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兄长们倒是很有本事，每次她哭了，抱着她举高高，摇一摇，或是给她煮上一碗蛋羹，她也就高兴了。她从来都是很容易忘记不久前的不开心的。

虽然他不知道如何哄她高兴，可他总是不愿意惹哭她的。被她如此殷切地看着，李青源总算点了点头，我们去看小狗。

李青莲听罢立刻一笑，眼中雾气蒙蒙的，她眨眨眼，那片雾气就消失了。

伯娘家的狗下了六只小崽，每一只都只有他们巴掌大，在黑狗的身下挤挤挨挨成一团，大黑狗见到他们来，看了他们一眼就兀自睡觉了。

李青莲见到小狗很高兴，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回家的路上，李青莲拉着他的手说，等她长大了也要养一只狗，要跟黑狗一样壮。他说他帮她一起养。

“少爷。”

“少爷——”

谁在喊少爷？少爷又是谁？

李青源想要睁开眼，可是眼皮重如千钧，怎么也睁不开。他的眼前还是六岁的小青莲，因为听了他的回答，对他笑得灿烂无比。

“少爷？”

李青源慢慢地睁开眼，只见青桐正站在床前。他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刚蒙蒙亮，已到了他平日里起床的时辰。

虽是年节，师傅们都归家过年去了，可是李青源仍是没有懈怠，每日里这个时辰他都要起床练武的。

青桐对此十分高兴，他说武术贵在勤加练习，一日怠则退三日，特别是对于如此年纪才开始修习武术的他来说。

见李青源坐起身来，青桐说道：“九月回来了，他护送李姑娘平安到家后才回来，少爷现在可要见他？”

李青源点点头。

九月护送李青莲到家后，并没有立刻回琅琊县，而是等到了第二日才归。即便策马疾驰，日夜兼程，回到明府也是三日后的事了。

听完九月的禀报，李青源让青桐赏给他一些金珠，九月拒而不受，“少爷，将军将属下赐给您，少爷便是属下的主子，主子的吩咐，便是属下份内之事。”

“那么，收下这些金珠，也是我的吩咐。”

九月只得接下。

九月是在青桐之后被明雪峰指派而来的，李青源并不喜欢自己身边跟着许多人，光是一个青桐他都习惯了好久，故而李青源一开始不想接受。然而九月在他的院中长跪不起，誓有李青源不接受他，他便要跪倒天荒地老的架势。

李青源生平第一次见到如此沉默，却又如此执着之人，第三日时，李青源让仆人收拾了一间屋子，让他住下。

等九月住进了他的松院，李青源才发现，九月此人如无吩咐，他决计见不到他的身影，可若是有事，他又来得极快，简直神出鬼没。

青桐告诉他，将军身边有一支人数极少的近卫队，九月的身法诡谲，极有可能就是近卫队中人。

彼时李青源听得心中一滞，说不出的难受。

他认明雪峰做父，其心不纯，可明雪峰显然将他放在了心上。那天夜里，明雪峰将他带到了那座布置得富丽堂皇的院子，对他说，你是我和你娘的亲生骨肉，我怎么忍心让你流落在外……

她要是知道了，必定不会原谅我……

多年以后，九泉之下，我如何有颜面去见她……

这些话，显然明雪峰不只是说说而已。

*

自从除夕夜跟明雪峰一起用过饭，李青源再没见过他。他成日里在松院中练武看书，日子一晃便过了好几日。

用早饭时，李青源问青桐，“明将军现在在做什么？”

青桐一愣，“将军的事，若非亲随，其他人难以得知。”

李青源点点头，“你一会儿去问问，将军可在府中？”

青桐应下。

近午时，青桐回松院回禀，将军一大早就在书房会见客人，到此刻都还未出来。

李青源点点头，略略坐了一会儿，便让青桐吩咐厨房不要送饭，他要去正院见将军。

明雪峰从前的伴随乃是明砺，后来明砺随他征战沙场得了军功，不再适合继续做伴随，明雪峰便换了其他人。然而那位亲随被人以家人性命要挟，不得不加害于明雪峰，差点让他命丧黄泉。此后，明雪峰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亲随，直到他做了将军，事务极为繁忙，一应杂事也需有人打理，明砺便向明雪峰举荐了自己的侄子。这个人名唤向东，乃是明砺胞兄的长子，天分不高，胜在为人沉稳踏实，极为可靠，至今仍随在明雪峰身边做事。

李青源见了明向东，一礼后问：“明大人，将军可在？”

明向东今年二十有八，已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听见明珏仍是如此生疏地称呼自己的父亲，不免心中有些为将军来气。将军自他回明府后没少为他的事情操心，就连……这小子竟然如此不识好歹。

可这毕竟是将军的家务事，纵然再不满，明向东也只能一个字都不说，可他是个直肠子人，喜怒哀乐都会在脸上表现出来，当下他沉着脸色道：“将军在书房中会客。”

李青源本想着明雪峰向来不留客人吃饭，等他到了正院，客人也该走了，他便与他一同用饭，顺便提起他想回一趟清河村的，不想客人还在。

可是就此回去，也没得饭吃。再者，他回清河村一趟来回需要多日，还是告知他一声的好。

到了午时三刻，李青源腹中饥饿，便用了一些冷冰冰的点心，又灌下几杯茶水。

枯坐总是无聊，明向东又忙来忙去，显然不想搭理他的模样，李青源也不想自找没趣，便任由思绪天马行空。

李青源突然想起，明雪峰向来很少见客，即便有不得不见的客人，也很快就走了，今天这位客人，怎么会见这么久？

“明大人，这位客人来了有多久了？”

明向东答：“辰时末。”

李青源眉心一皱，“也就是说有两个时辰了？”

才两个时辰而已，想当初在军营中，将军可是会跟其他将领没日没夜地商议呢。明向东在心里这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