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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是关键，老大，你不晓得。这个活鬼一遇到要请其他同类吃饭的时候，都会到人家户来借碗筷一类的东西，那些蠢人，也晓得活鬼守信用，有借必还。所以他们就自作聪明的像我刚才一样，有纸做的碗筷借给活鬼……他们蠢就蠢在这里了，一看到活鬼要拿走他们用纸做的锅碗瓢盆，马上就做出一副好舍不得的样子，又千叮呤万嘱咐的喊活鬼一定要还来。你想嘛，活鬼本来守信用，看到他们这个样子，必须小心翼翼的用这些东西，不敢弄坏了。等到用完了，它们还来的当然还是纸做的东西了。”

“我今天满不在乎的借给它们，它们拿去也是随随便便的用，用坏了——肯定会坏的，它们当然就会想办法去给我弄一套一模一样的还给我……活鬼当然不晓得我那是金箔纸做的，它们肯定会想办法去给我弄一套金的来。”说到最后，余石匠像是得意又像是有些内疚。

我这时已经把几个倒脚印都铺上了火灰，收拾好了。于是仍旧过去挨着余石匠坐下，问道：“师叔，铺火灰——就是为了看出活鬼来没来，是吧。”余石匠点点头：“嗯，它们不肯以真面目见人，你不铺火灰，就看不到地上的脚印，就晓不得它来了。”

我猛然想起一件事来：“不对，师叔，万一它们就在附近有钱人屋里找到了金银碗筷，拿来还给你，那别人丢了这么贵重的东西，一查到二钉头他们脑壳上，那他们兄弟不就完了？”

“这个？放心好了，活鬼它们自己也晓得规矩，它们会在一百里之外的地方找来东西还你的……”

“师叔，听你说起来，活鬼简直是天赐的发财家伙，那你……”我本想说那你哪门不喊它们帮你运财，还去收破烂呢，但是话还没出口，说到这里，马上意识到话不能这么说，于是立刻打住。

余石匠大约也晓得我下半句要说啥子，他苦笑着说：“老大，你以为我愿意这样骗活鬼……我也是『逼』不得已，自己没钱帮二钉头他们，才这样做……你说，一个人要是连鬼都骗，那会是啥子好人？”

余石匠最后一句话立刻让我哑口无言，确实，一个人连鬼都要骗，那算是啥子人，更何况这还是一个单纯守信的鬼！我也明白余石匠为啥子刚才一直都有内疚之『色』了，肯定是因为觉得骗了活鬼，心生愧疚……哎，也只有余石匠才能有这份心，这样的人品，不滥用法术不求意外之财。再看下现在那些有点本事就沾沾自喜，大发其财的人，一比，高下立见……就算我自己，我不晓得懂得这些法术的话，会不会就一定不用它来帮自己发财——这个我真的不能保证。想到这里，我打心眼里的对这个师叔亲近起来。

余石匠叹了半天气，我默默的，也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余石匠看了看地上，说：“老大，看来活鬼今天晚上是不得送碗筷来了。我们先去睡吧……等到二钉头他们自己来收拾这些。”“师叔，你哪门晓得它们今晚上不得来了？”

“我凭啥子不能晓得它们今晚上不来了？”余石匠只要一听到我稍微有点怀疑他的话，他立刻口气就不好起来。我马上识趣的不再追问。

余石匠又过了一会，大概见到我有些发窘，自言自语又象是在和我说一样：“活鬼请的客人，我是派去的，它们现在还没回来向我汇报，肯定是还在吃吃喝喝了……而且，你看嘛，现在活鬼不是还没来吗？”我本来已经习惯他反复无常的脾气，现在他这样一解释，我反而更觉得尴尬。

“那——师叔，我们现在？”“现在？睡瞌睡撒。”余石匠踮起脚尖，尽力避免在火灰上留下自己完整的脚印，伸伸懒腰，懒洋洋的往门边走去，我也随即站起来，小心翼翼的踩着余石匠的脚印，跟着他走出门去。

余石匠把门扣好，喊我跟他到堂屋去找二钉头，问他我们今晚上睡哪里。

到了堂屋，大钉头和二钉头两兄弟正在聊天，看到我们进去，两人连忙起身，二钉头有些急切的问道：“余师傅……怎么样？”大钉头也用询问的眼神看这我们。

余石匠打了个哈哈：“啥子都弄完了的，过两天你们开门自己去拿，我也不晓得你们能拿到些啥子东西……不过估计下半辈子不得愁了……算了，不说这么多，我要睡瞌睡了，铺在哪里？”

二钉头两兄弟晓得余石匠不会哄人，一听这话，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满脸全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余石匠忽然又变得很伤感的样子，看这这两兄弟，一句话都不说。二钉头过了一会才回过神来：“哦……我去给你们打洗脸洗脚水……哥哥早就把铺收拾好了……只是要委屈你们两个睡一起。”

“这个没得事，我和师叔不在乎这些。”我说。

……余石匠直到上床睡觉一直都很伤感的样子，显然二钉头他们很熟悉余石匠的怪脾气，所以也见惯不怪的，没有多问他啥子，他也不开口说半个字。

到了铺里，我们俩分头睡下。“师叔，你哪门看起来不高兴，是不是这次做法——太伤你的身体了？”我试探着余石匠。

余石匠沉默了一阵，长长的叹了口气，心思十分沉重的样子，又过了半天，才慢慢的说：“哎……从此以后，我和二钉头他们两兄弟是没得关系了，也不得来往……”

“啥子？师叔，你哪门这么说？”这个余石匠，真是莫名其妙，我困倦得很，他居然又冒出这么一句话，我的瞌睡一下子又没得了。

“哎……老大，你晓得我们练木经书的人……哎，再和他们来往……那是……那是害了他们！”

“不会吧，师叔，你这是啥子话，你和他们来往，哪门是害了他们？有你这样给别个金子来害人的啊？”我话虽然这么说，但是一点瞌睡劲都没得了，直觉告诉我，今天余石匠脾气反复无常其中大有原因，只怕还不简单得很！

“哎，老大，你……你也一样，和我的缘分不多，学到你该学的东西，回去了，就一辈子再也莫来找我……”余石匠这话一出口，我大吃一惊：“师叔，我有啥子不对的地方，你直接给我说，你这么做……我……我……”

灯已经关了，黑黢黢的也看不到余石匠的神『色』，可是整个屋子里突然却弥漫着一股悲怆之极的气氛——这是余石匠情绪所致。

“师叔……”看他没有说话，我又叫了一声。“哎……”余石匠又是一声长叹，缓缓的说，“老大，你晓得我为啥子就单单和二钉头他们两兄弟这么好吗？”

“不晓得。”我老老实实的回答，“师叔，难道你和一个人关系好，还要有很重要的原因？”

“老大，那你以为呢，练木经书的人都不是啥子好人……”余石匠低低的说，“我，我也不是好人，是害人精……是害人精。”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听余石匠这么痛苦的口气，他好象很后悔练木经书一样。

“老大……我实话给你说……”余石匠断断续续的说道，“你晓得为啥子我对二钉头他们这么好吗……因为除了你师傅以外，他们是我唯一的朋友……你莫打岔，我问你……你又晓不晓得我为啥子从来都不和你师傅来往……你又晓不晓得哪门又不能和他们来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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