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历379年4月1日，已经是中央军坚守明林要塞的第22天。

“大人，您已经巡查了一夜了，还是去休息吧。”

高耸的城楼之上，一个亲兵面带崇敬与不忍的神色，轻轻提醒琼摩。

“罗素，你带弟兄们先去休息吧，再给我抽调三个中队来换防就行了——现在宁翡军随时还会攻上来，城上没有指挥官盯着不行啊！”

琼摩没有回头，只是微微闭了眼睛，原本神采奕奕的面庞上写满疲惫，瘦得几乎脱形。

由于长期据守要塞，被团团围困的中央军第十二军已经与外界断绝联系多时了，此刻他们对于中央军总将明左华兵变、皇城对中央军失去信任等等变化一无所知。

最初对于援军的炽热希望已经缥缈，现在要塞内的每一个人都已经下定了必死的决心。

宁翡家攻城不辍，于是他们作战不歇。

没有增援，没有补给，没有预备队，没有医药，支撑十二军坚持到现在的，恐怕只剩下了指挥官慕容紫枫翎佩与琼摩翎统坚定的信念。

他们两个身先士卒，每次作战都冲杀在最前线，他们带头吞吃苦涩的野菜和树根，他们亲自抡起步兵铲加固战壕——他们已经成为了明林守军心目中永远飘扬的旗帜，只要这面旗帜屹立依旧，十二军的意志，就不会倒下。

罗素无奈的摇摇头，继续跟随在琼摩身后，亲卫队的士兵也没有一人离开。

琼摩出神注视着如血的朝阳，半晌才注意到自己身后的寂静，他回头一看，全体士兵没有一个回去休息，禁不住愣了一下：

“大家可以与下一岗执勤的弟兄换防了——怎么，累了一夜，不去休息一下？”

士兵们目光坚定站得笔直。

琼摩心中掠过一丝感动，可他也知道，如此下去，士兵们的体力会严重透支，战斗力就更不必说了。现在绝不是单单比拼意志的时候，此刻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尽可能大的保存实力直至最后一刻来临。

“好吧好吧，我们一块儿回去，顺便去慕容大人那里蹭顿早饭——谁继续站在这里装木头就让他生根在这里好了，我们菜汤也不给他留！”

琼摩笑着挥挥手，要塞上的氛围开始轻松起来。士兵们开始说笑，神情惬意的伸伸懒腰。

“是谁说要蹭我的早饭？琼摩，你小子抢我台词了啊！”

慕容紫枫带领一支巡防队登上了要塞城楼，残破的披甲湿漉漉的，沾满了露水，可以看出，他们也巡察了一夜。

“大人!”

琼摩快步迎上去，对于慕容紫枫这位帝国赫赫有名的将军，自己军校时代的战术老师，他一向恭敬有加。

“小老弟，辛苦了。”

注视着对方同样布满血丝的眼睛，两人哑然失笑。

慕容紫枫四十多岁的年纪，身材修长，一双炯炯的明眸似乎有着安定人心的力量。几缕微黄的额不桀的披散在额前，看得出年轻时是个英俊男子。

现在这位当代名将有气无力的打着哈欠，睿智的星眸中闪烁着狡诈的光芒，“我说，昨天的饭食可是我们军指挥部提供的啊，今天说什么也该轮到你们十二师的了！”

琼摩压根不吃老师这一套：“大人，我们可没规定轮流做庄啊，上次好歹让你们准备一次还不是因为你猜拳输了？”

“要的就是你这一句！弟兄们，我们要一雪前耻啊，听见没，今天再输一次我们又要勒紧裤腰带了！”

慕容紫枫好像兴致很高，做出一副摩拳擦掌准备决一死战的架势。琼摩也不含糊，关节按的咔巴作响准备迎战。

到底谁出饭食？这个问题倒也好办的很——无非两位将领猜拳就是了。综合来看，琼摩总是输多胜少，但近来似乎摸出了什么规律，逐渐愈战愈勇，让慕容紫枫很不服气。

双方士兵饶有兴趣的为自己的长官加油呐喊，对于他们来说，只要和这两位永远朝气勃勃的长官在一起，就远离了死亡的阴影与恐惧。

“我左青龙，右白虎，中间夹只米老鼠！”

——胜负立刻揭晓，慕容长官的白虎吃掉了琼摩的米老鼠，顿时得意洋洋。

“得了得了，我认栽！十二师弟兄们，甭光看着了，都给我挖野菜去，罗素，你去雷参谋那儿问问还有盐吗？”

士兵们嬉笑着散去了，两位长官相对苦笑。

二十多天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互相开这种很没营养的玩笑也成为了生活比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守城至今，军中应该已经很少有还能真心笑起来的人了，尽管他们两个时时注意营造出轻松的氛围，但他们能看出，越来越多的士兵笑容下隐藏的黯然。

远处，煮汤的大锅咕嘟嘟沸腾起来，琼摩感到自己的肚皮也在哼哼唧唧的应和着。

舀出一碗清的能映出人影的野菜汤，琼摩三两下灌进了肚子。就在他准备舀出第二碗的时候，城楼东南哨响起了凄厉的警报！

“紧急集合！宁翡军又攻城了！！！”

“带队军官清点人数，罗素带上十二师四、五、六团的弟兄支援南城楼，三团留作预备队，投石大队一级战备，强弩大队跟我上城！”

琼摩把饭碗一扔，抽出了佩刀。

突然，城楼北哨也响起了警报，紧接着是东哨。

瞭望兵脸色灰白的跑到慕容紫枫面前：

“大人，全军总攻！宁翡军动了全军总攻！！！”

“全军总攻……宁翡哲终于等不及了吗？”慕容紫枫低声自语，抬起头来，如闪电般对接上琼摩同样复杂的目光。

“大人，出动骑兵旅吧！没有必要再留预备队了，这恐怕…是最后一战！”

琼摩声音略略嘶哑，眼里却放射出奇异的光芒。

慕容紫枫缓缓点头，大声下令：

“整个三零一骑兵旅一批出战，力争在敌军扎稳阵脚前冲散步兵阵形，弩机大队投石大队掩护，四师跟随骑兵出城，全部换用长矛和硬盾，在要塞前一里摆开三个标准方阵——记住改纵深十六人为三十二人，拉长阵形护住中翼，其余师团留守各个城门待命，明白吗？”

然后，一双强而有力的手按上了琼摩的肩膀——“走，我们上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