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点的希望转瞬而逝，韶华此刻心如死灰。那箭的力道即便她有所准备也难以抵挡，足以证明这个敌人有多恐怖。除了白夔仙，玄空派的那些客卿她想不起来有谁有这样高超的箭法。莫非，是那个法师？

她伸手搭住那箭矢，奋力想要将它拔出来。距离出口已经一步之遥，她不想就此失败。

对的，我还没输！韶华冷静地给心里打气，她知道了天剑的下落，知道了白夔仙的进步与那位奇怪的法师的关系，她知道了太多的秘密，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她不能死，只要出去就能跟梦马把一切说清楚，就能离开这里，去过她两年前就想过的生活。

所以，不能死在这里！

韶华突然爆发出的意志让李亦痕和薛析灵震惊，这种求生的欲望溢于言表，强迫着她一点一点地将那箭矢从石壁里推出。在箭矢离开石壁的一瞬间，她跪倒在地上，吐出一大口鲜血。

此时那些玄空弟子们已经追过来了，但他们没有围过来，而是隔着远远观望着。见到了这箭的威力，他们大概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又是一箭划破长空，李亦痕眼冒精光，奋力甩出手中长剑，长剑在空中与其激烈碰撞到一起。这一剑倾注了他大量的能量，却也只是将箭矢稍稍改变方向，使其扎进一旁的石壁上，顿时石壁上冒出无数裂缝，几乎一触就要破碎。

“这是什么怪物……”李亦痕心有余悸，上一次让他有这种感觉还是符修。白夔仙虽然也恐怖，但到底光明磊落，不像这人藏匿暗处，做些暗箭伤人的勾当。

云海法师面无表情，这次他将箭矢指向了李亦痕。猩红的箭矢再次脱声而出，带着比前两次更为可怖的气息。

李亦痕将长剑吸回手中，一划，长剑顿时幻化成无数剑刃，在他身前飞舞着，盘旋着，在箭矢来袭瞬间合击成盾，强行将其挡住。

剑与箭之间火星四溅，众人看得也是触目惊心。他们暗暗感慨这少年的剑气之纯粹，回想起方才的战斗才明白绝对是他放水了，以至于虽然他们一直被击倒，却几乎没人受伤。

“破！”李亦痕大喝一声，那箭矢在空中被撞飞回河对面的山壁上，沒入黑暗中，而他面前的剑阵则化成一堆碎末，落入凡尘。

李亦痕往后退出一步后站定，胸膛不停地激烈起伏着。薛析灵观察到他的指尖已经淌上血丝。

“灵儿，带韶华姐姐离开。”

“可是师叔……”

“听话，我没事。”李亦痕以前所未有的坚毅眼神看着她，给人以无需言说的信服。

薛析灵不再说话，她走过去扶起韶华就往外走，而那些弟子并不敢去阻止。李亦痕的表情已无嬉戏，这种情况下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大开杀戒，自己当然不愿意当这辜魂，还是把这一切交给那个人好了。

李亦痕说话的时候，云海法师放下了手中的弓，缓步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直到他完全走到光亮处，众人才看清他的真面目。他站在暗河的另一侧，双手在背后抄着，漠视着河对面的李亦痕等人。

“果然是你。”韶华也看请了云海法师的样子，跟她所预料的不假。

“李云，薛析灵，你们都是盟会的朋友，为何要站在贼寇的一侧，与自家人为敌呢？”

李亦痕与薛析灵对视一眼，他们都戴上了面罩，但还是被人认了出来。其实也不难认，虽然他们一直克制，但打斗中多少还是暴露了神兵山庄的功法，结合当前兖州的局势，毫无疑问只有他们。

“李云？你在开什么玩笑，老子可是帝肋地阶的寒江，识相的给老子滚开！”李亦痕当然不会大方承认，当即给自己编了个身份，思前想去也是这位青龙近侍最合适，说不定还能吓唬住敌人。

薛析灵一脸无奈地看着李亦痕，虽然说不能暴露，但这谎话也太蹩脚了吧。

“寒江？说起来我还真见过他。”云海法师不紧不慢地说。

李亦痕愣了一下，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还认识寒江。

“在地阶中，他也算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了。可惜如果你要以他来吓唬我的话，还不够。若是你说你叫樱下雪的话，我还真有点担心呢。”云海法师伸出右手在空中轻轻一划，从身后一支箭瞬间射出，霎时间停留在他的手上。

李亦痕皱了下眉头，不禁转头问韶华：“樱下雪是谁？”

韶华白了他一眼，说：“你管他樱下雪是谁，我们得想办法从这里脱身！”

“抱歉，没机会了。”云海法师悬在空中的手突然一划，那停在手上的箭顿时高速射出，带着一股庞大的旋风，连同那河上的水都被卷了起来。

这次薛析灵抢在前面出手，她快速地转换着手型，身前数道蓝色的风流转成一个庞大的风阵，硬生生将那箭矢阻挡住。

“玄风阵？云罗妗真是教了你不少好东西。”云海法师摇头，突然眼睛一下爆发出黑光，手掌往前一压，那箭矢像是被突然加了一股庞大的力量，竟一下子突破风阵，其前沿的压迫力率先作用在薛析灵身上将其打飞出去。薛析灵在吐出一口鲜血后倒在韶华身边。

李亦痕顾不得倒地的薛析灵，在危急关头快速打出一式修罗剑气。在蒙蒙的水汽中，恰如一只魔鬼抓住了那汹涌的箭矢在节节后退。李亦痕的攻击仍然没能将其阻挡下来，他脚下一步一步地后退，额上青筋暴凸。

流花?落英。数不清的红色花瓣飘零着，一下子笼罩在众人的周围。李亦痕感觉到身体里的力量在逐渐恢复，甚至变得越来越磅礴，这股力量也很快作用在他的剑上，终于将那蛮横的箭矢停了下来。

李亦痕余光一扫，看到韶华正在他身后打坐，身前一朵以气幻化成的红色小花晶莹剔透，不用想也知道是她加持给他的力量。李亦痕奋力一挥，那停住了的箭矢当即被打飞出去，刚好从云海法师的发边划过，直直扎进一旁的岩石里。

在破掉箭矢的瞬间，漫天的落英瞬间消失，李亦痕身后的韶华吐出一口黑血，整个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云海法师依旧淡定，并没有因为这一击未果而困惑。他知道，从韶华中了他一箭开始，他早已稳操胜券。

“你中了我的毒，现在又强行运功，除非有我的解药，否则不可能活过今晚。”他斜着眼睛看着跪倒在地上的韶华，轻藐地说。

“韶华姐姐！”李亦痕丢掉手中的剑，赶忙走过去将其扶住，这时薛析灵已经起来来到他们身边，只是从表情上看受伤不轻。

韶华整个人都在颤抖着，目光紧紧盯着地上的那一滩黑血，心如刀割，早已分不清是毒伤还是心伤。直到这一刻她终于认命，她逃不掉了。

“你们两个是盟会的人，我不想对付你们。你们走吧，别逼我改变主意。”云海法师看到李亦痕他们依旧围在一起，皱了皱眉。

“不，我们一起走。”李亦痕尝试着扶起韶华，不料却被她一把推开。

“他说得对，你们走，赶紧走！”韶华指着出口，目光坚定。

看着她坚定的眼神，薛析灵看向她的目光也变了变，有点惊讶，也有点难过。

“不要，我说过要救你出去的……”

“师叔，她说的没错。眼前这个人是我们现在打不过的，她又中了毒，即便能出去，跟送死又有何分别？”

其实薛析灵说的这些，李亦痕何尝不知道，只是不愿意相信，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失败。但薛析灵提醒了他，他失败了。

大概停顿了几秒，李亦痕才终于有气无力地说：“好，我们走。”

他将地上的剑收起，目光自始至终狠狠地盯着云海法师的方向。

“如果可以的话，请你们一定别让梦马来救我，拜托二位了。”韶华恢复了打坐，看起来已经认命了。

李亦痕和薛析灵都愣了一下，他们知道韶华这么说的意思。冥婚是给梦马的陷阱，所以她是一定不会愿意梦马过来救她的。

两人对视了一眼，相继点了点头，随后纵身一跃，从出口处跃出，直至坠入深湖，顿时击起一阵水花。

两人花费好一番功夫才从湖里游出，在山脊处一片柔和的月色中，他们躺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休息，一动不动，仿佛被抽光了全身的力气。

等过了一刻钟左右，他们逐渐感觉到有个熟悉的身影靠近了他们。

“怎样，娃娃们，我让你们带的人带出来了么？”来的是长空老人，从他的神色来看，摆脱掉白夔仙可是花了他不少的力气。

李亦痕和薛析灵同时低头。

长空老人叹了口气，有点无奈地说：“唉，看来我还是老了，没想到那白夔仙居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她中了毒，我们没办法带走她。”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长空老人摆摆手，也学着他们这样坐下。只见他捂着胸口，嘴角渗出一丝鲜血。李亦痕和薛析灵很快意识到他受了伤。

“白夔仙的武功已经超越天阶，恐怕与东方明空也不相上下，我能逃脱已是幸运。”长空老人说，“你们回去吧，到此为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