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纸醉金迷
作者:今晨灯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241

纸醉金迷。除了这个词,谢易已经再也找不出其他的任何话语来形容这个城市。

谢易来自一个离上海很远的农村,从家里到上海他用了三天的时间。这三天的经历是别人所不能想象的,先是步行二十里路,从家里到达乡镇,然后坐车两个小时,从乡里到了县城,从县城坐汽车六个小时到了地市,然后再火车站排队买票,从长达百米的龙尾到龙头他耗费了另一个六小时的时间。买到了第二天中午的车票,本来是有更早的车的,但那车票太贵,谢易不舍的也不允许自己那么浪费。当然,最便宜的车也是最慢的那种了。一般的车到上海需要差不多十个小时的时间,而谢易乘坐的这趟临时加开的客车,却足足用了二十九个小时才抵达上海。

火车上列车员向谢易兜售过三次乱七八糟的东西,谢易花了五元钱买了一个水笔套装,一支笔加上两个笔芯。如若不是在列车员兜售期间他的行李被人动过四次,他一分钱也不会花。火车票加上这五元钱是自出生二十年来谢易给火车站的仅有资助。

这次是谢易第一次见到火车的样子。

三天以前谢易到过最远的地方时县城,他在哪里读了五年的高中。一个偏远小镇跟上海的差距足以让人手足无措。

谢易已经在火车站前广场上转了两圈,校车看见了很多,就是没有看到所谓的儒雅学院。在收到这所学校的录取通知书之前,谢易从来没有从任何途径知道任何关于这所学校的任何资料。

由于种种的原因和事故,高考结束以后谢易不得不消失了一段时间,消失前谢易跟李红岩一起出去吃了一顿饭,还有几个关系比较好的同学,算是告别宴吧。高考志愿是李红岩帮他填的。

儒雅学院。有点复古的感觉,若是五百年以前,或是更早的时候,学校能叫出这个名字,肯定很牛逼!不过,现在还有学校叫这个名字,让人感觉挺装逼的。

这世界是一个只相信物质的世界,在这世界里琴棋书画,诗书礼仪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儒雅也已经是上个时代的故事了。如果可以选择的话,谢易宁愿再复读一年。只可惜这样那样的事情接连的砸在他的身上,那是他已经不能承受之重。

在火车站的一个角落,谢易终于看到儒雅学院的条幅。条幅下放着一张桌子,三五个学长懒散的趴在桌子上,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旁边不远的地方还有一辆车,很小很小的一辆车,跟别学校的校车比,这辆车似乎更像是乡镇的公交。

当然,如果谢易认得出那辆校车上的标志的话,他绝对不会这么想了。

谢易背着行李走上前去,那几个人看着谢易越走越近,一脸惊诧随即变的很恶劣的表情。他们再三的让谢易确认自己要找的学校就是儒雅学院,而不是其他的什么学院。如果不是通知书和学费在离家之前已经被母亲缝在内裤上,谢易真有一种把通知书摔在他们面前让他们仔细的研究的冲动。

谢易提着一个很的行李袋,里面放着被褥和一些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身上还背着一个被子,被子里面鼓鼓囊囊的看的出塞了很多的东西。

一个带着耳钉的学长很不耐烦的提出要看下录取通知书,这让谢易很郁闷。谢易经常会郁闷,每次郁闷的时候都会大脑短路小脑进水,同时闹皮层结冰。

“切。”谢易给予的答复就这个一个字。然后再不理会任何人,直接往儒雅学院的校车走去。

耳钉男一下子楞了。其他几个学长似乎也有点脑子不够用的意思。见过曳的,没有见过这么曳的。一副农民工的样子。足足楞了三秒耳钉男才回过神,转身向谢易追来。

校车的门开着,驾驶位上躺着一个穿着西装的家伙,呼噜声和着车里的音乐。这个人被谢易惊醒以后,还没有回过神,谢易刷的从他面前消失。这小可让他吃惊不小。

耳钉男把谢易从车上扯下来。:“你再切一个。”

立即一股彻骨的疼痛袭击谢易。谢易抚着左肩慢慢蹲下,他感觉到整身都在抽搐。蹲在地上等着刺痛的感觉慢慢消失。细心的人观察一下的话,肯定不难现,谢易左肩已经殷红,给人一种血湿透了纱布的感觉。

“怎么回事?”耳钉男正想拉扯谢易站起来,一声呵斥从车里传来。为了接待新生的事情,贾青彦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好好的睡觉了。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天了,期间没有出现任何的差池,贾青彦才放下紧驰的神经在车里眯了一会。

耳钉男也不拉扯谢易,任由他蹲在地上:“会长,不知道哪里来了这么一人,硬要上我们校车。”

贾青彦扯了扯领带,恶狠狠的看了看耳钉男:“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了,我不想出任何一点意外。我想你应该很明白,任何一点事情都不能出!”

贾青彦是儒雅学院的小学生会会长,这次到火车站接新生入校的事情就是他负责的。刚才就听到外面吵吵的,虽然是在车上眯着,隐约的也知道是怎么回事。现在的贾青彦恨不得下去踹耳钉男两脚。没有人知道这次接待新生对他有多么重要!

谢易站起来,什么也没有说。在耳钉男看来依旧一副很曳的样子,从贾青彦身边轻轻擦过,到车里找个位子坐下。紧锁的眉头慢慢的舒展开来。

谢易的左肩伤的很重,从医学理论的角度来看,他绝对应该在医院的病床上躺着,甚至应该给他配一个护士时刻的观察着。那些医生要是知道谢易不行二十里路,然后做了三天的车,他们肯定会崩溃的。

贾青彦恶狠狠训斥耳钉男的时候,顺便把另外一个人捎带上了。

耳钉男分辨道:“他没有拿出录取通知书,只要他难不出录取通知书,我们就有理由相信他不是儒雅学院的。”

贾青彦:“那你的学生证来,拿来!你拿得出来么?那你是不是儒雅的?我不管他能不能拿出录取通知书,也不管他是不是儒雅的。我就想别出任何事情,记住,别出任何事情。”

耳钉男:“你看看他那个样子,就是一个农民工,根本不可能成为儒雅学院的学生。”

贾青彦真的怒了,把领带扯下来恶狠狠的摔在地上:“你给我闭嘴。你记住,我来的时候跟他一样。你是不是一样看不起我。儒雅怎么了?儒雅怎么了?你们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有很好的家世,有什么了不起!你给我记住”

贾青彦说了很过分的话,因为耳钉男真的触动了他内心最深处的伤痛。作为学生会会长不管多么恶劣的话,都是可以的。几个人听着贾青彦的训斥,目光狠毒的盯着车上的谢易。

身上的痛已经不是那么不可忍受了,谢易走下车到贾青彦跟前,惨惨的笑笑,说:“没事,没事。怪我没有拿出通知书来。车什么时候回学校?我想去吃点东西。”

贾青彦收收怒火说:“今天是报道的最后一天了,车要到下午才走,你可以先去吃东西,走的时候叫你。”

谢易依旧惨惨的笑着,说了声谢谢。火车站对面的一个叫一乐拉面的面馆走去。还没有进面馆,身后传来贾青彦的声音:“哎,你没有说你手机号?”谢易头也不回,指着一乐拉面说:“没有!我就在这里。”

耳钉男一拳狠狠的砸在桌子上,泄心中的激愤。用的力气很大,手指皮肤擦破了厚厚一层,血顿时染红了桌子上的报纸。

贾青彦轻轻的拍拍耳钉男的肩膀,说:“刚才我有不对的地方,对不起了。你也知道,最近我被他们逼的几乎是走投无路了,这件事能不能毫无差池的完成,对我很重要。”

耳钉男:“不关你的事情。是我处理的不够恰当。你知道我的脾气,我就死看不惯他那么曳。曳什么曳”说着拳头又狠狠的往左面的砸了下去。

贾青彦一把抓住耳钉男的拳头:“诺男!最后一天,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了。我知道你很委屈,我知道你们都很委屈。哼哼,难道我不是么?你们过来帮我,我不应该冲你们脾气的,你们都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我不想失去你们中的任何一个。”

诺男:“是啊,我们受的这些委屈跟你比又算的了什么呢?”叫诺男的耳钉男拿着受伤的手,轻轻的锤了一下贾青彦的胸口:“明天就以后就再也没有事情了。明天以后我们就什么也不过问了,明天以后就再也不会有人能让你为难了。”诺男灿烂的笑笑。身边的几个朋友也跟着灿烂的笑了,一片阳光明媚。

谢易在一乐拉面靠近门口的一个地方坐下,没有问价格点了一碗拉面和两瓶啤酒。本来谢易是想喝高度白酒的,因为度数越高的白酒麻醉效果就越好,酒喝得多了能够压制他身上的痛楚。只是,一会还要去学校报到,因为身上的这些破伤已经惹了麻烦了,于这些麻烦相比,谢易更愿意承受那些疼痛。

拉面的味道不错,不过谢易没有心情去品尝。从离开家道现在他都没有好好的吃过一顿饭了,现在有点狼吞虎咽的样子。看看校车似乎还有一段时间才走,谢易又要了一碗。两碗拉面两瓶啤酒下肚,终于有八成饱了。伤口有点灼烧的感觉,不过不是那种特别痛的感觉。

谢易轻轻的触碰了下左肩,似乎是刚才诺男拉他下车的时候,把缝伤口的线啦开了。感觉到还得找医院缝伤口,顿时谢易的心情糟糕起来。拳头攥的紧紧的,心里开始不停的计算,往胸前看了一眼,鲜血已经越来越多的阴湿纱布,衣服上的血迹也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多。他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来不上医院是不行了。

谢易一口喝完最后一杯啤酒,叫:“老板结账。”

“14o。”说话的是一个三十左右的妇女,一手拉着小孩,一看着账单。

谢易以为肯定是看错账单了,说:“麻烦再看一下。”

妇女看了看谢易,然后看看桌子上的两个酒瓶,两个拉面碗,又看看账单,说:“没错,两瓶啤酒4o,两碗拉面1oo,一共14o。”

听那妇女确认,谢易眼皮一阵乱跳,骨骼深处一种气息横冲直撞。若不是胳膊动一下就会痛的彻心彻骨,桌上的酒瓶已经下面二分之一碎在地上,上面二分之一攥在手里了。

压制住怒火,谢易陪着笑脸:“便宜点吧,我刚来上海。”

那妇女拍拍小孩的头,一脸阴险,狡诈,恶毒,:“既然已经吃了,就是这个价。少一分你都出不了这个门。”旁边的小孩看着谢易嘻嘻哈哈哈的笑着,那小家伙似乎大概的能够明白生了什么事情,并且似乎是很激动,很享受现在的这种气氛。

很久很久以前,谢易也是一个十足的混蛋,只是不久以前一个人给了他重新做好人的机会。做一个坏人,混人碰到这样的事情自然会很好处理,耍狠耍混就是了。大不了挨打,然后夜里把这里砸了,再狠一点的话,蹲点使劲的揍这里的老板,伙计。

只是,现在的谢易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混蛋了,既然那个人拯救了他。给了他一个做好人的机会,就一定要好好的珍惜,不然会对不起她的。

那妇女看谢易似乎没有掏钱的意思,尖嗓子喊了一声:“马二图。出来收钱,有人不给钱了。”

话音刚落,里面厨房走出一个叼着烟,手持菜刀的家伙,吼到:“咋?又有不开眼的了。”

叫马二图的厨子走到门口,拍拍小孩子的头,对着那阴毒的妇女说:“带小孩进去,太血腥的吓着他就不好了。”

那个恶毒的妇女拉着小孩往店里面走了走,找张空桌子坐下,那小孩依旧笑嘻嘻的看着谢易。马二图把烟扔在地板上,用脚捻灭,掂着菜刀坐在谢易对面。展出一脸的横肉,似乎要让谢易感到恐惧,只是谢易的表现有点让他失望。用刀轻轻的敲打着桌面:“两瓶啤酒,两碗拉面,一共12o。12o不算贵,你知道医院的12o开出来一次都要好几百,那还是近处的,我估摸着12o要到这里来,最少也得1ooo快。你说12o是不是很便宜。”

谢易直接不鸟他,但是并不是因为怕。而是因为除了沉默,谢易再不知道还能做什么。给钱?不可能,钱包里总共就一百单几块钱。打架?虽然以前这是谢易的不二选择,只是现在,根本不可能,先不说自己许诺给那个她的誓言,就是身体上的伤,也不允许。所以,谢易只是眼观鼻鼻观心。

马二图看谢易没有面无惧色,又拿起菜刀轻轻的敲打桌面:“看这个小哥也不是小气的人,那我再给你便宜1o快,11o吧,这个事最低价了,刚才14o现在都11o了,你要是还不给,那俺就只有打11o了。”

打11o?谢易被这群流氓搞的想笑。心想,打吧。打吧。你都不怕我怕啥。

马二图看谢易依旧没有给钱的意思,眼皮一跳咬牙切齿着说:“看来不给点颜色看看,你是不知道这里是一乐拉面。”说着就抓住谢易领口似乎要把谢易提起来的意思。只是他刚一使劲,谢易已经大声吼叫起来。那种吼叫不想是人能够出的,像是受伤的猛兽忍不住身上的疼痛,而出的怒吼。

血。谢易感觉到肩膀的伤口已经炸裂,血不断的往外阴出来。看了一眼胸口,谢易的眼神中充满的血丝,盯着高大的马二图。其实马二图只是想吓唬一下谢易,就算真的拿不到钱大不了扇两耳光踢出去就是了。只是任谁也没有想到谢易身上的伤。

看到谢易身上的血,马二图立刻松手,谢易一下子瘫在座位上,左臂碰撞了一下墙面。这一下碰撞痛的他差点昏死过去。谢易右手支撑着桌面站起来,慢慢的把上衣扣子解开,然后小心的把右袖脱下,最后才十万分小心的把左袖退下来。

经过刚才的碰撞,若不是伤口上有纱布,现在血已经是喷射出来。虽然有纱布包裹,血却是不停的往外面流。谢易脱掉上衣用了近乎十分钟的时间,这期间他已经是个血人。血混着因疼痛抽搐而出的汗,从肩膀一直的往下流。很小一部分流到做面上。

那恶毒的妇女惊呆了,她身边的小孩也不笑了,但是一点没有害怕的意思,更多的是好奇,似乎这是很好玩的一件事情。马二图看的一脸横肉禁不住的跳动,他已经很长时间都不知道害怕是什么感觉了。

流血时候的伤,却不是很痛了,不仅不痛似乎还有点舒服的感觉。谢易已经经受了很长时间疼痛的煎熬,现在伤口炸开,血不停的往外流,反而伤口不痛了。他苦恼的笑了笑,现在想不去医院都不行了。

马二图出来混也有些年了,他见过很多人受伤,自己也受过很多伤。只是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血不停的往外流,自己还能笑的很舒心的人。他这辈子最深的感受着恐惧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