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离开回回王城是金禾生下孩儿后的半个月，金禾本来是要出来相送的，子衿不让，赤丹也不让。子衿知道金禾身子差，生育后这一个月是女人最需要休养的时候。

子衿就在金禾的寝宫里与金禾作别，赤丹带着一路军队送子衿出了城门，命一队军队护送子衿一路过去，子衿推脱不过，也就接受了赤丹的好意。

一行军队就这样浩浩荡荡地上了路。

有军队跟着，子衿也不男装了，只是一袭素衣，脸上围了一块面纱遮去那容颜，只露出一双颇有灵气的眼睛。

就这般走了七日，眼看着就要出了回回的领土了，那一路军队也就不好再送，向子衿请辞折回去了。这几日回回的军队跟着，子衿倒是没有玩得尽兴，眼下巴不得他们速速离开，也不多作挽留，潇洒地招招手，与青鸟复往前去了。

子衿策马往前，青鸟亦步亦趋。

子衿眼下已经没什么大事儿催着压着，玩心大起，根本不管是走到哪里去了，只是横冲直撞地来到了一个边陲小镇。

在一家清幽的客栈住下，子衿复扮作了男子，摇了折扇，大摇大摆地出去了。青鸟仍旧做子衿的书童，跟着子衿到处晃荡去了。

这边陲小镇看着虽然是破落，却也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城里的赌馆、歌舞坊倒是一个也不少。

子衿在赌场里晃荡一圈，看着各人买定离手，赢的人皆大欢喜，输的人苦着脸，下一把又继续循环往复。那脸儿上的表情比唱戏的来得还精彩多变。

“爷？你可没得赌了！”子衿摇着折扇，到了最大的赌桌，那人把身上的玉佩甚至腰上围的扇套子都给当得一干二净。嘴里还嘟囔着要回本。“再赌一把，下一把我一定赢！到时候你们都给我叫老爷！”

子衿双臂交叉放在胸前，青葱的手指拿着折扇，合起的折扇顶着下巴。一副看热闹的样子，这个小子倒还真是呆！再赌下去，恐怕那一身的衣衫裤子都给赌得一干二净。

子衿觉得新奇，凑过去看，眼神却被那赌桌上的玉佩吸引了过去。那玉佩不会错的！是芸娘的！难道芸娘现在就在这附近？难道眼前这个败家子真是芸娘家里人？

子衿再三打量了一下那人，怎么也看不出与芸娘有什么相似之处。

“这位大哥，这个人是谁啊，怎么就赌得这般舍死？”子衿问一旁看热闹的一个中年男子，中年男子回道：“他？他本来是个无赖，只因一次打赌赢了一把，就翻身做老爷了，拿那把银子做了生意，还想着赌神老爷显灵，结果，那，就这模样了。”

如此说来，这个人的经历倒还真是啼笑皆非。折腾一大圈还是沦落到这一步了。

“那他家中有什么人呢？”

中年男子狐疑地打量了一下子衿，子衿干笑两声，“我瞧他像是我的一个远房亲戚，一时记不起来了，就急得我那姨娘的玉佩长什么样儿。”

中年男子这才开口道：“他家里上上下下也没瞧着有什么正经人物儿，他小的时候就死了娘，他长到十来岁的时候，他爹也死了，眼下这家里只有一个守寡的姑母，还有一个他的姘头，卖花的寡妇。”

姑母？莫非是芸娘？

子衿觉得有些惊喜，看着那人实在是不成器的模样，也实在不忍芸娘的东西就这般让他糟蹋了，子衿放了一百两银票在赌桌上。

“他欠下的债我便还了。”琢磨着是否要脱了裤子还债的裴老六一下子眼睛放光，来打量子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喊着贵人！

子衿捡起赌桌上的那块玉佩，与裴老六一道出了赌场。

“日后不要赌了。”子衿冷冷道。裴老六连连答应。子衿将那玉佩举到裴老六眼前，“这玉佩是哪里来的？”裴老六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支支吾吾道：“是小的家里的。”

这玉佩是前朝的雕刻大家之手，只有两块，一块毁于战火，一块辗转到了慕容夫人手中，这块玉佩正是姜郁送给芸娘的，芸娘那般宝贵这个玉佩，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赌桌上？

“你最好说实话，这块玉佩的主人，我是认得的，你如若说假话，我扭头就把你送官。”

裴老六一下子跪在地上，面如土色，“还请老爷饶了小的。”

子衿正声，“你如若说真话，兴许我还放你一马。”说着‘啪嗒’一下合了折扇，把裴老六吓得虎躯一震。

“小的说！这块玉，来得的确不是什么正当的路途。我这个模样老爷是见过的，手中没钱，又背着一大把帐，只好到各处去盗墓。”

盗墓？子衿的眼神有些虚脱。脚步也有些不稳，但还是撑着等他说完。

“这块玉正是我在一处墓里挖出来的，这玉佩就系在那女人的腰上，我上下翻了一圈儿，就捡了这块玉，别的我什么也没做啊。”

子衿还未说什么，旁边一直安静听着的青鸟突然冲了出来，拽着裴老六的衣襟，“那坟墓在哪里？在哪里？”子衿拉回了青鸟，对裴老六道：“你从哪里挖到的这个，带我们去。”

裴老六哪里敢多说什么，“那里距我们这镇子上尚有距离，今日天色已晚。还请两位老爷去我家住上一宿，明日，我便带二位去。”

子衿没有拒绝，与青鸟二人去裴老六家歇息。

一进门，裴老六便招呼自己的姘头出来招待客人，那姘头年岁约莫四十上下，却还是风韵犹存，如若稍稍收拾一番，必定是大户人家的夫人。

“今日有客人来了？坐！”那女人热情地招呼着，上下打量了一下裴老六，轻轻问了一句，“前儿才给你做的扇套呢？”裴老六支支吾吾，没有回答，子衿以为免不得会吵上一架，但那女人却只是叹了口气，去厨房张罗晚饭去了。

不多时，那女人端了几样菜出来，满满摆了一桌。之后又去屋子里扶那老妇出来吃饭。

子衿看着那女人，对裴老六道：“这么好的女人，你应该娶她的。”

裴老六的目光缓和了些，“你也看到了这么好的女人，配我这样的人，是不是很作践了呢？”子衿却是不明白了，他们既然都住在一起了，为何不嫁娶，反倒让那些人说闲话？

不过这些都是别人家的事情，子衿也不好插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