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泽收到这样的一条短信以后。
他也确实就不是像一个无头苍蝇一样乱飞了,他开始有了目标。
他甚至是知道就在现在的局面上,就算是有人故意用沈沐做套的话,那他也是在所不惜。
因为这本身就是一件没有办法的事情。
左泽看了眼墙上挂钟的秒针所指的位置,一根一根的掰着手指头,默默倒数。
“10……”
“9……”
“8……”
“7……”
“6……”
“5……”
“4……”
“3……”
“2……”
“1……”
倒数完毕。
左泽握紧鼠标,把电脑浏览器的页面刷新了以后,页面重新加载……
高考填报志愿系统,关闭!
在这个一抓一把大学生的年代里,左泽没有填写高考志愿。
左泽不准备复读,也并不是没考好,正相反,在高考那两天,他发挥的比以往还要好,576分,在他所在的龙安市里,一类本科,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但,他放弃了。
其实,起因并不复杂。
半个小时前,左泽收到了“女神”章琳的一条短信,内容简短,立意明确。
“左泽,你要是不填写高考志愿,陪我去打工,我就和你在一起。微笑/”
这无疑是一个荒唐的事情!
但,左泽就是这么做了。
因为什么呢?左泽也不禁问过自己。
是因为“女神”举止优雅,温柔大方,满足了左泽对于母亲的美好想象么?是因为“女神”临近高考之际在学校里偶尔的关心,让左泽体会到了从未感受过的温暖么?还是因为“女神”的名字里有着妈妈名字其中的一个字么?
也许都有吧。
左泽拿起手机,仔细的在心里斟酌着字眼,编辑着信息。
“我没填志愿,你想待在龙安还是去别的城市,等暑假过完,我们一起去打工吧。”
编辑完毕,发送!
左泽把手机放在桌上,缓缓舒展紧绷着的神经,嘴角弥漫着笑意,他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太阳从房间的窗子爬进来,晒在身上,暖洋洋的。
……
“叮咚!”
短暂而急促的短信提示音,使左泽舒展的神经再一次绷紧!
他一把抓过桌上的手机,点开短信。
“啊?你真的没填吗?我跟你开玩笑的,你当真啦?刚刚是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惩罚而已啦,不好意思,现在有事,先不说啦,拜拜。”
一人独处的房间里,落针可闻。
“叮咚!”又是一条短信。
不过这次并不是“女神”发的,而是一直看左泽不顺眼的班长周家伟发的,发在班级群里的消息。
“谁说毕业季就一定是分手季?章琳,爱你是我此生的真心话,也是我这辈子的大冒险!玫瑰/”
“害羞/”谢琳回了一个害羞的表情。
班里其他同学纷纷发言恭喜。
“谢谢各位同学的祝福,后天,在学校北门的琳琅天上,我和谢琳请大家吃饭,所有人都要来啊,@左泽,你也要来啊!狂笑/”
周家伟发的最后一条消息,并且艾特了左泽。
左泽喜欢谢琳的事情在班里并不是秘密,其他同学看到周家伟的信息可能觉得周家伟为人大气,自信,丝毫不介意情敌的存在,但在左泽看来,这恐怕是史上最强嘲讽了。
周家伟最后发的“狂笑”的表情,在左泽看来是那么刺眼,跟射进窗户里的日光一样刺眼。
瘫坐在椅子上,左泽从未觉得这个世界如此安静过,安静到他感觉自己急促而猛烈的心跳声就犹如滔天的战鼓在耳畔炸响!
一阵冲天的怒火自胸腔翻涌至脑门,左泽一拳锤在了桌上,连他自己也想象不到,他此时的脸有多狰狞。
“嘭!”家里大门被关上的声音。
左泽眼中闪过一瞬间的慌乱,转而又被冷漠代替,他走出房间,看向刚刚回到家的男人。
男人身上散发出浓浓的酒味,脸色充斥着病态的白色,背膀微驼,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耷拉着眼皮,手里还提着一箱啤酒,活生生的一个酒鬼。
眼前这个颓废到灵魂深处的中年男人,就是他的父亲。
然而一个酒鬼,怎么带给左泽父爱?从出生就没有见过母亲的左泽,也没能拥有过母爱。
也许正因为这样,他才会做出放弃填写志愿的荒唐事。
男人扫了眼左泽,语气平淡道,“高考志愿填了么?”
左泽愣住了,眼前这个男人,竟然记得他填写高考志愿的事情?
一时之间他竟不知道说些什么,怎么办?硬着头皮承认吗?
“怎么不说话?”男人皱着眉头,弯腰把啤酒放在地上。
正当左泽准备回答时,男人正直起来的腰突然停住了,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是全部静止的那种安静。
“交换么?”
左泽恍若见鬼一般,又是这个声音,经常出现在梦里的声音!
他转头望过去,人影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客厅的餐桌上,一身宽大的黑袍包裹住全身,看不清脸,只像是一团黑影。
“你,你是梦里的……魔鬼?”
黑影发出一连串的笑声,是个男孩。
“不,我是你心里的魔鬼。”男孩把帽子褪下,露出面容。
“你怎么跟我长得一样?”
左泽大惊,这个男孩实在跟他长得太像。
“都说了我是你心里的魔鬼,当然跟你一样。”男孩歪着脑袋说,而后又很兴奋,嘻嘻笑,“怎么样,交换么?”
左泽透过冰冷的黑铁镶边的玻璃窗,目光远远的看过去,映入眼帘的净是些黑漆漆的玄铁合化物做成的建筑,还有在大街上动作僵硬的铁傀儡,以及头顶上空……那一望无际的黑夜。
“饭好了。”声音从一楼沿着充满铁锈的楼梯缓缓传来。
“好!”
左泽答应一声,匆匆下楼。
……
“爸,下周我就要高考了。”
“嗯。”
预料之中的回答,左泽没有多大意外。
从他记事开始,这个被称作“父亲”的男人,从未对他笑过、哭过、伤心过、兴奋过,永远都是一副平静的吓人面孔,就像一具没有表情的行尸走肉,不想活着,却又不敢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