洛羽没有理会饮梅，继续逼问着宋惜言。
“真的……真的是奴婢自己的。”
见宋惜言害怕到颤抖，却依旧不肯吐露实情，洛羽才意识到可能是语气太重了。“饮梅，你下去吧，这里没你的事。”
饮梅虽不放心宋惜言，但也不敢忤逆洛羽的意思，也只能退了下去。
见饮梅走远，洛羽亲自将宋惜言扶了起来。“你怕什么？我不过是想知道这本书是谁的，没有怪罪任何人的意思。”洛羽声音轻柔地解释说：“我也好读诗经，所以便好奇问问谁与我如此投缘罢了。”她拉着宋惜言的手，假意说道：“书是你的？那太好了，以后就常陪我聊聊诗吧。”
“不……不是奴婢的。”宋惜言果然单纯，见洛羽并非生气，于是便不再隐瞒。“奴婢哪里懂什么诗啊，只不过识得几个字罢了，书里的好些句子都读不懂。这本书是借来读的。”
“借的？借谁的？墨宣的？”洛羽一步步引导着宋惜言说出自己要的答案。
“不是墨宣姐的。是蓁……”正要说出那人名字的时候，宋惜言又犹豫了。“奴婢不知道能不能说。”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不过一本书罢了。”洛羽真要被宋惜言磨光耐性了，但偏偏这丫头吃软不吃硬。“你告诉我，我不会告诉别人，只当你我之间的秘密，可好？”她简直觉得自己是在哄小孩。
还别说，宋惜言真吃这一套。“是叶容华给奴婢的。”
容华？这是洛羽这些天来听到的第一个嫔妃的名号。所有人都避而不谈，也没有人来拜见过她，洛羽几乎都要以为这大申王宫没有其他嫔妃了。“你与这位容华相交不错？”
“叶容华人很好，很和善。”宋惜言低着头不敢看洛羽。
见宋惜言这幅模样，洛羽便知她说的并非实情，起码有所隐瞒。但洛羽也不能逼得太紧了，否则会让宋惜言对她产生畏惧，以后就更难说实话了。她可不能丢了宋惜言这颗棋子。虽然这丫头傻头傻脑的，但也好骗，说不定将来还有用处。洛羽转而问道：“这位叶容华叫什么名字？”
“回娘娘，她叫叶蓁蓁。”
“叶蓁蓁。“洛羽重复着这个名字，点点头。“是个好名字。”
“嗯嗯，奴婢也觉得名字好听。”显然，宋惜言彻底放松了下来，又恢复了没心没肺的样子，和洛羽没大没小地聊着天。“也就是因为奴婢知道这个名字出自诗经，所以才问蓁蓁借了这本书，想看看这书里的诗句是不是都写得这么好……”宋惜言说得兴起，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蓁蓁？一个侍女直呼妃嫔的名字。哪怕只是个容华，也是逾矩的。洛羽心想：宋惜言和此人的关系根本没有她描述的那么简单。不过，这个叶蓁蓁和自己又是什么关系呢？她为什么会有这本《国风》？
“是我给她的？”洛羽低声自语。
“娘娘说什么？”正说得高兴，听见洛羽的低语，宋惜言询问道。
“若是等会儿饮梅或是墨宣问起我和你说了什么，你该怎么说？”洛羽转移了话题。
“奴婢……”
说谎果然不是这丫头擅长的。洛羽把说辞给她编排好了，才放她离开，并留下了那本《国风》。
回到内殿，洛羽把这本书前前后后翻看了一遍。她可断定，这本书绝对是自己儿时读的那本。但是书上却平白多出了另一个人的字迹。
“像是个孩子写的？”那字迹虽然整齐，但显得青涩，对于运笔并不熟练，应该是个孩子。
洛羽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纠结这件看似无关紧要的小事，许是因为此事印证了失忆并非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