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作者:西门吐血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0594

霍华德不停踱着脚步,从深红色豪华地毯的一头走过来,再走过去,偶尔也会驻足下来,闭上眼睛思考片刻时间,他不知道自己今晚到底是怎么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焦躁和惶恐感觉,正从他久违的眼眸里一点点流露出来。

在他的身后,九名高大威猛、全身重铠的三眼巨人一字排开,静静地肃立着,他们就仿佛上了条的齿轮,全身绷得紧紧的,不敢深喘一口粗气,随时等候他的吩咐。

在他的脚下还跪伏着一大群仅披透明薄纱、妖饶动人的半裸女人,她们紧张而慌乱的目光时刻不停地追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生怕无法领会他的意思而从此失去宠幸。

他此刻正站在狼**酒馆第五层也是最高层的大房间里。

这里所有的窗户都用坚固的铁条和硬板从里面封死了,它们虚假的外表只是迷惑大街上不明内情的人,如果有哪个胆大包天而又心居叵测的夜行者想撬开窗户溜进来,那他就会现撬窗的难度丝毫不低于捣毁一扇铁门的难度。

这里整个房间都是用精炼的铁板打造而成的,外面再包上一层晒得褪色的旧木头,以掩饰它的坚固非凡的性质,并且整个房间里只设计了一扇门,但它却不是通向楼下的,事实上,这个豪华而又坚固的房间与狼**酒馆是完全分开独立的,彼此互不相通,就仿佛两个毫不相干的单元叠垒在一起。

如果有人想从酒馆的底层闯进他所处的这间豪华大厅,那他会吃惊地现,在第四层的走廊上根本就找不到一条通向顶层的楼梯。

但这却绝不意味着这里是与世隔绝的,事实上这间豪华奢侈的别楼唯一的大门正朝着向外延伸出三米左右的狭窄平台,来往进出的人都必须依靠手工制动且仅容五人的升降机来传送,这也就最大程度地削弱了敌对公会可能起的突袭力量。

而且整个狼**酒楼的每一层都至少有1个小队的十字弓战士全天候待命,哪怕再强悍高的侵入者,往往还未打开那扇平台大门,便已被楼上楼下密密麻麻的剧毒弩箭贯穿身体。

尽管有如此严密细致的安全保护,但霍华德却仍是忧心冲冲,三个月来已经是第六次受到暗地里诅咒他的人行刺,尽管其中最危险的一次,一个武功高的刺客不仅躲开了密如织雨的剧毒弩箭,踢开了那扇用精铁打造而成的大门闯了进来,而且还在他面前挥斩出一道带着魔法火焰的剑弧。

那道火焰之剑一下子便烧毁了他那身镶嵌了上千颗质地均匀、毫无杂色的金钢钻石的豪华丝绸,要知道那上面镶嵌的每一颗金钢钻石都足可以买下一整套干净宽敞的高档小别墅,而那身奢侈到由上千颗金钢钻石同时镶嵌的锦绣丝绸恐怕连深海城的城主也未必穿着得起。

就是在那样危险的时刻,他都没有眨一下眼皮,但现在,他却现冷汗打湿了整个背衫。

做为一个城里最繁华闹嚣酒馆的幕后老板,同时也做为一个盗贼社会中最残忍狠毒的地下领袖,他本不该有如此失态的表情,冷血和残暴一向都是他一步步爬上并巩固这无上权力和荣耀宝座屡试不爽的法宝,但现在,他现自己已变得脆弱不堪。

终于,他停下了略带蹒跚的脚步,眼睛出神地看着手中捏的那朵含苞欲放的黑玫瑰花。

这是一种他从未见过极为稀罕的玫瑰花品种,黑泽光亮,娇颜优雅,但却又有一股无法形容的邪恶诡异味道,从那散着馥郁馨香的黑黝花瓣中所流露出的幽雅神韵,仿佛只瞧上一眼就能一下子紧紧地攥人的灵魂,使人情不自禁产生一种愿意为之狂沉沦的强烈冲动**。

他只看了一眼,便立刻闭上眼睛,仿佛生怕整个大脑都被掏空一般,可是那绚美地让人肝肠欲断的黑玫瑰花却还是牢牢地刻在脑海中久久不褪,虽然他有很强的自控力了自定力,但那一刻,他那受到诱惑的心也不禁开始摇晃。

在他身前,一个脸色苍白的少年侍奴正低下头高举起银色托盘,惶惶不安地看着被膝盖压住的锦毯绣花,仿佛担心自己的一个轻微的动作便会引来灭顶之灾。

释如重负地吁了一口气,霍华德很小心地将这枝高贵雅致的黑玫瑰放在银色托盘上,整个人迟疑了好一阵子,微微侧过身去,被复杂感情缠绕的目光这才轻轻飘落在不远处被雕花屏风阴影覆盖的房间角落里。

一个浑身都完全包拢在黑色斗蓬里的神秘人,正安静地站立在那儿,仿佛已经与整个屏风阴影融为一体。

“对不起,米诺维什先生,您的要求实在是太难了,我想我无法帮上忙!”霍华德尽量放柔语气,放开笑容,以取悦于那个与屏风阴影完全融合的神秘怪客。

他突然感觉这根本不象是他往常应有的口气和语言,在坐上深海城盗贼公会第一把交椅的这十年里,他可还从未和任何一个人如此礼貌地交谈过。

淡淡的花香迤逦在冷寂晦暗的屏风阴影中,那个神秘怪客以死亡般寂静的姿式一动不动地站在黑暗之中,仿佛黑暗所弥漫过的空间都是他身体自然延伸的部分,霍华德从未见过有人能如此恰到好处地黑暗融为一体。

神秘怪客显然极为憎恨阳光,就仿佛再丁点儿的光线都能凿穿他的皮肤,炙伤他的灵魂,他是那种站在黑暗中容易被人忽略的人,他沉默的时候就仿佛竖在那儿的一根冰冷的石柱,一堵寂静的墙壁,让人丝毫不会产生存在的感觉。

霍华德紧张地搓着无名指上戴的那颗漂亮无比的红色钻戒,从他这个位置上看去,也只能看见神秘怪客那眯成两行细成线丝的危险眼睛,那是一双能让人在噩梦中惊醒过来的恐怖眼睛。

在与之稍微的目光碰触瞬间,他便深深感到自己仿佛正紧握着一条极为冰凉凶猛的毒蛇,他甚至感到心骨里仿佛随时都要沸腾起比死亡还更恐怖的情绪。

在极度深寒的寂静之中,他微微摇曳颤抖的眼睛也不禁顺着对方的目光落在少年侍奴高举的银色托盘的黑玫瑰花上,他感到有趣,也感到诡异,他现神秘怪客那双仿佛瞻仰圣物的挚诚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这朵忧郁深沉的黑玫瑰,仿佛那上面寄托着他的生命,他的灵魂。

黑夜,掀开弥漫的眼睛,晚风,轻展灵性的翅膀在空中翩舞,苍凉如水的月色透过墙壁上一排排通气孔浸漏进来,在霍华德的脸上勾勒出一道道玉色满盈的弧线,也在那枝娇艳欲滴的黑玫瑰花上写下朦胧飘逸的时光流痕。

熹微婆娑的月光古乐一般在房间里轻轻流淌,那一刻,他仿佛感到那婀娜曼妙的诗情画意宛如密集的意象,一下子涌进了他那被冻得麻木的心房。

然而,当他还未从陶醉的时空中走出时,玫瑰花苞上折射出的阴戾寒冷的暗光,仿佛冷刺一般突然穿透了他的身体,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栗。

当他那颤动的目光再次轻触银色托盘上的黑玫瑰花时,竟现那枝玫瑰花已开始绽出如漆似墨、美颜娇人的花瓣。

那一刻,人的魂灵就像是虚贴在空气中的剪影,房间里的每一个人都摒住呼吸看着黑色玫瑰花的绽放,他们那庄重肃穆的神情就仿佛在进行某种盛大而庄严的祭典大礼,也仿佛是在迎接某个神圣而激动的历史时刻。

“请考虑一下,霍华德先生!”仿佛重重地割破空气中静谧的画布,那个黑暗中的神秘怪客突然开口说话,就像是被什么触动到了心灵,他的眼睛里不时闪过冰冷阴郁的光芒,“这是一笔大买卖,你将会得到过你一年收成的巨额财富!”

眸仁中点亮了警觉的光芒,霍华德盘抱着双手,斜侧着身子轻瞥了一眼那个与阴暗融为一体的神秘怪客。

见惯了金山银山的他,已经不会太在意任何数量的财富,因为那只是在他无数个巨大宝库中再多添上一个而已,他更关心的是自己的未来。

显然,他也很想在这刚刚建立起来的良好气氛中做成这笔买卖,但现实却告诉他那是不可能成功的。

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道:“真抱歉,米诺维什先生,这事真的实在太难了!你要知道再过三天就是年关了,深海城的码头早被上百条轮船堆挤得几乎要撑爆了,靠岸的水手们没有人会想在这段比黄金还更珍贵的休假时间里再次冒险出港。”

“船员们在海上已经操劳了大半年,赚足了大把的金币,就等着这几日可以上岸狂欢寻乐,与家人团聚,这是他们共同的节日,也是我们的节日,无论如何他们都是绝不肯错过的!况且你们所要求的航期将长达好几个月,这会让很多有耐心的水手难以忍受!”

“请再考虑一下,霍华德先生,我和我的主人都相信你是一个很有办法的能人!”目光中撩起莫测难辨的阴寒雾纱,那个将身体掩映在屏风阴影深处的神秘怪客温婉而又生硬地重复着请求。

沐浴在战栗的寒潮之中,霍华德深吸了一口气,将眉头皱了又皱,从那生疏而粗硬的口气中他可以感觉到对方的耐性正一点点被消磨,而他仍是一踌莫展毫无办法。

他沉思了许久,但最终还是摇摇头,道:“这不是钱的问题,要知道你们所要求的航线实在是古怪地离谱了。”

“从深海城出,到赤大6贝雷塔斯帝国的奥托港,有两条安全而经济的航线,但你们却非要采用途经可怕的路达佩斯恶魔之海的航线,你们也许还不知道,那是一片被海皇赫辛斯诅咒过的死亡之海,开进去的船只不是被凶猛恐怖的深海巨兽吞噬,便是被强大无比的海底暖流送入那有着地狱之囚恶名的黑暗大6。”

“十年前深海城里就没有哪个船长愿意走这条死亡航线,十年之后恐怕更没有人愿意在这种时候冒如此巨大的生命危险陪你们去闯荡路达佩斯海!”

“除非你们能稍微改变一下航线,选择横穿优索西斯海,或是环绕马达加里亚群岛的海航线,那或许我能帮你说服足够多的水手送你们前往奥托港,虽然这两条航线都会让你们的时间多延长一个礼拜。”说完,他满怀期待地看着对方,希望能得到某种良好的回溃反应。

“请再考虑一下,霍华德先生!航线是绝对不能更改,出的船期也绝不能变动!”

阴柔的目光中隐隐裸露出一片深沉冰戾的峥嵘,那个神秘怪客仅仅加重了语气,再次重复道,”我和我的主人都希望明天早晨能站在某艘开往奥托港的船甲上。”

“那我就没办法了!”仿佛感受到空气中隐隐飘浮的粗野怪桀、阴森恐怖的腥味,霍华德瞳仁中交织的紧张和不安,使他陷入了深深的矛盾和焦躁之中,他以一种不可察觉的步伐小心地拉远了与那个神秘怪客的距离,慢慢向身后肃立着的一排身材伟岸、横暴粗悍的三眼巨人们靠拢。

这些巨人们就仿佛是他放大一倍的扩影,房间里的每一个人都在他们巨大而剽悍的身影笼罩之下,他们手中的大铁棒不知沾满过多少人的脑浆,他们从未让霍华德失望过,他相信这一次也不例外。

想到这里,他又不禁放心地笑了笑,撇着嘴巴道:“米诺维什先生,很感激你亲自送来如此价值连城的黑玫瑰珍稀之品,你让我看到了黑玫瑰花那震人心魄的盛开景象。

我有理由相信,你和你的主人都是一个拥有很强实力的人,我也希望我能尽最大努力来帮助你们,但很抱歉的是,我的能力是有一定的局限性,对于你们提出的请求我实在是无能为力,这大概将成为你和我都为之深深遗憾的事情。如果还有什么比较好的方案,我希望能再次为你和你的主人效劳!”

优柔淡雅的月光穿过了墙上的排气孔,漏了满地闪闪烁烁的碎玉,少年侍奴手中高举的银色托盘上的黑玫瑰花也仿佛涂抹上一层银霜,娇艳欲滴、香气袭人,美得让人流连忘返,霍华德醉迷的目光不禁被这风姿娇楚、玉蕾乍放的黑玫瑰花的高雅别致的气质深深吸引。

“你让我感到失望了,霍华德先生!不过我仍希望你能改变主意!”冷漠的目光中长满森森荆棘,那个神秘怪客仿佛在看着盛开的黑玫瑰花,也仿佛在看着脸色苍白的霍华德,他轻轻动了动,但却没有人能觉察到他的动作,因为他的身体仍旧浸泡在靡暗的阴影之中。

寒铁般的瞳孔开始收缩,霍华德虽然没有看到对方的动作细节,但却能感到一股极不寻常的恐怖气氛,那仿佛就像自己已站立在悬崖边缘,而眼前是时刻准备扑击上来的恶兽。

出于极敏锐的本能反应,他微微斜过目光,眼角倏然间捕捉到一道极快的黑影,同时一道极亮的光芒不带任何声息地划掠而来。

眼眸中泛开一波惊讶的光潮,霍华德顿时感到手脚冰凉,十指颤抖,因为他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利剑,也从未见过如此凌厉的杀气,那种寒栗恐怖的感觉就像是被剧毒魔狼咬碎喉骨一般。

但他的反应却是绝顶地快,两手左右一抓,便将跪在身旁面无人色的两个半裸女子提了起来,挡在身前。

几乎同时,一蓬惨厉而夺目的血花爆绽而起,在空中迅扩散成轻飘的红雾。

那两个半裸女子在空中无助地翻着筋斗,双手乱舞想抓住什么,但却什么也抓不住,她们恐惧地现,自己那正狂喷着血沫的下半身正惊慌地向墙角跑去。

凌厉的剑光稍稍一缓,霍华德立即抓住这瞬间的机会,脚尖一点地板,人已轻烟一般向后飞掠而去,他需要身后的三眼巨人们帮他挡住对方一刻。

只要一刻。

虽然坐上盗贼公会宝椅已经有好几年了,也享受了好几年,但他的剑术却从没有停憩过一刻,那个号称是整个亚平宁平原第一剑术大师的刺客,也仅仅只能用带着强大魔法力的火焰之剑烧坏他的衣服,而他却结结实实地将一把很普通的铁剑整个儿刺入对方的眼睛里。

就算是在这个以魔法和剑术闻名原大6的圣十字国内部,光光提起他的名字就足以让最傲慢的骑士团长,或是最残暴的邪恶法师仓皇而逃。

他现在只差那么一刻的时间,就能拔出墙角边兵器托架上供祀的那把赤龙神剑,传说中那是一把曾经砍下过九头巨龙级的魔神之剑,它的身上仍然徘徊着每一只已暮亡龙的冤灵,当它出鞘之时,那散射的逼人杀气就连远在几百公里之外的龙兽都会从睡梦中惊醒过来,落荒而逃。

他一生就只用过一次赤龙神剑,那一剑让他无比荣耀地跨过上任盗贼公会领袖的尸体,登上这个地下社会中最有权势的宝座,在那之后,无论面对再强大再恐怖的挑战者,他都不曾拔出过这把神剑,但现在,他只希望自己在拔出赤龙神剑之前,还能看到这个世界。

他相信,只要能让赤龙神剑出鞘,最终倒在地上的那个人绝不会是自己。

他相信,那九个忠心耿耿、训练有素的三眼巨人至少能为他争取那么一刻的时间。

但是,他最终现自己还是低估了那个神秘怪客。

当他将手握到托架上的赤龙神剑的剑柄时,九个三眼巨人武士已经倒下了七个,还剩的那两个则无比痛苦地趴在地上哭嚎打滚,他们的双腿永远地留在了这间弥漫着血腥气息的大厅里。

铮――

一道璀璨夺目的炙灼光华顿时从雕满龙纹图案的剑鞘上透射而出,紧跟着腾跃而起的是一股强大凌锐的杀气,一下子便笼罩了整个大厅,但同时,他的脸却也变了。

哗地一声,一道无比凄厉的剑光瞬息间便消没在空气中,那一刻,他仿佛感到星月之针停止了拨动,生命浪涛停止了冲荡。

他呆呆地看着握剑的手腕正画出一圈极细极淡的红线,娇滴炙亮的血珠在伤口处逐渐凝成豆大的一滴。

“不可能!”深层的恐惧就像一道冰冷的雷电,从灵魂深处狠狠地将生命刺痛,他那扭曲的瞳孔仿佛承受不住恐怖而崩溃成质点。

他踉踉跄跄地后退,一股浓烈腥咸的血沫疯似的从断腕处喷射出来,而那折断的手掌还在兵器托架上紧握着只露出一半剑刃的赤龙神剑。

仿佛从脑门泼下一盆冰水,他感到从**到灵魂都完全被冻结住了,他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人,也从未见过如此狠毒的剑术,他甚至连拔剑的时间都没有。

时间仿佛停顿了一下,但马上,一股刺入骨髓深处的剧烈痛楚便像针炙一般侵袭入脑中,他捧着断腕的右手嘶声痛哭,那震碎时空的绝望嗥叫一下子便喷在苦难生命崩溃的情感里。

噗通一声,他痉挛颤抖地跪倒在地,他现一把冰凉彻骨的剑锋已经抵在了他的咽喉之处。

“你实在很让我失望,霍华德先生,这只是一个小小的交易就让你这么为难,我希望这个教训能让你再度变得热情起来!”不知何时,黑玫瑰花已捏在了神秘怪客的手中,他轻轻嗅了嗅,以优雅而又不失残忍的口气道。

深深恐惧浸渍的眸仁里闪耀起单薄苍白的光芒,霍华德愤怒而又痛苦地抬起头,他现那些曾经在他面前誓是整个深海城里最忠诚最勇敢的战士,此时却像热锅上的蚂蚁,慌慌张张地躲在房间的每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屏风后,甚至是半裸侍女的裙裤下,他们甚至希望自己也能像那个神秘怪客一样,能和阴影与黑暗融为一体不被看见。

那一刻,他的整张脸都扭曲了,他突然感到自己是多么地可怜,多么地无助,在他最荣耀的时候,有许多人打破了头也要挤到他身边,就只为了能被他看上一眼,而现在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哪怕是在口头上给他稍许的精神支持。

阴冷的眼睛不时闪着咄咄逼人的红光,神秘怪客脸上的肌肉似乎**了一下,但却没有人能知道他那张深深隐藏在黑暗斗蓬里的脸,正撅开什么样的表情。

寒气逼人的剑尖,从青的咽喉处慢慢抬起,移到了他痛苦不堪的左眼皮上,神秘怪客嘲笑道:“霍华德先生,我知道你一向喜欢用剑插进别人的眼睛里,是这样吗?”

森森寒意立时透入骨髓之中,霍华德的心攥得紧紧的,他试图在生死面前还保持着绅士的镇定,缓慢道:“亲爱的米诺维什先生,你大概不会希望一个死人来帮助你们吧?”

“唔,终于开窍了!霍华德先生,你想怎么帮助我们呢?”仿佛来了兴趣,神秘怪客微眯着血红色的眼睛笑了,但剑尖却轻轻地在他眼皮上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说说看!”

“我……我知道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有一艘名叫海狼号的皇家巡洋战舰从布鲁斯林群岛开向坎德哈港,它通常都会选择停靠在深海城的第三个码头……”

“他们买足了淡水和食物之后便马上起程,仅仅只在深海城的港口停留一个晚上。他们通常会在第二天早晨三点开锚起航,你应该知道,去坎德哈港的方向正好与你们顺路……”冷汗从鼻尖滚下,霍华德仿佛能数出自己心跳的次数。

仿佛伫立成一尊冰冷的黑色塑像,那个冷静地可怕的神秘怪客微微张开了他血红色的眼睛,那双夜魅一般深沉死戾的目光仿佛正穿透了时空的隔膜,投射在第三码头港口停靠的海狼号战舰上。

就是这双不时闪着妖异红光的眼睛让霍华德感到抑闷得几乎要窒息,就仿佛咽喉正被死神冰冷的双手紧紧掐住。

“海狼号的船长欠我一个人情,只要……只要将我这龙牙石符交给他,他就会送你们离开深海城!”不动声色地忍住对方肆无忌惮的蔑视,霍华德强忍着断腕上的剧痛,镇定地用左手将脖子上系的龙牙石符解下来,递了过去,“我敢保证,只要你们能搭上海狼号,你们将会在甲板上享受海上日出的第一缕阳光!”

神秘怪客伸出缠满黑色纱巾的手接过对方的龙牙石符,同时也将那血迹斑驳的剑滑进他腰上的剑鞘里,然后很有兴趣地看着这浑身细细镌刻着不明咒文的魔法石符。

仿佛看到一线生机,霍华德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他现在只希望这个可怕的瘟神能赶快离开他的屋子,这里的地板以及这里的人,实在都该好好重新清洗一遍了。

他的指节捏得白,暗暗誓,只要这个神秘怪客一离开他的视线,他就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进行报复。

他要以最残忍的酷刑折磨那个把灾星引进这间屋子的变鼠人瑞森,他希望那个肮脏的变鼠人的身体足够硬朗,可以让他多享受折磨人的快乐时光。

“我很满意,不过这儿有一个问题!”神秘怪客笑了笑,“亲爱的霍华德先生,我想我该为你的热情服务付点什么了!”

一把灼烈而锋利的红剑刺进了霍华德的眼睛,贯脑而出。

“真是一把好剑!”神秘怪客很满意地将赤龙神剑收回鞘中。

“先生,在你问我之前,能允许我和你一起享用这些食物吗?”脸上重重叠叠地涂满饥饿的颜色,风流女子情不自禁地流露出贪婪的神情,眼睛直勾勾地瞪着桌上丰盛食物已经有好一阵子了。

“当然可以!我的这一份你全拿去吧!”我平淡地耸耸肩膀,“请吧!”良好的骑士教育让我从小便养成了对任何人都彬彬有礼的习惯,包括眼前这个一度让我厌恶的妓女。

“那我就不客气了!”在报以很温柔娴淑的微笑的一秒钟之后,风流女子便很没有吃相地将面包条和奶酪同时往嘴里面塞,那狼吞虎咽的样子就像刚从山上放下来的女野人一般。

看着她那副饥馋的样子,朋友微张着吃惊的嘴巴,呆呆地看了好半天才忍不住道:“慢点吃,我的那一份全让给你了,如果不够我们还可以为你再叫一份来!”

“喔,谢谢!英俊的男人,你的心真好,你会得到大地母神阿兹亚的祝福的!”一边抹着满是面包屑的樱红嘴唇,一边抬起头兴奋地点了一下,一只手已毫不客气地将朋友面前的食物全都拨到自己的面前,紧紧地用胳膊守护住,仿佛生怕我朋友会返悔来与她进行争抢。

“你多久没有吃东西呢?”见此情景,我急忙扭过头去,生怕被她看到我忍俊不住的笑脸而造成她的难堪。

其实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从那之后,她再也没有抬起头过,一张脸仿佛铁板上的铆钉一般,深深地埋在食物堆中不肯起来。

“咳咳!”风流女子显然被食物咽到了,难受地为自己倒满一杯酒,然后一口气饮下,好半天才抱怨道,“多久?两天,还是三天?我也记不太清楚了,最近这里的生意特别糟糕,来找乐子和刺激的男人都快养成了不付钱的习惯。我又雇不起保镖,拿他们也没有办法。嘿,现在我只要闭上眼睛,满脑子回想的都是白开水的味道,真是令人厌烦透顶了!”

面面相觑地对看了一眼,我和朋友都情不自禁地叹了一口气,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在这个完全被暴力和色*情操纵的城市里,贫穷和饥饿成为底层阶级所必须要克服的要难题,一顿饭,一件衣裳就足以让最懦弱的矮人变成可怕残忍的杀手,也足以让最贞洁的处*女变成**无耻的妓女。

在这被流氓和恶棍充斥的城市角落,金钱的力量甚至过了魔法和剑的威力,没有谁会为自己的罪恶行为感到忏悔或是羞耻,面对这看不到出头之日的黯淡未来,许多人选择了麻木不仁的生活方式。

当风流女子将桌上的酒和食物都扫进胃里时,这才将稍有润色的脸孔从桌面上抬起,一边用手腕胡乱擦着满是屑末油渍的嘴唇,一边轻轻拍着微凸的小腹,笑道:“好久没有吃得这么舒服过了,这下子就算再喝上几天的白开水,也不会觉得饿了。”

“唔,要不要再来一份?”目光怜惜地落在对方还算俊美的脸上,朋友关切地追问道。

“可以吗?”喘着浑浊的气息,那风流女子感动而又惊喜地瞪大眼睛,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居然能在这个人性被完全扭曲的城市里看到有人对她做出如此关心的表情,在她的印象中,这令人温暖的表情早在十几年前便已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嗯,只要你愿意!”朋友诚恳地点了点头,侧过身向我微微颔,道,“你再去拿一份食物来吧!”

微眯着狡黠的眼睛,那风流女子仿佛觉察到了什么,即好奇又惊讶地看着我们,她始终对我与我的朋友的这种复杂而又奇特的关系感到无比困惑。

看着那风流女子的古怪表情,我突然感到隐隐的不安,仿佛心中守藏的千年秘密被人窥探了,但我又不得不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以掩饰自己内心的慌张。

当我站起身来准备向吧台行去时,那女人在身后喊住了我:“吧台上有卖紫星葡萄,你可以向安提尔去买,就说是我玛蒂莲露介绍过去的,他会给你九折优惠的!”

“什么?”我不快地皱起眉头,紫星葡萄在它的沙漠产地价钱就已不菲,而运到这千里之外的海港城市贩卖,据说已不是按斤量来卖,而是按粒数,在黑市上一粒紫星葡萄就能卖到好几个银币,就算是家财万贯的富豪,也绝不是每天都吃得起,有人甚至戏言,这不是在吃葡萄,而是在吃金子。

“照她说的去做吧!我们并不缺这点钱!”朋友毫不犹豫地对我点了一下头,一副财大气粗的轻松神色,这更引来了风流女子惊讶的目光,我苦恼地猜想她今晚大概会为自己能找到如此好心而又富有的客人而欢庆不已了。

但愿这是最后一次被敲榨了,我开始有些痛恨这个城市以及这儿的人,虽然心里很不痛快,但也不得按她所说的那么做,小心翼翼地向吧台挤了过去。

“记住啊,安提尔就是那个被瑞森推下椅子的半身人酒保,不要找错了人,否则就没有优惠了!”那女人仿佛生怕我买错了人,还特地站起身来大声喊了一下。

这大概就是她多年来一直朝思暮想的时刻,此时的她心里面正不知有多开心,她已知道自己钓到了多么大的鱼,她相信今晚必将会有更加意想不到的丰盛收获,她现在只需要思考的是如何才能掏空我们身上的每一分钱。

嘿,真丢人,若是被骑士团的那帮混蛋们知道,我竟被一个厚颜无耻的妓女驱来唤去,那真该找块石头自己撞死好了。

一念及此,我便无比紧张地低垂下头,用眼角的余光小心而又仔细地打量四周,还好没有人理会,不禁稍稍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儿的酒保和妓女也是相互勾结串通的,一方面酒保大力向嫖客们推荐自己相识的妓女,另一方面妓女又积极鼓动嫖客们来买酒保那昂贵无比的食物,彼此互惠互利、财源广进,皆大欢喜啊!我不禁苦笑地摇摇头。

“嗨,你是安提尔吗?”我走到那个鼻青脸肿的半身人酒保面前,将手摊开摆在柜台上,以显示自己没有隐藏刀子毫无威胁。

但是那个半身人酒保的脸仍是白了一下,全身肌肉绷成一块一块的,就仿佛满弦的强弓,躲在柜台下面的双手也不知紧握的是什么样恐怖的武器,他那充满怀疑的眼睛凶狠地瞪着我,一声不吭。

看着他那副令人很不痛快的表情,我也颇感头大,只好侧身指了指远处那个满脸得色的风流女子,放柔声音道:“嗨,伙计,放轻松点好吗?我是玛蒂莲露介绍过来的,给我来份干奶酪和面包条,喔,还有一碟装打九折的紫星葡萄!”

仿佛度过了一场危机一般,半身人酒保如释重负地轻呼了一口气,用手抹了一把满是汗星的额头,以稳住因紧张而变得有些神经质的动作,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在墙角处挥手打招呼的玛蒂莲露,嘴角边不可察觉地浮现出一丝隐晦暖昧的笑容,语气也变得格外地殷勤恭敬:“先生,请付五个金币!”

“五个金币?”我惊得几乎要跳了起来,眉头一下子皱到了额头上,咕哝道:“你有没有算错啊?五个金币足可以买下这里一大桶新鲜美味的麦酒了!”

“先生,紫星葡萄是从大6中部沙漠千里迢迢贩运过来的,本地并不产此类珍贵葡萄,所以价钱里还算上了一丁点的路费和税费。我们这已经是全城最低价了,出了这个酒馆,恐怕先生再想多付几枚金币也未必能品尝到这种葡萄了!”为恐我改变主意,半身人酒保安提尔手脚不停地比划着,口沫飞溅地向我介绍此类葡萄的种种优惠之处。

我回头看了一下玛蒂莲露,只见她一副十足亲密热情的媚笑表情,并且还不停地拍着我朋友的肩头用力点头示意,仿佛生怕我看不见似的。

心里不禁有些窝火,先前还滋长的稍许怜悯和同情,此时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我感觉自己就像是在与一个骗子或是无赖打交道,但是没办法,从朋友那肯定的颔中我知道,哪怕是贵得要去当我的裤子,也必须先付清这个价钱。

五个金币一枚枚地放在吧台上,半身人酒保很有经验地伸手一抹,便尽收手心之中,但是他是有些担心自己的动作不够快,要是这笔买卖被酒馆里面的哪个恶棍流氓注意到了,也许用不了多久,黑暗中便会有一把磨得锋利的刀子热情地亲吻他,半身人酒保不禁为此忧心冲冲。

买了食物,一脸不痛快的我转身正要离开,一个不注意,已迎面撞到了一个举止文雅、风度翩翩的俊美的大地精灵身上,看着他那身豪华高贵的锦绣丝绸,我猜想他必定是精灵族中哪个名望贵族。

“你找死!”仿佛被撞的那人是自己,大地精灵的背后突然跳出一个身背双刃宽斧、面戴黑色脸罩的重装盔甲巨汉,迎面一记狂暴重拳痛击过来。

瞳孔一寒,我将头歪了歪,那个重磅拳头便惊险地贴着我的脸颊落空,但**辣的拳风仿佛砂粒一般,在我脸上刮出一道道生疼的血痕,我暗吃一惊,好恐怖的力量。

目光中雷电如潮,那个黑盔力士狂暴地大吼一声,浑身青筋抖跳不停,蛮烈地飞起一记比雷石更恐怖的重腿,横腰向我扫了过来,那剽悍威猛的气势甚至让人猜测这里的房子会在多久崩塌下来。

然而在他重腿刚抬起的时候,我的身子便已轻盈地往右侧飞旋出去,一个非常漂亮的筋头便翻到了旁边的一张酒桌上,但很不幸的是,一脚踩进了一个盛满鲜汤的大盆里。

飞洒的滚烫汤汁溅了我一脚都是,也溅得酒桌主人一脸都是,酒馆里鼎沸的人潮声顿时安静了下来,许多人惊讶而又饶有兴趣地将目光投射过来,那一刻整个大厅里狂欢气氛都被凝因了,空气中弥漫着无比浓烈的硝烟气味,然而这个一触即的紧张场面仅仅只维持很短的片刻时间。

“我要将你的脑袋从脖子上掰下来!”一声巨大而响亮的厉吼声猛然间从一个血液急剧沸腾的酒桌主人喉中喷出来,而他的旁边一个眼睛开始充血的流氓同伴已经咆哮地站了起来,抄起身后的椅子狠狠地向我摔了过来,但不幸的是椅子落空了,将一旁兴致勃勃准备观看热闹的一个恶棍的脸砸烂。

另一边,黑盔力士落空的飞腿也将一张盛满酒菜的桌子踢成碎片,飞洒的烈酒一下子便将每一个人那本已醉熏迷糊的大脑刺激得更加疯狂,酒瓶和椅腿顿时象纷舞交织的魔法飞弹一般在酒馆大厅上空穿梭纵横着,很快便形成了一道声色味俱全的粗线条大网。

激烈的战斗一下子便在酒馆里的每一个角落爆出来,每个人都像是铆足了劲的狂热疯子,激动而愤怒地痛殴每一个挡在身前的人,直至自己也被别人打趴在地上爬不起来。

对我来说这场混乱的斗殴还不是最要命的,每一个不怀好意的拳头都能被我轻巧躲开,但当我看见那个满眼喷射着熊熊火焰的黑盔力士时,我便知道自己的麻烦来了。

那个粗野暴烈得仿佛是头野兽的雄伟巨汉显然也现了我的位置,他狂暴地将每个挡住去路的流氓毫不客气地摔到一边,一步步煞气腾腾地向我逼近。

从他那凶厉狠毒的眼睛中,我明白这场冲突绝不是逃避就能解决的。

“嗥!”黑盔力士双臂张开,仰天出一声只有野兽才特有的咆哮声,然后挥舞着碗口大的重磅拳头向我脑门狠狠砸来。

我不敢与之正面相抗,显然力量的比拼并不是我的长项。

我侧身翻了几下,便灵巧地闪到了一边,一个拿着折断的椅腿想从背后将我脑浆打出来的恶棍,很不幸地享受到了黑盔士力那狂暴重拳,那一拳直将他的整个脸孔击陷下去,血液一下子便从眼睛、鼻子和嘴巴里喷了出来。

“这里是私人场地,不许打架斗殴!”当那个光头巨人将手中麦酒啜完时,这才对着一片疯狂叫嚣的人群大声咆哮,然而此时整个场面已经混乱得不可收拾,就连那些看起来最懦弱胆小的半身人酒保和最**无耻的妓女也都加入了战场。

他们嗷嗷乱叫地骑坐在一些受伤不起的不幸者身上,疯似地用隐藏在衣服下面的铁棍、刀子甚至是指甲,酣畅淋漓地在倒地男人身上刻下一道又一道令人痛苦的伤痕。

面对如此激烈而混乱的群殴场面,以维护酒馆秩序为职责的光头巨人不仅感到满意,而且还感到兴奋,他早就热盼着有这么一天可以痛痛快快地将这里每一个人的鼻子都打成粉碎,他的拳头早已闲置了太久,现在终于可以对它解放了。

他的目光先落在那个风度翩翩的大地精灵身上,这是他非常鄙视甚至是仇恨的种族,尤其是他还穿着一身高贵华丽、干净整洁的衣服,这让他非常地气愤,他誓一定要在这卑贱的家伙在走出酒馆大门之前,一拳打碎他那脸上不该有的骄傲和优雅表情。

将手中空了的酒杯砸在一个靠近身旁希望寻求保护的可怜酒客头上,他大手大脚地踢开斗殴的人群走了过去,想一把抓住那个该死精灵的衣领,然后再重重一拳打烂对方的脸,他希望这低贱的家伙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他并不欢迎像精灵这类胆小脆弱的种族进来。

当光头巨人的手刚伸到大地精灵的身后时,一个精瘦修长的黑袍人突然跳了出来,他的全身缠满了写有古精灵咒文的黑色纱布,身体深深地躲在宽大厚重的黑色斗蓬里面,任何角度的光线都照不出他的脸孔,这是一个容易让人产生噩梦的夜魅形象。

光头巨人吃惊地瞪大眼睛,想看清对方的面孔,可是黑袍人已一脚无声无息地踩在他的膝盖骨上,只听喀嚓一声,整块看起来很结实的膝盖骨已裂成粉碎,于是他跪了下来出惨痛无比的哭嚎声音。

这时,黑袍人已伸手锁扣住了他的喉骨。

“你该安静下来!”残忍而恶毒地笑了笑,五指犹如鹰爪一般劲收拢,黑袍人冷酷无情地捏碎了光头巨人的喉结骨头。

等他将手松开时,光头巨人已像一滩臭的烂泥似的,软瘫在地上,手脚无助而悲哀地抽搐着,垂死的眼瞳里摇晃着比死亡还更恐怖的战栗。

很快,激烈斗殴的人群涌了过来,一下子便将光头巨人那奄奄一息的雄壮身体淹没,一只只沾满烈酒和鲜血的靴子接踵不断地重重踩在他逐渐僵硬的脸上。

“我要宰了你!”那个黑盔力士丝毫不肯罢休,在一拳击飞一个挡在身前去路的流氓身体之后,便扑了过来,狠狠地向我的头部踢出一道高抬重腿,希望一脚能将我的脑浆踢出来。

我紧抱着食物不仅不好还手,甚至无法闪开,因为身后左右都已挤满了扭打成一团、愤怒叫嚣的疯狂人群,根本无法侧身躲避,只能飞起一脚迎击。

啪!两记飞腿在空中重重相撞,虽然我使出了巧劲,在他的脚掌横扫过来之际,用脚腕将他的脚掌稍稍抬高了几度,但是最终还是被他那刚猛的力量震得向后倒去,一下子便压倒了身后三个正高举着椅腿和铁棍扭打撕杀的流氓身体。

我抱着受伤的右腿倒在地上,一阵火辣辣的痛楚侵袭入大脑中,我感觉仿佛整个右腿都烧着了一般,受伤的肌肉已开始泛出一片可怕的淤青颜色。

巨大的反震力同样让那黑盔力士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几步,立足不稳压倒在了一个浑身是血的胖子身上,仿佛为此感到极大的侮辱,他恼羞成怒地用手肘重重将那胖子的鼻梁击碎,然后一个翻身,像一头敏捷剽悍的豹子一般再度跳了起来,喉咙中不时出野兽般令人毛悚然的咕嘟嗷叫声。

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苍白,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黑盔力士将青筋跳抖的手掌握到了背上系的那大得令人肝胆欲裂的双刃重斧把柄上,我感觉一场无比恐怖的风暴正准备要扑过来将我吞没。

“尤因斯顿,算了,我们还有要紧的事情去做,别把时间浪费在这种肮脏的地方!”

那个时刻保持冷静和理智的大地精灵突然走了过来,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黑盔力士浑身微微一震,不甘暴怒的眼睛里顿时充斥着激烈澎湃的血液,握住斧柄的手掌凝结了好久才缓缓松开,他喘着粗重的气息狠狠地瞪着我,仿佛在恼恨自己为何不早点将我撕成碎烂,但尽管如此,他也不得不悻悻地走回大地精灵的身后,与那静得象影子一样的黑袍人并立一起。

松了一口气,我感到非常地幸运,要是那个大地精灵再迟上半刻喊停,恐怕我会被这恐怖的肌肉男砍成碎片,因为我现在已经没有地方可以躲避了。

看着那个样子有些脆弱不堪的大地精灵,我不禁暗暗吃惊,在他那并不起眼的外表之下,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力量,仅仅一句话便能让一个有着宫廷大内级别身手的骄傲战士如此忠诚卖命,这恐怕不是随便什么贵族就能做得到的。

“你没事吧?”不知何时,朋友已挤到了我的身边,一把扶住了我摇摇欲坠的身体,关切地问道。

“还好,总算没把食物洒了出去,这里可值五个金币!”喘着沉重的气息,为了不引起他的紧张,我故作轻松地摇晃了一下怀中的食物,笑道。

“真可恶,你们是什么人,怎么随随便便就出手打人?”见我额角上因疼痛而浮跳出一条条青色筋龙,不禁感到痛心和担忧,朋友抬起头愤愤不平地怒瞪着对面那个年青英俊的大地精灵。

仿佛第一次被人数落一般,那个气质高贵的大地精灵既惊讶又好奇地打量了一下我朋友,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嘴角边不禁撅开一道浅浅的微笑,优雅而又不失洒脱道:“对不起,是我们的不好,请原谅!这里是一瓶治伤的药水,对你朋友的伤可能会有帮助!”略带歉意地点点头,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子,递了过去。

朋友也不客气取了过来,打开瓶塞闻了闻,忍不住道:“好香啊,这药水怎么用?”

“敷在伤口处就行了。”大地精灵有些好奇地看了我一眼,仿佛也在猜测我的身份。

见我敷上了药水,青肿不堪的右腿开始复元,大地精灵便拱了一下手道:“我们还有要事去办,得先行一步,有机会再向你们两位陪罪!”说着,便领着身后那两个忠心耿耿的剽悍战士向门口迈去。

“城里的保安团估计也快赶来了,我们今晚如果不想在人满为患的监狱里过夜,那就得赶快离开这儿!”看着眼前嗷嗷叫嚣的愤怒人群正越来越稀薄,而地板上呻吟求救的哀鸣开始持起彼伏,我知道这场闹剧已经走到了尾声,便对朋友低声道。

“嗯,一切都听你的!”皱着眉头扫视了一圈整个狼藉不堪的酒馆大厅,朋友微微点了一下头,显然暴民们那粗野疯狂的斗殴场面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嗨,你们将我害惨了,你们不能抛下我不管!无论怎么样我都跟定你们了!”不知何时,玛蒂莲露已跌跌撞撞地从撕扭成一团的人群中挤了出来,顺手还用坚硬的鞋跟将一个抓住她裙子不放,满脸是血的流氓打晕过去。

“我们又哪里害了你啊?”看到她那既兴奋又得意的样子,我的脑袋不禁一圈圈地大了起来。

“你们砸烂了这里的酒吧,这样拍拍**跑掉,保安团的人抓不到人,肯定会将我抓凑数的,不是你们害我还有谁害我啊?”迅靠在朋友的身旁寻求庇护,玛蒂莲露对我做了一个鬼脸,理直气壮道,“你们让盗贼公会损失惨重,他们是绝不会放过你们的,他们会在最短的时间里将你们抓住,然后用各种各样最残忍的酷刑折磨你们,最后再一刀慢慢割破你们的喉咙。我保证,如果没有我的帮助,你们最后会很悲惨地死去!”

“你放屁!”被她那仿佛诅咒般的话气得实在不行了,我终于忍不住骂了一句粗话,虽然我并不后悔这样骂她,但当时我的脸还是情不自禁地红了一下,毕竟我还没有骂女人的习惯。

“算了,还是带她走吧!她说的没错,真要追究起来,她是逃不了干系的,那帮恶棍们可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而且这里情况她最熟悉,或许真能帮助我们离开深海城!”见我脸色铁青的样子,朋友忍俊不住笑了起来。

我呆了一下,不禁暗叹朋友的心肠之好,既然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反对,只好转身对玛蒂莲露道:“先提醒你一句,我们这可不是在旅游,路上可有不少苦头吃的!”

“只要管吃管睡,我愿意陪你们到处瞎逛!”眼眸里一掠而过令人不可觉察的得色,玛蒂莲露狡黠地眨了眨眼睛,谁也不知道她此时心里正盘算着什么样的念头。

“那就一起走吧!”我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道,“真是无赖!”

当我们走出狼**酒吧大门的时候,深海城南侧的铁闸大门正被巨大的绞盘吊了起来,城外一队英武剽悍的高贵骑士正冷漠地注视着这座黑暗中城市,他们身上的铠甲、头盔、护膝以及盾牌全都是用贵重的金属做成的,他们每个人的腰上都别着一把雕纹精巧细致、光泽柔滑细腻的银色骑士剑。

他们终于来到了这个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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