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你说这些都是真的？我可没说实话，但是从他的眼神我就知道，他一定什么都看出来了，怎么办？”

他开始一偏一倒，像个醉汉似的走在公寓小道的泥泞里。一会儿一个大步，要一头栽进去，可又用力将身子向上撑，定型的身影突然又开始剧烈摇晃。视野里，这个世界真的开始颠倒了，模糊了。

摇着晃着到了门口，在那里，他敲了好长时间，已经没有人为他开了，那门只有他自己认识，钥匙也在包里。

那屋子，窗户半掩着，床被斜在角落，电视上的灰尘足以呛死一头猪，被子叠得无比丑陋，桌子上的蜡烛已经燃尽。在墙上映不出他的自傲。

“今天的平静让我难以适应啊。”那是面镜子，被镶嵌在柜子前，他的样子就被限制于此，他的脚被忽略掉了。

“我压根儿就不喜欢这里，你知道凭我的资质，是应该在城里随便挑栋别墅的。但城里的地方太小，别墅挤在里面也不大满足我的口味。”他依旧继续说着，周围的沉默是他需要的答案。

实际上，警官除了一个劲地催促，就只剩下看着他毫无紧张感地罗嗦。

他没有关掉灯，在床上，拉了被子的一角，又放弃了……

日子果然还是平淡无奇，但他此时的心却在翻腾……

他誓，这是最后一次待在这了。这才有了点点依赖。

“别那么在意。”在那间小屋子，在那仪器前，罗恩终于低了头，那微笑显得格外可爱。

“不在意不行，表上记录你已经迟到。你应该有话要说。”女人没有看他，在钥匙扣里选出了遥控器，按了下，车上了锁。

“真想出远门。”罗恩自顾自地念着。

说到这里，所有人的语气变了。实际上，一直如此，只是他先前沉浸在对话与记忆的狭缝中，没有注意。

只是这次他没有去迁就谁，包括那份让他吃得起饭的工作。他开了仪器，说是要检验下，身后的动静让他再次颠簸，那是一个疯子，一个狂人，在千语走之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姿态。

此时，蒲公英不在了，他不想多说什么。毕竟里面并没有真正存在千语的身体。

【你还在这里？】

“恩？”他侧着身子，半天没有声响，又看了看警官，还在门口守侯，他便专注于眼前的仪器。

【你还在这里？那可真就罪恶了。】

“谁？是芥么？”

【不管你是否愿意舍弃这个时代……】

“是这个时代舍弃了我！”他突然看着上面，不禁打了喷嚏。

【我对我的选择深表懊悔。】

“什么意思？选择？”

【故意把自己说得可怜巴巴以获得世人的同情？可你失败了。】

“这只是你一相情愿。”

【好了，假设命中注定的事情还在继续，你应该去她的时代。】

“千语？”他往后退了几步。仪器上的触摸屏太适合他的手掌，让他忍不住去碰。

【接下来，是属于我们的对话，不可让任何人知晓。】

“你是谁？”

【在那个世界就有这样一个传说，世上真正的神是存在的！但他不愿意与人类相处，相传每一百年，世上就会出现一位真神，他喜欢孤独，不爱接触人，更不喜欢学习人类的一切文化，只喜欢孤独的活在人世间，但他只会靠吸收人类的年轻因素，人类的衰老也是和他有一定的关联的！但人类不应该恨他，这只是每个人应尽的责任，神活在人世间也不是很舒服的，要你寂寞全辈子，你能行吗？人类年老死后就会把所有的年轻因素奉献给神，而神得到年轻因素就会不断的改变世界万物，人类的性，钱，家庭，以及社会的精彩，神都不会感兴趣的，神只需要活在人世间，享受的年轻的活在世上就可以了。在那边，大家都会信奉光阴之神，是光阴之神挽救了那个落后的世界，同样，也会彻底改变一个人的灵魂，让他再次光，光阴之神永远不会衰老，永远活在现实中！】

“你说的是时间？”他想了会儿，又说，“你就是光阴？”

【……可以这么认为。】

“肤浅。”

【……】

“你应该拿点实际点的东西出来。”说着，他不屑地举了右手，握起拳头，“怎么样？带我回到千语的时代，我就承认你。”

【不需要你的承认，是时候进高端实验室了，虽然不知道你出于什么动机，但最好在夕阳落下之前起程。】

“现在就起程。”他惊了一下，表情不断变化，也许是错觉，但那完全符合逻辑，那感觉还是真实的。他习惯式的去思考那句“夕阳落下之前”，但好像没有意义，真正能带他回过去的光阴神，岂会在意这些不起眼的限制。

“还真想见识下希望破灭时的神情。”他又自言自语。

夕阳透过窗户照着他的影子，越来越长，越来越长，这是个难得的天气，或许只有进到那时间里面，才能真正意识到他的存在与嘲讽。

“快逃！那东西又来了！”外面突然惊呼怪叫起来。

“是真的？”守在门口的女人稍微弓着背，这个世界的一切，花和草和树，全都以各自的度衰老，重生，再衰老，抑制不住。他周围的人都已经失了踪。

地球还在旋转，时间带他脱离了这里，无论时间还是空间，都在急剧变化着。

只是，在他还存在意识的时候，身旁出现了一个女孩。女孩的装束很是奇怪，尽管她只是穿着一件白色裙子，她的金色长在异度的空间中飘扬。

迷迷糊糊的，她睁了眼，看见他。她的眼睛清澈明亮，仿佛没有被任何事和物所污染过。

“你是谁？”她问。

“我？我叫罗恩。”他接着说，“怎么的……还有人被卷进来么？”

“我只是个影子。”

“你怎么进来的？”

“是一道光。”

“白色的？”罗恩问。

“是的。”她闭了眼想了想，胆怯地说着，“你……能拉着我么？我怕会掉到很深很深的峡谷中，永远都上不去。”

“恩。”罗恩伸出了手。的确有束光从女孩的手臂一直传了过去，女孩的烙印消失了，却在他的手臂。

同时，女孩却被一阵强风冲刷着，她拼命挣扎，手松了片刻，却不知落了多远。

罗恩的眼神从手臂中移开时，手中已经空空如也……

anaΓkh却从他的眼睛深深刻入了脑海，那个烙印，还有女孩千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