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江大道星巴克二楼男用洗手间。

“啊！”江小月踩下冲水器，刚推开小木门，突然就大叫一声，躲入门里。

饶是唐楚一向镇定，这样毫无防备地站在小便池前办事，还是被那白日见鬼般的声音吓了一跳，转头，正撞上一双水汪汪，乌灵灵的眼，迅没入门中，仿佛一头受惊的小鹿逃进了密林。

唐楚环顾四周，确认自己走对厕所进对门――里面原来是个进错方便之所的小冒失鬼，还是个小女鬼――唐楚刚刚想到这里，就听里面颤颤道：“那个……对对对对对不起。”

原来还是个小结巴。

一个小冒失鬼，又是个漂亮的小女冒失鬼，有那样明亮的一双眼，不想竟然是个残障少女，看来老天待她也不怎么公平。

只是，她又什么向自己道歉，唐楚心道，难道她刚刚已看到自己的身体，所以，她觉得轻薄了自己？

唐楚情不自禁地低头张了自己隐处一息。

被一个女孩子看到又有什么关系，反正自己那里，怎么看也不至于丢人，虽然唐楚性子一向清冷，还是觉得有些有趣。薄薄的嘴角牵了一牵，“没关系。”

“喔。”里面传来闷闷的一声，算是回答。

唐楚怕小冒失鬼难堪，又补充一句：“其实，这样的事谁都有可能生。”

“也不是，”虽然被称路盲，但江小月还是要为自己辩解的，“这地方我从前来过，这个男洗手间以前就是女洗手间，后来装修时可能调了一个个儿。”

有这种事？

咦，说话怎么这么流利，看来刚才不过是紧张。

唐楚知道是小冒失鬼为自己找的借口，嘴角刚扬了扬，突然，另一小木门哗地打开，一陌生男子埋着头，风般向外狂奔而去。

“呀，还有人，这回糗大了……”门里传来懊恼的声音。

小冒失鬼在里面自言自语，唐楚道：“行了，我现在出去。”

“喔……先生，等一等。”

“……”他转身。

“能不能，帮我看看里面还有没其他人？”

“没有。”

“谢谢。”

“不客气。”

第一次在洗手间里跟一个女孩子帮这样的忙，唐楚有些哑然，转身，离开前不由自主地回眸了一下躲着小冒失鬼的那扇门。经这一事，下一次，她一定不会再闯进来了吧。

自己下次应该不会在这里看到她。

不知为什么，崔护的一名诗突然就涌上唐楚的脑子里：

去年今日此门中，

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

桃花依旧笑春风。

唐楚失笑，心想，这里的洗手间虽没什么臭味，但怎么看也不跟花香四溢的桃林扯不上任何关系，八竿子打不着一块。

再说，虽不记得当年崔护说的那扇门是什么门，但决计不是会是洗手间，不，古代人称洗手间为茅厕，不会是茅厕的门。

可以想想，如果某一年的春天，诗人崔护出外春游，路过一处茅厕，见到一个怀春少女，正站在茅厕门里望着自己笑。当年除臭手段不怎么高明，所以属于旅游胜地里的那个茅厕旁被种了一些鲜花。这个鲜花中当然就有桃花。以花香来盖住那些令人难受的味。第二年，诗人再去，桃花还在，茅厕里却没有那位少女出来……

这是什么跟什么？！

念头只是一闪，已经行了千百年，几万里，呵，唐楚心道，人类的联想真是丰富。

所以前几年到处到能看到联想公司的广告语。

“人类失去联想，世界将会怎样。”

只是，自己并不喜欢跟人玩笑，也不喜欢人家与自己玩笑，只不知为什么，第一次遇到那个小冒失鬼，突然就会生出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