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尚是个贪图享乐的人，一路玉勒雕鞍，美酒佳肴，都不耽搁，偶尔烦闷了还命人从附近风月场里接几个香艳姑娘来作陪。

他一手搂着个姑娘，迷花作乐，困酣醉眼地指着我对姑娘们说：“这是我夫人。”

丈夫当着妻子的面花天酒地，这妻子该窝囊卑微成什么样子。那些姑娘表面对我客气，眼里却尽是嘲讽与不屑。

我对姑娘们说：“你们谁愿跟了他，我出钱替你们赎身，亲手给你们置办嫁妆。”

姑娘们面面相觑，惊愕得说不出话。

秦尚大笑着又饮下一杯酒，“她们都愿跟我，可我谁也不要。只有你，”他又摇摇晃晃地抬起手指向我，指尖在空中重重点了点，“只有你，一画，才是我夫人。”

姑娘们脸色铁青，娇笑声不再如方才那样动听。

催眉唤我早些歇息，我便笑着回房了。

第二日，秦尚挑了两名出挑的姑娘一齐上路。他的马车虽宽大，但挤了我们四人，实在局促。

催眉问我要不要与他一起骑马，不愿骑马也可以骑通宝。前些日子我们俩只顾逃命没顾得上通宝，它一路跟随却也知道自己出现在人多的地方容易惹来乱子，便只是隐迹在林子里。

秦尚指了指我胸口，我在胸口藏了只荷包，荷包里收着那枚血色的扳指。他说：“你坐在马车里陪我，不然别指望我会带你去见那人。”

我点点头，“好，我就在马车里陪你。”

他陶醉地嗅了嗅怀里姑娘缎子般的青丝，没再说话。

我闭目养神，一不小心睡了过去。梦里是与古墨去西域时在马车里缠绵缱绻的朝朝暮暮。他笑，我便笑，他怒，我仍是笑，见我笑着，他收起怒气重又扬起了唇角。

醒来时，车马喧嚣依旧，睁开眼，眼前人却不是梦里那人。我怔住良久，心头酸涩，只愿长睡不醒。

秦尚倚着车壁斜卧，一手悠然打着团扇。扇子仍是那把，扇面上的人也还是那人，可他怀里的美人们却不见了踪影。这让我心情好了些，“她们终于走了。”

秦尚半睁着眼道：“走了，玩腻了。到前面再换两个。”

我干笑两声，“你前脚玩腻了她们，你那醋劲十足的正牌秦夫人后脚便要提着刀去放干她们的血了。”

秦尚手中扇子静止一刹，又幽幽晃了起来。他说：“不会，她放不了她们的血了。她死了。”

我心头一凉，浓烈的悲戚之意包裹了全身。

“怎么死的？”

秦尚淡淡笑了笑，“三尺白绫。她性子就是这般刚烈。我已变了心，她知道无力回天了。”

我气得浑身颤抖：“你既然无心于她，当初又为何要娶她？”

他剑眉微挑，口气甚是平静，“当初我当然是喜爱她才会娶她。但我不可能一生只喜爱一人。初时我爱她，眼下我心里却只有你。”

“你别说这样的话！我听了恶心！”

“恶心？”他冷笑两声，放下扇子缓缓坐起身，双眼如一潭寒碧般看着我，“这一生说短也短，说长却也长，你才活了多少年？一生只爱一人，不过是痴人说梦。你且与我说说，谁一生只爱一人了？古墨？他古墨从前没爱过别人？”

我仍不住颤抖，悲凉却压过愤怒，腹酸心痛之感淹没了所有思绪。

如若他说的是对的怎么办？

也许他说的是对的？

秦尚移坐到我身侧，双唇轻轻在我耳边吹着气，语带笑意地低声道：“我不能对你发誓说我余生只爱你一人，但我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