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呼呼地在高空飞行着，洁白的云，在窗外，被阳光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飞机内的人却无暇光顾窗外的美景。

一位金色头发的少年带着金丝边眼镜，目光在一沓文件上跳跃。

穿着黑色燕尾服的侍者：“少爷，离降落还有不少时间，您确定不休息吗？”

少年没有抬头，“不需要。”

尽管他早就能预判到在飞行的数十小时内，股票市场会因为自己在上飞机前的一个举动陷入不小的震荡，但事后的细节还需要完善。

将一切设计成市场理所应当的动荡。

这位名为安羽的少年坚信必要的损失是有价值的，而他精准如智能的大脑可以让他轻易预判到各种各样会出现的状况。

不，这并不是预知能力，不过，一个人如果可以把未来的所有可能性都罗列出来，离预知未来也相差不远了。

此时另一个红发女人走过来，“少爷，董事会要求和你通话。”

安羽不屑地撇出一个笑容，看来那群老东西坐在位置上乖乖数钱也不满足，

他淡淡地说：“把电话挂了吧。”

“是！”少爷的命令从来都是不容置疑的。

按照安羽的计划，小范围的金融崩溃，会让f12公司在资金极其短缺的边缘自乱阵脚，然后几个小时后，他们的股票有颓势的时候，大量买进，他们离分崩离析就不远了。

终于能把这块心头肉给解决掉的时机，付出一点点代价为何不可呢？

只要那群老家伙不来误他的事，他们平时的刁难，安羽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一切都按计划上演，一切都是可控的，未来应该按照这样发展才对。

活了十几年没出过失误的安羽可在今天漏算了另一个可能性。

统计学之所以成立的前提是，符合一切现实性的概率不被颠覆。

晴朗的天空忽然几经闪烁，一道霹雳后，整个天空的光芒都被黑暗笼罩。

在飞机舱内可以感觉到骚动的气流如同湍急的江水让整个机舱摇动不堪。

“少爷坐稳，我去驾驶舱看看。”

由于太过黑暗，整个飞机的应急灯都开启了。

安羽此刻的内心依旧是波澜不惊，或者说他不知道焦虑的情绪是怎样的，哪怕外面的闪电伴随着轰鸣的雷声如同恶魔的手要将整架飞机撕碎，安羽把散乱的文件一张张收拾好。

安羽小时候，他已经丧失掉名为害怕的情绪，。因为大脑的超级分析能力，任何事物，他都能作为一个旁观者，冷静地分析，计算，然后把事物发生的逻辑和可能性轻而易举地连接在一起。作为代价，他自身作为人的情感正在一点点地退化。

“可能进入风暴潮了。”

“没关系，雷雨带很快就能出去。”

然而，越来越大的雷声，在窗户就看见的缭绕的电光寓意着，飞机越来越接近黑暗深渊。

电光闪烁的利剑划破可怕的天幕。

激涌的气流几乎让这驾飞机快要侧翻了，

“下降高度，下降高度！！”

“指挥中心，指挥中心！这里是……现在飞机陷入风暴潮，听见请回答。”

仪器此时只发出数据化为雪花碎片的嘶嘶斯斯斯斯声。

气流的撞击声让整架飞机再也能以保持平衡，飞机舱内天旋地转，它的每一个零件叫嚣着要分崩离析。

安羽看着周边被飘飞的物件砸晕过去的人，以及因为恐惧晕过去的人，他问自己说，自己要死了？面对突然降临的死亡，为何内心还是这么平静？

还有，为什么死亡也是这么的无聊？

安羽自嘲地笑了笑，真希望下辈子不要再这么无聊了。

如同鬼神的咆哮声中，在一道道电光的利刃下，整架飞机在黑暗的高空中湮灭。

高阔雄浑的歌声在整个看不见尽头，看不见光线的森林里蔓延，正好像那些野蛮生长的植物一般。

歌声没有旋律，没有语言，以及若有若无的吟唱，轻盈地失去重力一般飘荡在森林的上空。

在参天的林木之间，是一道又一道点燃了幽火的纹路，蛇形地在地面上穿梭。

优美的歌声赋予了纹路暗夜的生命力，一圈又一圈，绘制着瑰丽的图案。

幽火在黑暗的森林里点燃片刻的光，一个个穿着灰袍的佝偻的身躯如同风干的枯骨，伫立着，凝视着那幽微的光亮。

不成文字的语言从他们的嘴里吐出，声音高低抑扬之间伴随着某种魔力让地面上的纹路更加复杂，绘制的更加繁密，最终形成一朵犹如滴着血的鲜花的图案，在森林的中央耀眼的绽放着红光。

等到天空的乌云散尽，高挂的月亮向枝叶横亘的大地洒下冰霜，但光辉在触碰到红光后立刻消融。

整片森林都被沸腾的红光笼罩。

喃呢的低语变得越来越兴奋，某种东西终于要冲破桎梏，冲破地狱的枷锁，重新降临与世上。

一个庞然大物的身形在艳丽的红光中显现出了形体。

“终于！”

不像众多灰袍者一样，站在最高处俯视整个森林的那个人，极力抑制住心胸爆发的情感。他华丽的长袍，即使在黑夜里，也能看见上面的刺绣如同流光闪烁着辉华。

“是啊，您的睿智，带领我们迎来了这伟大的一天。”他身后一个垂垂老矣的声音高声赞叹道。

男人的声音带着从胸腔里爆发的情感：“哈哈哈！贪食黑夜的巨兽，以堕落之王的名义，万象惊座，惊动天鸿！”

以森林地面为中心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风暴，伴着雷电，熠熠的红光纹路在雷电的指引下蔓延上了暴戾的气流上，随之遍布整成一个球体的空间。

球体空间内部，一个黑色的小点由小变到大，化为黑色的扭曲空间波动，向四周扩展，直至撑爆了整个红色的圆形空间。

冲天而上的光芒直插云天，光柱还不断地在扩大，原本庞然大物的身形在光柱中由虚变为实，震怒天际的咆哮让所有生命都在颤栗。

“快！快出来！”那个人看见巨兽，积极疯狂地催促道。

有所感应般，森林的光亮在一瞬间熄灭。

黑暗再次降临，连呼吸声都被凝滞的夜色里，巨兽张开了獠牙。

一步又一步，数千年的禁锢被解脱了，一个个罪恶的灵魂借着这个庞然的怪物身躯，重新踏足这片血色褪去的土地。

所有的灰袍使者高呼着咒文，排山倒海的音浪无不刺激着巨兽嗜血的心脏。

“你走的好慢。”

轻笑声在现在是显得多么的不合时宜。

忽然出现的突兀的存在让巨兽前进的脚步稍微停滞。

紧接着无法压抑的暴怒随着吼叫将周围的树木震碎。

“哈哈哈……“

灰袍使者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见空气里的笑声。

电光火石之间整个巨兽的身形被一分为二，月色的清辉被地面喷涌不止的红色河流反射。

一切寂静无言。

随着天际传来的光线，一个看起来瘦弱的身影站立在巨兽倒塌的头颅上。

如果来黑暗也无法隐没他的身影，他必定是夜的主人。

站在高处的男人震惊地望着不远处的瘦弱身形，一味地说服自己，但语言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力量：“不可能，不可能……十年了，他不可能还活着！”

十米开外站立的身影在所有灰袍使者的注视下张开手臂，就像是一个疯子拼命吸收着空气，“还怀念啊，十年未见的世界。”

缓缓睁开双眼，他金黄色的瞳孔平静得如同死水，哪怕刚刚徒手撕开了一个猎物的身体。

“杀了他！”

尖锐的声音响彻森林。

话音刚落，在场的所有灰袍使者同时吟诵，天空上无端实现了数十个巨大的法阵圈，巨大的魔法阵展开了庞大的纹路。

繁复的图案向机械般旋转起来，炙热的光线汇聚成一道白柱径直向大地射去，所到之处变成烈焰。

虬龙的参天古木，一瞬间就被烈焰吞噬。

翻飞的泥土，爆裂的火花，黑暗的森林瞬间成了炼狱。

“切，”魔鬼的轻笑仿佛是在蔑视所有徒劳挣扎的人。

“命运早已决定了。”从轰然的火焰中，他的背影屹立不倒，如同闲庭漫步在自家的花园里。

他轻轻地打了一个响指，所有火焰瞬间熄灭。

就连一直挂在高空的月亮也消失不见了，黑夜被更深的暗笼罩。

死亡从来都是没有声音的。

灰袍使者们召唤法阵的低吟声戛然而止，在诡异的寂寥片刻，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上演，一个又一个的人在黑暗中被活活地刺穿，倒下。徒劳挣扎的生命被死神收割，汇聚到那片红色的河流里。

“当你习惯黑夜的时候，你就会沉迷其中。”

站在高处，魔鬼凝视着面前面目狰狞的男人。

“你一生追逐着不可视的影子，可却被命运抛弃。我说的没错吗？”

“你不可能出来，你应该死了才对！”拼命克制住身上细胞疯狂叫嚣着逃跑的冲动，男人不断地重复着本应该注定的事实。

“没错啊，十年过去了，我早应该被深渊里的怪物撕碎，消化成一滩肮脏的胃液。”

“不过，很遗憾的是，我把他们给吃掉了。”

魔鬼露出满足的笑容，邪恶而狰狞。

“主公！”一旁穿着灰袍的老人向一个方向发出一道道锐利的毒箭，毒箭在空气中翻转竟让蒸腾成水银一样的液体，所到之处及恶化为腐蚀液。

铺天盖地的银色大网闪烁着毒光要将那个瘦弱的身影置于死地。

但是，没有一个正中目标。

被月光怜惜的魔鬼身上反射着干净的冷色调，小小的蓝色魔法阵从他的指尖展开，冷光绽放的一瞬间，老人的整个身体凝结着硕大的冰块。

伴随着清脆的响指，冰块四分五裂。

战斗并不持久地拉下了帷幕，黑色的森林，血色的地面，站在高处脸色扭曲的疯狂的人，一切的一切，都被魔鬼强迫地发出悲鸣。

“你看啊！他们被救赎了，不是吗！哈哈哈！”

男人知道挣扎时徒劳，从前的瘦弱的面庞，皮囊如故，可男人知道这个人的灵魂已经出卖给恶鬼了。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弄得我就像是坏人一样。真正应该受到惩罚的是你们。”魔鬼低笑着，指尖从身前，慢慢地指向了一个方向。

男人的瞳孔无限放大，他胸腔的火焰变成驱动他的动力，银色的法阵在紧握双拳的那一刻展开。男人向前方疾速冲去。

然而步伐一迈的瞬间，从天而降的重力将男人狠狠地嵌入岩石地面，岩石碎片插入皮肤的剧痛来袭。

那个比男人矮小的身影如同睥睨着卑微的蝼蚁，恶鬼的表情无法用言语形容，如果有，便是麻木，对杀戮的麻木。

“你别着急啊，命运啊，从现在开始，停止了！”低语，喃呢如同绵长的呼吸声缭绕着森林大地。

比黑夜还要漫长，还要深的黑暗，笼罩下来。

安羽觉得自己的身体正处于一个长长的失重过程中，四周还伴随着苍白的的闪电，涌动的气流摩擦声将阴暗的隧道划开数道伴着火花噼里啪啦的裂痕，坠落的风声好像是低吼的野兽将它的身形隐没在黑暗深处。

巨大的气流汇聚成屏障，每穿过一道，耳边就会传来巨大的雷鸣声，全身带着些许麻痹感，

继续穿过另一道孕育着雷光的旋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