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相约 十三
作者:月下梧桐雨如丝      更新:2019-08-06 05:21      字数:3912

到目前为止,是我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

确实,在某些时候,我的脑子,不会转弯,容易被表面现象所蒙蔽。就拿今晚上的事情来说吧,当我发现她只是盯着电视的时候,就想当然的认为,没什么希望了。实际情况恰恰相反,表面的冷漠之下,她是多么希望我能够坐在她身边,与她甜言蜜语海誓山盟一番。偏偏就在这个关键时候,我的脑子里,就只有一根筋,把前景想得一团糟一片漆黑。在那样的一段时间里,她不知暗暗咒骂过我多少次:梁浩轩,你这家伙,该拿出勇气的时候,就知道呆如木鸡。

当时,我就不会反过来想一下:如果没有一点希冀,她何必叫我到这儿来呢?再说,前两次,尽管我有点冒失,可是,她真正责怪过我吗?那底线,她是很清楚的,她只是在想,先矜持一下而已。是啊,到目前为止,她跟彩霞,毕竟是大不相同的啊。我最不应该忽视的一个细节,应该就是,第一次相约就提到结婚的,就是她!然而,那个时候,鬼迷心窍,我怎么也想不出这样一个细节来。于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哦,现在,我是不是该回头呢?

算了吧,如果我回头,就算她答应我,我也是无地自容的了。甚至,到时候我会觉得,她所能给予我的,将带有某种怜悯与施舍的意味。而另一方面,此时此刻,她的心里,对我多半是颇为不屑的,我又何必再去自讨没趣呢?这样看来,今天晚上的事情,错过就是错过了;一切,就看下一次了吧?唉,让人无语的雨夜

就这样,梁浩轩没有再回头,而是径直走向自己的单身宿舍。

当又一个周五的夜晚到来的时候,梁浩轩紧锁着眉头,走在前往小学南侧那茶子岭的路上。

这个夜晚,他将步子放得很慢很慢,只是,那思绪,却像大风中的风车轮一般,运转如飞:这一次,我,我真的是想错了,错得有点不可救药了。昨天下午,那位女同事告诉我,红妮到外面打工去了。当时,我只是淡淡一笑,这样说道:嗯,我知道了。其实,我知道什么呢?我只知道,跟红妮的事情,多半就到此为止了。

是啊,那个夜晚,我没有回头,我想的是下一次。然而,红妮又会怎么想呢?大概,大概她是这样想的:你一再错失良机这件事情,我可以不计较,然而,你连回头说一声对不起,都做不到,就让人难以接受了。第一次相约我就提到结婚,或许有点仓促,然而,这样的一片真心,你还看不出来吗?如果你据此认为,我是一个担心嫁不出去的姑娘,那也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好吧,我倒要看看,我就要到外面去,看看情况怎么样?

带着对我的不屑与不满,红妮离开这儿,到外面打工去了。

其实,第一次相约的时候,红妮就提到外出打工的事情,只是,当时我并不怎么放在心上。现在想来,既然在婚期这个关键问题上,我迟迟拿不出一个时间表,她自然是会有所想法的了。再加上几天前的那个雨夜,我没有回头,她对我的愠怒和不满,最终像火山一样喷发出来了。于是,她做出决定,一走了之,眼不见心不烦。

如今的这个夜晚,我还剩下些什么呢?在我心中曾经鼎足而三的这三位姑娘,如今都到哪儿去了呢?韩芳菊离开我的时间最久,也就是最不能指望的了。红妮呢,尽管刚离开没几天,然而,她对我,却已是心灰意冷的了。说得严重一点,她回心转意的可能性,其实已是微乎其微的了。其难度,其实和大海捞针差不多。

那么,彩霞呢?算起来,上一次见到她,已经是将近一年前的事情了。哦,都这么久了,她的气,还不曾消吗?既然一直没有明确的消息,自然,我是不能够寄希望于她的。

如今,我作何感想呢?“斩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大概,大概就是这一句词了吧?人生,其实往往充满了讽刺意味。以前,我自以为多情、深情,然而,在红妮心目中,我多半只是一个薄情的家伙。因为,她最想知晓的婚期,我一直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哦,她甚至会觉得,我只是一个骗子。

想来想去,这几年来的情感经历,还真像是一团迷雾。

那么,到了如今的这个夜晚,这一团迷雾,我看清、看透了吗?

如果不想自欺,那我只能说:还没看清楚,还没看透!如此形单影只、神思黯然的一个夜晚,我再说什么,即使说得天花乱坠,那都是假的。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我可以再次失败,只是,却不能再次欺骗自己了。其实,这几年,我并不害怕失败,我真正害怕的,是输得不明不白。

如今,我应该怎么办呢?看来,还是那句话:“命里要有终须有,命里没有莫强求”。诚然,我失败的次数,已经是够多的了。然而,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吗?没有吧,不会那么严重吧?试想,新房刚一建成,就有人热心帮忙介绍女朋友。成败姑且不论,从婚恋的走势来看,这毕竟是一件好事情嘛。又或许,所谓“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那个真正与我牵手红尘的人,还不曾到来吧?给自己一点信心,留下一点希望

“好吧,”想到这儿,梁浩轩轻声自语道,“先不去想这些——”于是,他下意识的抬起头来,想打量一下四周的情况。哦,不知不觉之中,他已经来到了中学足球场的东侧。好几年前,中学把这足球场围了起来,砌起了围墙。不过,这并不影响梁浩轩的心情,因为,他并不想到足球场上散步。凝神片刻之后,他哼起小曲儿来了:

在很久很久以前,你拥有我,我拥有你。

在很久很久以前,你离开我,去远空翱翔。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

当你觉得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我会在这里衷心地祝福你

哼了几句之后,梁浩轩露出了一丝苦笑:第一次在县中的阅览室里听到这首歌的时候,我最多只能算是一个不谙世事的毛头小伙儿,如今,一晃九年过去了,这一曲《外面的世界》,似乎已经成了我情感生活的某种象征和隐喻。哦,先是短暂的“拥有”,接着就是那些自己所心仪的姑娘“去远空翱翔”。最让人摇头感慨的是,这些姑娘,自从离开之后,多半就是远走高飞,一去无影踪了,而我呢,就像歌中所唱的那样:

每当夕阳西沉的时候,

我总是在这里盼望你。

天空中虽然飘着雨,

我依然等待你的归期

只是,等啊等啊,我究竟等来了什么呢?诚然,梅玲玲也曾来到过这小街,只不过,那只是昙花一现。随之而来的,是更为漫长而苦涩的等待。当然,我可以这样宽慰自己,既然对方只是过客,不是归人,又何必再等呢?这个道理,我自然是懂得的,只是,要真正放得下,又谈何容易啊!这样说吧,这样的等待,我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一番感慨之后,绕着那围墙,梁浩轩漫步走着。

当弧形变成直线的时候,也就是那小路变成自东走向西的时候,一时心有所思,梁浩轩抬起头来。

前面两三米远的地方,正站着一位姑娘。

定睛细看之时,梁浩轩发现,这位姑娘,正是一别就是一年多的徐心怡。

愣了好一会儿之后,梁浩轩终于开口了:“心怡,你?是你——”

徐心怡淡淡一笑:“怎么,不认识了?”

说“不认识”,自然有点夸大其词;对于梁浩轩来说,是有点不敢相认了。原来,徐心怡已经换了发型,原先的那两条麻花般的大辫子,变成了颇为精干的齐耳短发,而且,额前的那几缕,还烫染过,带着几分都市的时髦味儿。

“认识,当然认识——”凝视对方好一阵子之后,梁浩轩这样说道。

“嗯,这还不错,我,我就怕你贵人多忘事。”徐心怡这样说道。

交流了一阵子之后,梁浩轩得知,对方是因为家里有些事情,临时回来一趟,明天上午,还要赶回打工之地去。这个夜晚只是想到街上一位亲戚家投宿,顺便问一点事情,而第二天上午,则直接从小街赶往火车站。

略作思忖后,梁浩轩这样说道:“心怡,现在,你是不是急着要到那位亲戚家去?”

徐心怡淡淡一笑:“现在也不过八点多,不急的;你,你——”

望了望南侧的茶子岭一眼后,梁浩轩这样说道:“既然不急,那就到上面谈谈吧?”

“嗯,好久不见了,谈谈也好——”徐心怡说着,点了点头。

到了岭上之后,两人找了片草地,坐了下来。

其实,十多年前,对于这片草地,梁浩轩就已经颇为熟悉的了:那时候,他和阿强等人一起,时常到这儿练武,练武的间隙,就坐在这一大片草地上海侃神吹,吸烟望天空。

寒暄一番之后,梁浩轩这样问道:“心怡,这一年多时间,都忙点什么呢?”

徐心怡微微一笑:“我呢,只是一个打工妹,做什么事情,都是为了一碗饭,谈不上什么忙不忙的。”

“我是想问,你做的是什么工,也就是工种——”

“哦,你是问工种,”徐心怡接过话,“最初是在车间里做,流水线上的活儿,人就像机器一样,说起来也没什么意思,不过呢,最近两个月,换了工种——”

“换了工种?哦,是到办公室里去了?”梁浩轩这样问道。

“像我这样的人,没什么文化,办公室,还轮不到——”

“那,做点什么呢?”梁浩轩真有点打破砂锅(纹)问到底的味儿了。

“你,猜猜看。”

皱了一下眉头之后,梁浩轩这样说道:“我,我没到外面打过工,怎么猜得出呢?”

“猜不出,”徐心怡接过话,“那,我就告诉你吧,是改行,做保姆去了——”

“做保姆?你,你一个姑娘家——”梁浩轩的语气,显得有点迟疑和不解。原来,在他看来,这保姆,一般是已婚的妈妈级别的妇女,才能够胜任的。那些小宝贝,吃喝拉撒总是少不了的,一般的姑娘家,就算懂得怎样做,一旦真要面对的时候,多半也是要皱眉头,手忙脚乱一番的。

徐心怡也像是看出了什么,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之后,才这样说道:“这样的一件事情,本来,我也是想不到的,是啊,我一个还没嫁人的大姑娘,又怎么会照料孩子呢?这事情,说来话长——”

梁浩轩心里暗自好笑:什么话长话短的,现在有的是时间;再说,前面你就说过,这样的一件事情,你已经做了两个多月了。别的且不说,一点心得体会,总还是会有的吧?

这样想着,他凝视着徐心怡,示意她继续往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