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琳琳今天起得特别早，如果对照时间节点的话，应该和部队起床的时间一样。

其实方琳琳也不想起那么早，但在部队生活五年已经养成早起的习惯，现在想突然改变却不容易，到了固定的起床时间，不起床却感到浑身难受。

方琳琳起床后，先把堂屋里的地板清扫了一下，只是这堂屋里的地板还是水泥结构，有的地方还有一个一个的小坑，清扫起来比较麻烦，虽然清扫了一遍，但看起来像没有清扫一样。

清扫了堂屋，方琳琳又找来一把铁锹和一个竹篮子，把院子里的残雪冰渣清理到院外，来来回回，方琳琳一个人装了十几筐冰雪，也提了十几筐冰雪到院外。

在李茉莉起床做早饭时，方琳琳已经基本上干完了，看到方琳琳正忙碌地向院外清理最后一筐冰雪，就忍不住问道：

“你别清理了，还是让你爸抽空清理吧！”

“最后一筐，马上就清理完了，再说我爸不是还要去镇上忙他的生意吗？”

“你歇会吧，这就不是你干的活！”

“对了，妈，咱们住的这瓦房有多少年了？”

“你问这干嘛？”

“你看，咱们现在住的这瓦房，冬天冷夏天热，是不是该翻新一下了？”

“是啊，这瓦房已经十七八年了，早就该翻新了，但哪来的钱呢，你爸在镇上的生意这几年是越做越差，除去房租、水电费和税收，仅仅够咱们一家日常的开销，现在物价这么贵，要想翻新那可得一大笔钱呢！”

“大概需要多少钱呢？”

“那看你准备翻新成什么样的房子，如果盖成三间平房，至少也得十万八万，如果盖成两层楼房那就需要更多了，至少需要二三十万吧，咱们前村就有盖的，听说人家花了二十多万呢，不过人家盖的楼房可好了，是仿照城里人住的房子设计的，有什么客厅、餐厅、厨房之类的，就连厕所也都是在屋里面！”

李茉莉说这些的时候，眼里闪烁着羡慕的光芒，只是家里确实比较困难，仅有的一点积蓄还准备给方琳琳找工作和陪嫁的嫁妆！况且，方淑淑还在后面赶着呢，如果中专毕业后，不再继续上学，那一旦参加工作，那就离嫁人不远了，还得一笔陪嫁的钱！

“妈，我把退伍费拿出来，咱们也盖个两层楼怎么样？”

“就你那几万块钱的退伍费，咋会够盖两层楼的！”

“不够，咱再借点吗，你看咱们现在住的是瓦房，已经是村里最落伍的房子了！”

“给谁借啊，咱们的亲戚都很穷，谁会借给你呀，再说，也没有有钱的朋友帮衬！”

“给我二姨借呗！”

“你就别提你二姨了，咱家和她已经好几年没有来往了，差不多已经断绝关系了！”

“为什么？”

“人家在县城住，咱们是在农村，哪会瞧得上咱呢！就是房子不盖，也不去找她借钱！”

“就因为这个原因。”

“大前年，你妹妹考上中专时，当时你爸找她借点钱交学费，她硬是没借！”

“也许当时她没有钱借给咱吧！”

“她开了两家商店，怎么会没有钱，不愿意借给咱罢了！”

“哦，是这样，那最后我妹的学费是怎么解决的呢？”

“给后面邻居张中华家借的！”

“向张中华家借的，干嘛借他家的呀！”

“不借张中华家的借谁家的啊，要不然，你妹就上不成中专了。”

“那张中华现在结婚了吗？”

“还没有，当年你拒绝人家后，张中华就去南方打工了，这几年一直没有回过家！要是你答应人家，现在应许已经结婚了！”

“妈，这都是过去的事了，你还提它干嘛吗！”

方琳琳说完，就提起最后一筐冰雪向院外走去，李茉莉赶紧走到灶屋准备去做早饭，今天方国伟还要去镇上的芝麻油坊店呢，晚了，恐怕就要耽误方国伟的营业时间。

吃过早饭，李茉莉喂完猪圈里的那头大肥猪，就去学校教课去了，临近年关，小学生们正加紧复习准备期末考试，如果这个时候缺课是极不负责任的。

方琳琳走出院外，发现今天是个大晴天，虽然外面的空气依旧寒气逼人，但在太阳光的照射下，冰雪开始融化，柏油路上的冰渣渐渐化成了污水，流到路边满地都是。

野外庄稼地里的冰雪也在融化，只是融化的速度不容易看出来，但个别地方露出的枯草已经证明厚厚的冰雪已经变得越来越薄。

去往庄稼地的土路是下不了脚的，厚厚的积雪融化成的雪水，把一条条伸向庄稼地深处的小路灌成满地泥水，在太阳光的直射下，反射出明亮的星星点点的水洼。

方琳琳踏着稀薄的积雪，沿着一条泥泞的小路，往村外庄稼地的方向艰难地走去，她想独自一人好好欣赏一下农村的雪景，当然也想好好一个人静一静，理一理自己杂乱的思绪。

当年，母亲李茉莉在四五岁的时候，跟着姥姥从县城改嫁到农村的原因，是因为当时方琳琳的姥爷嗜酒如命，只要一喝醉酒，就把方琳琳的姥姥打得遍体鳞伤，体无完肤，而且还屙尿在床，每次方琳琳的姥姥在挨打之后，还要拖着满身是伤的身体清洗被褥。

方琳琳的姥姥实在忍受不了姥爷的这种施虐行为，就一纸诉状起诉到法院和方琳琳的姥爷离了婚，带着方琳琳的母亲李茉莉改嫁到了农村，但是方琳琳的姥爷不久就从农村娶了一个媳妇过来，之后又生育了和李茉莉同父不同母的二姨、三姨。

没想到的是，在二姨三岁三姨两岁的时候，方琳琳的姥爷因长期过量饮酒，肝脏过早衰竭，终于不治而亡。

姥爷后娶的这个媳妇就带着二姨三姨靠卖菜为生，终于把二姨三姨拉扯成人，各自找了一个好人家出嫁成家。

而方琳琳的母亲李茉莉在随姥姥改嫁到农村后，虽然过着清贫的农村生活，但至少这个“后姥爷”对姥姥和李茉莉都是关怀备至、倍加疼爱的。可惜的是，在李茉莉长大成人，出嫁嫁给现在的父亲方国伟的那一年，“后姥爷”就因病去世了，抛下姥姥一个人和小舅相依为命。

不过，令人欣慰的是，苦去甘来，小舅也已经成家立业，姥姥虽然已经八十多岁了，但身体依然硬朗。

前些年，二姨和方琳琳一家来往还比较密切，只是后来，随着人们经济意识的增强，亲戚之间的亲情变得不如从前了，最后就慢慢疏远了，一年到头，偶尔联系的一两次，算是还没有断绝关系的凭证。

因为方淑淑上学找二姨借钱，不知道什么原因最后二姨竟没有借给母亲，算是母亲恼羞成怒决然要与二姨断绝亲情关系的分水岭。

三姨不知道什么原因，从小就没有和方琳琳一家有过任何来往，所以，李茉莉并没有去认她这个同父不同母的妹妹，而三姨也从未认李茉莉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

但后来听母亲李茉莉说，二姨和三姨因为某一些事情也闹过不和，当然只是不和而已，并没有什么过激行为。

母亲李茉莉还说，最近这一两年，二姨和三姨的关系一度恶化，都不愿相互来往了，至于是什么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方琳琳一边走一边回忆着母亲曾给她讲过的这些家史，现在看来，这些家史也足以说明姥姥和母亲这对母女俩，有着不同寻常的坎坷的辛酸经历。

正在这时，方琳琳看见了一个曾经熟悉的人，一个多年未见面的男人，正向她迎面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