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经过几年时间的磨炼，知青们都成了“老油条”。反正一个工分就两、三毛钱，所以，大家想出工就出工，不想出工就整天头蒙在被子里睡觉，苦活儿累活儿都不愿意干。队里拿这帮腰软肚硬的知青没办法，只好由他们去了。

梁琼虽然还是知青小组的组长，却远没有刚插队时认真了。这也怪不得她，知青们现在懒惰了，有的太阳晒到**了还不肯起床，你喊他，他还牢骚说你打扰了他的好梦，哪儿还能集中在一起朗诵**语录？原来的政治学习也早就由每天晚上半个小时改成了每个星期一次了，即便这样，还是有人在梁琼读报纸的时候睡着了。梁琼自己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干脆假装忘了学习这码事，再没组织知青们学习过。

从城里回来不久，知青们觉得饭越吃越没味道了。可不，偏僻的山沟里，除了山药再没有其它蔬菜，清汤寡水的没一点腥荤，饭能好吃吗？梁琼还记着去年冬天的烧麻雀，便让肖伟再去饲养院捉些麻雀。肖伟抓了两次，麻雀受了惊吓，不肯在马厩里住了。

丁客见这帮知青馋得厉害，想了想说：“这样吧，你们准备好手电，再找块破毯子，晚上我带你们去个地方，包你们能好好地吃一顿。”

晚上，所有的男知青都出动了，带着手电、棉毯去找丁客。

丁客从饲养院捆了两捆麦秸，带着知青们往村外的一眼枯井去了。

丁客把麦秸点着扔进枯井，然后用毯子把井口罩住。枯井里立刻浓烟滚滚，住在石缝里的麻雀被烟一熏，全都“扑腾、扑腾，”地飞出来，足有几百只。知青们打着手电伸进井口，那些麻雀便往手电的亮光处飞，有时候一把能抓两、三只。

知青们这回乐了，顾不得被烟呛得两眼流泪，一边咳嗽一边抓着麻雀，抓着了把脑袋一拽塞进挎包，没一会儿工夫便抓了许多。这时，枯井里的麦秸忽地着了，火苗串上来，把那些没抓住的麻雀烧得纷纷跌落到枯井里，并且把肖伟的棉毯也点着了。知青们这才罢了手。

这天夜里，女知青忙活了好一阵，才把那上百只麻雀拾掇出来。第二天用油一炸，大伙美美地吃了一顿。

方松有心计，他想起昨天晚上有许多麻雀被烧了翅膀跌到枯井里，便出主意到枯井里把那些麻雀捡上来。大家听他说的有理，便带了绳子又往枯井去了。

到了枯井边，方松对肖伟说：“小肖，你个子小，分量轻，你下去吧。”

肖伟也不含糊，绳子往腰里一系，由白天亮他们在上面拽着下到枯井里。

白天亮在上面问：“小肖，有麻雀吗？”

肖伟在枯井下面回答：“有，可也没几只，我正扒拉着找呢。”

方松往枯井边一坐，“那你慢慢找吧，找仔细点。”

方松话音刚落，便听得肖伟见着了鬼一样在枯井下惊慌失措地尖叫起来，“快，快把我拉上去，这井里有死人，快点呀！”

大家一听，慌忙抓住绳子，七扯八拽地把肖伟从枯井里拉上来。肖伟上来便跳到一旁惊叫着说：“哎哟，吓死我了，井里面有个死人。”

大家都愣住了，“死人？枯井里怎么会有死人呢？”

白天亮伸过头往枯井里瞅了好半天，却什么也看不见，“没有呀。肖伟，你不会看花眼了吧？”

肖伟肯定地说：“哪儿会呢！我摸到一只脚，那死人身上还压着石头呢！”

白天亮忽地想起去年失踪的石和平，自言自语道：“死人？该不会是石书记的儿子石和平吧？”

郑小东点点头，“嗯，很有可能，咱们赶快回村告诉石书记吧，让他把尸体弄上来认认。”

枯井里有死人的消息像风一样传遍了天石沟，人们跟在石宝后面来到枯井边，把枯井围了个水泄不通。

马炳贵腰系绳子下到枯井里，没一会儿，他找到尸体了，喊道：“姐夫，是咱家和平！”

石宝本来是有思想准备的，即便如此，他还是无法承受这突来的沉重打击。他的脑子“嗡”地一下，犹如从云端一下子跌到黑暗的深谷，手抽筋了一样痉挛着。他原本还想着说不定哪天儿子就会突然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他面前，现在，他连这最后的希望也没有了。他一**坐在地上，脸色苍白，直勾勾的眼睛失去了往日的神韵。

石和平幼小的尸体被人们从枯井里吊上来，尽管脸上尽是泥土，但因为一直埋在冰冷的枯井里，皮肉还没有腐烂。人们可以清晰地辨认出来，这具幼小的尸体就是石宝视为命根子的儿子石和平了。

当石宝看到儿子的尸体时，失去亲人的悲痛把这个刚毅汉子的意志彻底摧毁了，他扑在儿子的尸体上放声嚎啕，悲声恸野。社员们在一旁愤愤地说道：“是哪个丧尽天良的东西干的？一个小孩子，咋招惹人了，居然下得了这样的毒手！”

马炳贵也跺着脚吼道：“谁干的，有种的给爷站出来，爷非活劈了他不可！”

那天的阳光虽然明媚，但石和平蹊跷的死因把人们的心绪笼罩在一片阴暗之中。人们想象不出是谁那么狠毒？对一个八岁大的孩子有如此的深仇大恨？人们突然对石宝充满了同情和怜悯，他们搀着双腿软得迈不开步的石宝，用门板抬着那具幼小的尸体回到村里。

天石沟出了人命大案，这桩命案终究未能水落石出。此后不久，天石沟传出许多流言，那些流言无非是说石宝做了昧良心的事，是上天的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