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儿，你怎么伤成这样子了，听说你从台子上掉下来，吓得我连晚饭都少吃了一碗。”宝宝嘟着嘴抱怨，大眼珠子盯着伤口看，眼中满是怜惜。

贝贝拖着秦桔儿的手指，不情愿地说：“傻桔儿，你干嘛要救元妃娘娘害自己受伤啊。”

敢情所有人都以为秦桔儿是舍己为人舍生取义。

贝贝接着道：“你这手伤得这么厉害，要不要去请付先生啊。”

“没关系，你们去睡吧，我没事，付先生会来的。”秦桔儿轻拍贝贝的手，柔和地笑笑。

宝宝贝贝离开，只剩秦桔儿一人坐在圆桌旁，抬头数着窗外的星星。雨后的天空像一块漆黑的画布，那么广阔，只隐约闪烁着几只眼睛。数星星数得入神，竟也没有发现门外有人在凝视她。

“嘭”，盘子放到桌上的声音，勉强拉回了秦桔儿的心神。

“无名氏，你来了。”急促的语调里透着一丝欢愉，秦桔儿冲他微笑，数着星星等你，却连你来了也不知道。无名氏则与她不同，面无表情，甚至能感觉到一股从夜色中带来的阴郁之气。

“把手伸出来，我帮你上药。”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很好地掩盖了话语里的寒气。

秦桔儿转转眼珠子，乖乖伸出手，认真地凝视他的每一个动作。他小心翼翼地卷起衣袖，用棉球一点一点清洗伤口，手上的动作一如既往的平稳娴熟。只是内心，仿佛在刻意压抑什么，眼眸仍是一汪清澈的水，只是水底，蠢蠢欲动的，似乎是欲望。

上好药，他用纱布将伤口卷起来，动作很轻很轻，像初春的微风，感觉不到却能看见湖面的水波在动。

“无名氏，你怎么了，你不开心？”秦桔儿知道自己多此一问，平日里总是挂着淡淡笑容的脸仿佛没有喜怒。他是不会把心事写在脸上的人，然而在这一刻，她仿佛看到了他的心事。他在犹豫，他在控制，他在收敛自己。

无名氏依旧没有言语，轻轻抱起秦桔儿，朝床走去。压着声音问，“还伤到哪里没有。”

秦桔儿拉着他的手，微微一笑，“没有了，放心吧，我没事，你不是来了吗。”

“如果我没有来，你打算怎么样？”缓缓响起的声音有如冰川初融的雪水，那么冷。

“没有如果，而且，那台子不高，也摔不死。”秦桔儿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不想让气氛被无名氏搞得那么沉重。她忽然又想起，她不是本来就快死了吗，他不是不肯跟她提这件事吗？秦桔儿有了一个难以接受的想法，难道他一定要以他的方式亲手弄死我才开心，我自己摔死都不行？想到这里，秦桔儿赌气嘟囔了一句，“你不是想我死吗。摔死也一样。”

无名氏闻言，脸色一白，一把将秦桔儿按在床柱子上，对着她的唇吻了下去。他的吻依旧温柔，只是不似往日那样蜻蜓点水，这一次，他深深吻住了她，缠在腰上的手缓缓上移，托着她的脖子，让他们贴合得更加紧密。他的舌头一边舔舐一边安抚般的地探入，与她的丁香小舌一点一点的重叠，然后交缠在一起，慢慢地吮吸她的清甜。

秦桔儿的身体被他的挑逗弄得越发的热，苍白的脸上抹了一层淡淡的绯红，恍若天边夕阳的霞影，朦胧却令人向往，不张扬却美不胜收。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攀上他的头，胡乱一抓，竟碰掉了无名氏簪发的木簪。青丝如瀑，倾泻而下，铺展在他的背上，前面的两绺搭在脸颊旁，随着他们的动作，有意无意地蹭过秦桔儿的脸颊，仿佛置身微风荡漾的竹海，不能自拔。秦桔儿的指尖划过柔软的发丝，和他紧紧相拥。

感觉到怀中越发变烫的身体，无名氏手上的力道一点点收紧，残留的理智提醒他避开她的伤口，原本收敛而压抑的吻愈发热烈起来。他的缠绵，让她的丁香小舌无处遁形，只能任由他时而舔舐，时而轻咬，时而爱抚，时而纠缠，他似乎要夺走她所有的空气，只为多一秒像这样紧紧地贴在一起，即便瞬间的天荒地老只是美丽的错觉，他们都愿意就此沉沦下去。

在她喘不过气的时候，他还是放开了她。轻轻在她额头上印上一吻，把她按进怀中，紧紧搂住。

他的头埋在她肩窝轻轻喘息，脑海中又浮现出她掉落高台的一幕，不由得害怕，他不知道他也有一天会为了一件事情惴惴不安，那一刻，他真的害怕，他以为，他就要失去她了。诚然，台子不高，可是，万一头着地怎么办，万一她骨头脆不经摔怎么办，万一他没有接到她怎么办。事情发生时候，会随着身体的本能去行动，事情过去之后，有一种对于他来说十分陌生的情绪，后怕。

短短一个时辰，没有见到她的一个时辰，他想了很多，甚至，当年师父去的时候，那张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连同嘴角凝固的暗红血迹，也一同浮现在脑海里。当时一心只知道不下针师父会死，所以他必须下针。可是，下了针，师父马上就死。那时他才知道，当他捏着银针犹豫不决的那一刻，是一种怎样灭顶的恐惧。而今天，因为她，他又重温了一遍。

“下次不许这么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救她，你是想你们两个都不用受伤对不对。就算让你再选一次，你也不会以故意伤害她为代价来让自己没事对不对。”无名氏轻轻呢喃。

秦桔儿会心一笑，对，她们都不了解她，以为她要舍生取义吗，她只是估算失误，外加没有办法故意伤害秦元元拉她做垫背而已。算她没用，算她胆小吧，就是狠不下心去害别人，她不敢。

“桔儿，不要离开我，不要……”无名氏轻轻咬着她的耳垂。

“这一次，是你要推开我，不是吗？”秦桔儿嘴角微勾，带着勉强，带着苦涩，她不知道她这样泄气的笑，会刺痛一个人的心。

“不！”

桔儿，对不起。我怕我不这样做，我们两个人会后悔一辈子。虽然没有问过你的意见，虽然没有顾全你的感受，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我一厢情愿，你以后会不会后悔，但是，至少我不会后悔，原谅我的自私，我为你做了选择。我知道，这样会令你难过，但是，我的心痛绝对不会比你少，这样，你可以原谅我吗？

无名氏再一次吻上她的唇，这一吻，仿佛沉寂过后的爆发，仿佛隐忍终点的宣泄，没有温柔，没有技巧，只有烈焰一般的狂热，炽热的唇瓣承载着深刻的情感，，在二人之间传递，交换，珍藏，然后和彼此融为一体。

秦桔儿不知道无名氏今天怎么了，但是她不由自主的想去迎合他，她根本没有办法拒绝他。

此时，意乱情迷的他们，没有注意到，门上的糊纸破了一个小洞，一线光射入，参杂着一道复杂的目光，将房里的一切都收入眼底。

那复杂的目光，是仇恨，是妒忌，是向往，是难以置信，是心灰意冷，甚至是玉石俱焚。

本来，已是深夜，初元宫的灯火都已落幕，

也许，这便是天意。

也许，这就是逆不了的天命。

人们自作聪明，最后自食苦果。

元妃受惊，白雪吟来请脉，本是职责所在。她听说了今天的事情，知道师兄会来看秦桔儿，她便来寻师兄，她只是想和师兄在洒满月光的青石宫道上一起走回司药局，这是她的私心。

她，也没有料到，她撞到的会是那一幕。

一灯如豆，两条人影交缠，两唇相接处，泛着丝丝暧昧的银光。

她从来没想过，师兄那双清冷的眸子，有一天也会抹上欲望的颜色。那一刻，她才知道，师兄染上欲色的双眼是怎样的动人心魄。她从小迷恋师兄，而这一刻的师兄，比她往日所见更要迷人百倍千倍，不是一个置身世外不食人间烟火的仙，而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欲望的凡人。那一刻，她的心狂跳不止，无数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她想要得到，想得快要发疯，她恨，恨不能把她所爱的和自己都一并毁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任由渴望与妒忌一点一点地撕碎她千疮百孔的心。置身冰与火的煎熬中，向左向右，都是地狱，万劫不复。

那一刻，她也明白了一切，无名氏，你爱她至斯，你舍得让她死吗？

白雪吟挥手抹去眼角的泪，游荡在绵长的的宫道上。真是没用，说好了不会再流泪的。

的确洒满月光，每一步都可以踏到月光，只是，身边少了一个人，月光再美，也只是徒添伤心的的忧愁。

这条路上，没有人，不知通向哪里，是她自己选的，她要走下去，哪怕孤魂野鬼一般，她也要走下去，总有一天，师兄会和她同路的。

带着啜泣的笑脸淹没在浓浓的夜色中，银色的月光与眸中的阴狠相应，浑身散发着绝望毁灭的气息。这不是孤独无助的野鬼，这是索魂夺命的厉鬼。

“他也这样吻你，是吗？”二人分离的空当，他突然问了这一句。

秦桔儿脱力躺在床上，呆呆看着压在她身上的人，有些红肿的唇微微蠕动，小巧的鼻翼轻轻扇动，眼角滑出一滴晶莹的泪珠，映着烛光，五色交辉。原来是因为这个，她有些喘不过气，心里却是欢愉的，因为他在意她。

“桔儿，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是我自己愿意的。”秦桔儿一把勾住无名氏的脖子，主动亲上去。

无名氏不忍再伤害她，吻又变得缠绵细腻起来。灵巧的舌头一点一点勾画着她的唇形，然后探入口中，小心翼翼探索一般的拂过每一寸柔软。他挑起她的舌头，带入自己口中，牵引着她走过每一个地方。这一刻，他们在交换彼此，要将所感受到的一切深深刻在记忆里，永远。

忽然，漆黑的初元宫一堂明亮，所有的灯火相继燃起。

门外的脚步声凌乱而破碎，沉睡中的人都被吵醒，寒蝉的鸣叫仿佛来自地狱的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