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明回到姑苏已经有几日了，以前轩辕明的部下都被铲除得一干二净，却仍有忠心者，轩辕明一回姑苏就马不停蹄前去拜会。

但是这些人轩辕明却是一个都没见，全部拒之门外，面见的不过是几个担当闲差的亲朋好友。

轩辕明回到姑苏，虽然只是有一个隐王的虚衔，但是终归还算是成皇的儿子，成皇再如何不愿意见他，也得见上一面，于是成皇久违地下诏，宣轩辕明觐见。

王氏现在已经能够下床走动了，走到轩辕明跟前，“父皇召见？是好事啊，为何夫君愁眉不展？”

“许久未见，我对他虽然还有父子联系，却早没了当初仰望他的感情。”他对他，可谓失望透顶，他，作为一个父亲，却因为别人的谗言，剥夺了他儿子人生中，最意气风发的十年。

他，会承认他是父亲，却不见得会原谅他。

“夫君不该对他有所期待，却也难保不恨是么？”

王氏能够留在轩辕明身边这么多年，除了她能吃苦，更重要的是她这颗通透的心。

“夫君不必担忧这个，在皇室之间，这些血缘，本就淡薄。夫君要做的，是完成这么多年卧薪尝胆的目标，除了这个，任何事都不会是阻挡夫君的障碍。”

轩辕明拍了拍王氏的手，“为夫知道了，多谢夫人。”

轩辕明更衣进宫，这个地方，他已许久未见。

那个人，他也许久未见，这是他们阔别多年的父子相会。

轩辕明入宫，不由自主往东宫的方向看了看，那个地方，是他前半生所有的骄傲，亦是他前半生所有的梦魇。

如果可以，那个地方，他将永远不想踏足。但是现实是他需要去那个地方，并且是要竭尽所有再度去往那个地方。

在一个小宦官的带领之下，轩辕明到了成皇跟前。

“父皇万福，不孝子轩辕明前来拜见。”

轩辕明跪下去了，成皇却迟迟没有要他起来。明显是要他跪着训话。

“你此番能够回来，是你皇祖母的意思，你应当去拜她。”

“儿臣知道了，明日就去西陵祭拜皇祖母。”

成皇没有丝毫和颜悦色，看着眼前跪着的人，只是厌恶。

“父皇如若愿意，儿臣可以去为皇祖母守陵。”倒是这句话让成皇眼底的厌恶少了些许。“守陵？当真？”他如若真有这份心，那么他以前的那些罪孽在成皇心里也不是不能原谅的了。

“百善孝为先，儿臣自然愿意。”

成皇心里却打起了算盘，才赦免他就让他去守陵，这样的话，天下的人难免诟病，说朕不是要赦免他，只是换了个地方囚禁而已，那样的话他不就落得了个不慈的名声么？

但是，守陵并非是美差，他竟然主动要求，想必这孝义终究还是没有忘却。

“你起来吧，”轩辕明缓缓起来了，脚有些发麻。

“你有这份孝心就够了，你这些年想必也反省够了，今日便到此为止吧，回去吧。”

轩辕明作揖之后转身离去。

要想成皇一日之内消除对他的成见可以说是绝不可能。所以他并未多做停留。他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他·主动要求前去守陵只不过是想要改变自己在成皇心里的印象罢了，被囚禁这样多年，他受够了，又怎么可能再去？他狠了解成皇，那个把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人，因此他也正是凭借这个，而为自己扳回一城。

而成皇，自然也在心里盘算着不论他再如何挣扎，他只要不放权给他，他终究只是个闲散王爷。

阔别十年的父子相会，父子二人心中都满是算计。

轩辕明从御书房出来之后便缓缓顺着宫墙往外走，跟在后面的是一个三十上下的宦官，这是小于子，是他被贬之前就一直跟着伺候的，眼下他回来了，也就从浣衣局调出来，仍跟着他伺候着。

小于子在轩辕明身上披上云锦提花斗篷，柔声道：“主子，天儿晚了，早些回去歇着吧，王妃一定在等了。”

轩辕明慢慢地围着宫墙走着，并没有提要回王府的事。“十年了，这里的光景还是如当年一般，当时阿朔还是个孩子啊，也不知他突然没了母后与兄长如何在这深宫活下去的。”

小于子见轩辕明开始追忆当年的事情，也就把当时的那些事情一件一件与轩辕明说着。“那可不是，多亏了太后娘娘照拂……”小于子看着轩辕明有些阴沉的表情有些瑟缩，忙解释道：“奴才当时也被调去了浣衣局，每日面对着一大堆衣裳也找不出时间去见秦王殿下，后来偷了闲儿也只能偷偷看一眼。”

轩辕明不等他多说，摆摆手，“我并无责怪你的意思，你当时尚且自身难保，能够去看阿朔一眼已是有心了。”

小于子眼底还是有些抱歉的神色，见轩辕明往前去了，只得加快了步子跟上去，“小于子，这十年，受苦了。”

小于子有些受宠若惊，二人慢慢走着，就来到了当年的椒房殿，这里十年了，却依然没有嫔妃入住。

小于子连忙道：“这里十年了，一直空着呢。陛下再宠幸哪一宫的娘娘也没赐过这儿，陛下心里还是有皇后娘娘的。”

有吗？轩辕明嘴角溢出一抹苦笑，小于子看着轩辕明这番模样，又诚惶诚恐起来，自己又说错话了。

“罢了，不说这些了，再陪我走走吧。”

轩辕明没有进椒房殿，只是循着椒房殿的宫墙继续往前走，走到一个岔路，往东宫的方向深深望了一眼，却是没有往那边迈出一步。

就在此时，天上缓缓飘下了雪花。

小于子拿出早准备好的油纸伞，撑在轩辕明头上，“殿下，这是今年的初雪呢。”

轩辕明眼底划过一抹忧伤，却是没有言语。

“殿下，咱们回了吧？”

轩辕明‘嗯’了一声，由小于子带路慢慢出了宫。

椒房殿的宫门依然紧闭，众人皆道成皇痴情，如此十年依然无法忘怀皇后，却没有思考过，这里虽然没有嫔妃居住，成皇却也是一次都没有来。

紧锁的目的，除了缅怀以外，更有封锁的意味，他不愿再看这段历史，也不愿再提那个女人。痴情？他何时配这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