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杀劫起 烽火戏诸侯
作者:风吟恨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0954

老子还在,小子就敢称王,幽王自然没了兴致再去逗褒姒笑。诸侯不会出兵,宗周又无力独自难,这个局却要怎样才能解开?

艾希儿看了看伯盘,对他努了努嘴。这小子倒也乖巧,忙跪下禀道:“父王,王兄僭越纯因儿臣而起,儿臣恳请废去丰王王号,王兄或可悔悟。”

幽王看着他,又看向艾希儿,最后望着褒姒道:“王后以为呢?”

“一切但凭大王做主,臣妾并无异议。”褒姒偷偷望了一眼艾希儿后低头说道。

“哼!你们都乐意,孤还不愿呢!寡人倒要看看大周是他姬宜臼的还是我姬宫涅的!”

匹夫意气尚且难劝,何况帝王!艾希儿只能沉默了。也对,就算让步,也得做儿子的先,不然,王父的威严何在?只是,现在这个关头还会有人讲究这个么?

姬宜臼显然不会。

数天之后,沿边的数十座烽火台终于完工,幽王大喜,要亲临现场庆贺,本来这事与后宫女眷无关,但褒姒不知哪里来了兴致坚持要一同前往,艾希儿无奈只好也跟了去。

临出的时候,天色忽然昏暗起来,艾希儿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司徒郑伯友,上卿虢石父等出来谏止,希望改日再去。幽王也有退意,褒姒却坚持请行,艾希儿想不通她为何忽然如此坚持,队伍最终还是出了。

这一天,风很大,一路之上,不少车马被掀去了顶棚,更有甚者连人带车一齐落入了路旁的沟谷,到处都透着不祥。

艾希儿让卫兵唤来伯盘。对他吩咐道:“从今天开始。你一步也不要离开我。”伯盘不解。艾希儿也懒得解释。他倒没有深问。只是有些担心地望着队伍。即便是他。恐怕也捉摸不透母后地心思了。

队伍到达驻地地时候。天色已经很晚。幽王下令在附近背风地山上扎下营帐。就地埋锅造饭。

艾希儿站在骊山之上。俯视着这座在传说中出现了无数次地名山。心下一片唏嘘。

“真不明白母后为何坚持要来。看这情形。恐怕要大雨了呢。”伯盘在她身后抱怨道。

艾希儿也不明白。按说没有理由地。一向镇定沉稳地褒姒这次为何会这么反常?两人还在困惑地时候。围绕在幽王褒姒身边地人群再次向着骊山山顶地烽火台行去。

褒姒。你就连一顿饭地时间都等不及么?艾希儿无奈。只得招呼盘连忙跟了过去。陪同在一起地只有几个大臣。另有几个士卒拿着火把照明。人人脸露难色。看样子都不情愿。

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艾希儿也只能和他们一样闭口不言。到了山顶,一众人等登上烽火台,幽王举目四顾,骊山远近尚有二十多座,一有边患,同时点起烽燧,远近诸侯立马便可望见派兵来救,如此还须担心什么西戎?

艾希儿看着他那志得意满的笑容,心底更加担心了。即使诸侯们看见,如果不派兵来救,那也是一场徒劳啊。

也许是日间的艰苦跋涉太累了的缘故,从方才开始她便觉得有些力不从心,此时更是身心俱疲昏昏欲睡。

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啊,她在心里祷告着,勉强支撑着。伯盘现了她的状况,扶着她肩膀问道:“姑姑,要不我们下去吧?”

艾希儿摇了摇头,无论如何都不可以,到了烽火台自己一步也不能离开幽王和褒姒。

“就是这些东西么?”褒姒望见了用以点起烽火狼烟的那些燃料,问道。

“是的。”管理烽火台的官员小心应答着。

“哦?”褒姒似有意似无意的望了一眼远处的天空,忽然向幽王问道:“大王,你说,如果点起狼烟,诸侯们会来相救么?”

“!!!”

“不可以!”

艾希儿突然喊了出来,话一出口,也仿佛耗尽了她全部的心力,体内的力气快的流逝着,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

“我只是说说而已,妹妹你又何必这般急切?”

褒姒冷冷的看着她,直到这时艾希儿才现,她的两根手指并在一起,一直藏在袖内指着自己。从一上烽火台便中了她的暗算!

艾希儿身体一酸倒了下去。

“姑姑。”幸好伯盘眼快及时扶住了她。艾希儿倚在他的身上,有些怨恨的望着褒姒,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片刻后她转过头去把脸贴着伯盘的肩头无力的闭上了眼睛。

大臣们面面相觑,但傻子也看得出来,艾希儿与褒姒似乎并不像传言中的那么和睦。

“点狼烟!”幽王命令道。

“不可啊,大王。”

大臣们纷纷跪下。有些事情可以试,有些事情无论如何都不能试,幽王不明白,可大臣们清楚,但有一件事即使是他们都不知道,艾希儿也直到现在才晓得,那就是,幽王只会听褒姒的。从一开始,他们就输了。

已经阻止不了了。

“带我下去。”

艾希儿轻轻的呻吟着,随即沉沉的睡去了。

醒来的时候,她仍然在骊山大帐。伯盘听了她的吩咐始终没有离开过半步。

“什么时间了?”艾希儿问道。

“已经过去了一天。”伯盘看了看她的脸色,“好些了么,姑姑?”

这一回她是被褒姒强制沉睡的,因此脸色一直不太好。

“没事了。”艾希儿略微笑了笑,“有诸侯派兵来么?”

“还没,到明天应该就有了吧。”伯盘说道。

明天么?也许还有补救的法子。艾希儿想了想,道:“伯盘,可以去请司徒大人过来么?”

伯盘点了点头,也没问原因,出帐寻找郑伯去了。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他是幽王的叔叔,似乎是个可以信任的人。

不一会,伯盘领着郑伯进了大帐。艾希儿迎上前去,深深的行了一礼。郑伯当时便愣住了,显然没有料到艾希儿会如此待他。

“事出突然,小女有事劳烦王叔,还望王叔答允。”

“何事?”郑伯皱着眉,艾希儿和褒姒母子走得很近他是很看不起她的,能来已经给足了伯盘还有艾希儿面子。

“大王点起烽火,诸侯必来相救,届时如果现只是一场试探必然心冷,小女之意,想王叔辛苦一趟,立即派人迎上诸侯知会一声,那样或许还可挽回少许。”说时,扑通一声艾希儿便跪了下去。

“姑姑。”伯盘过来拉她,也被艾希儿拽住一起跪了下来。

郑伯望着艾希儿,判断着她话里的真假。

“你真的这样想?”他问。

艾希儿点了点头。

“为什么呢?点烽火试诸侯那可是王后的主意。”

“是,但不是我的主意。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事情不可以做,小女还是有分寸的。”

“是么?”郑伯想了想,又看着伯盘,问道:“丰王殿下也是这样想的么?”

“我听姑姑的。”伯盘答道。

“嗯?”郑伯皱起了眉。

伯盘这呆子!艾希儿不禁在心里骂道。

“呵呵,哈哈。”郑伯忽然笑了。

“叔爷爷?”伯盘有些愣了。

“好,就冲你这句叔爷爷,老夫也答应你们。不过啊,王姬,你也得答应老夫一件事。”

“王叔请讲。”

郑伯望着她叹了口气,道:“能告诉我你的来历么?为何会出现在太庙?老夫可不信鬼神那一套啊。”

伯盘也抬起了头,望着她,对于她的来历,谁都想知道吧,可她又去问谁呢?

艾希儿摇了摇头,苦笑道:“不瞒王叔,对于自己的事情我完全记不起来。这件事,就当我没提过吧。”她有些失望的站了起来,伯盘却还跪着。

“叔爷爷,你不能说话不算数?”这小子果然还是有些孩子气,艾希儿一把拉起了他,叱道:“男儿只跪天地,你给我起来。”

“是你拉我跪的。”

还学会顶嘴了!“那会是跪社稷!现在不是了。”艾希儿有些恼了,如此低声下气还从来没有过,郑伯也就算了,他也敢来顶嘴,反了!

“哈哈哈。”郑伯再次大笑。

艾希儿冷冷的看着他。

郑伯却正色说道:“刚才只是随口问问,老夫要你答应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

“嗯?”

郑伯看着伯盘,说道:“以前是我看错了人,丰王殿下或许真是天降神人兴我大周也未可知,老夫可以把他托付给你么?”说时竟然迈出一步,想要跪下的样子,艾希儿哪里敢受他一跪,连忙扶住,道:“王叔不说,小女也会这么做,但请放心便是。只是眼前这一关,若然处理不当,大周只怕难逃一厄。王叔还须早些派人前去。”

“呵呵。”郑伯忽然笑了起来,“你当王叔我还会想不到这一节么?人,我早派出去了,哈哈。”

“……”老奸巨猾,说的就是这一类人吧?艾希儿真想揍他一顿!

但是话虽如此,她和郑伯心里都清楚,即便知会了诸侯,只怕也挽回不了什么了。

诸侯还未到,幽王先在骊山摆下宴席,一边饮酒一边等候。经过昨日的事情,褒姒开始完全无视艾希儿了。可艾希儿还是猜不透她为何忽然要那样做,没有理由的。她那忽然显露出来完全压制自己的能力,也让艾希儿忧心忡忡,这个人的来历绝不简单。传说中她是褒城二神龙龙漦所化玄鼋偶遇宫人所生之女,莫非真是这样?

艾希儿心不在焉的吃着东西,同样心不在焉的还有褒姒。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艾希儿现,她好像十分在意天空的样子,不到半个时辰褒姒已经连续偷偷望过二十多次天空了。

那里有什么么?艾希儿终于忍不住好奇,随着她目光别过头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风虽然停了,可乌云还是遮挡了天空,天色依旧昏沉沉的,毫无起色,也就是幽王才会在这样的天气在野外设宴。二十几道狼烟高耸入云,在骊山附近连成一片,看上去倒也蔚为壮观。不知道在天上看,会是什么情景,艾希儿想了想,肯定更加奇妙吧。回过头的时候,却现褒姒正在看着自己。

她已经对我起了戒心,会不会杀我呢?艾希儿只能在心里祈祷了。

白天还是没有诸侯来,幽王坐不住了,到夜里,添酒加菜继续歌舞继续等待。狼烟换成烽火,整个骊山山头火龙飞舞更加壮丽。只是这景色,现在却只有艾希儿一个人还有心情欣赏了。幽王苦候诸侯不至,飞快的喝着闷酒,褒姒仍然心不在焉的不时偷看天空,其他一众大臣陪坐了一天早就累得脱了人形,伯盘也在艾希儿脚边睡了多时。

月至中天,已经是又一天的凌晨了。

就在艾希儿也恹恹欲睡快要支持不住的时候,山上忽然起了一阵狂风,紧接着飞沙走石,将筵前的桌椅刮得东倒西歪,整个山头顿时乱成一团,天色更加昏暗了。

大臣们掩护着幽王退往大帐。艾希儿也弄醒了伯盘望帐中躲避,等到安静下来的时候,有士卒来报,西边秦邑北面晋国东面郑国俱有大队兵马来到,另有其他诸侯混杂其间,人数或三五百或一两,总计人马有五千上下,战车数十辆。幽王闻讯大喜,却忽然现不见了爱妃褒姒,急忙出得帐外一看,原来她却不知何时悄悄溜出大帐爬上了烽火台,此时正站在台上迎风而立。

山风呼啸,吹荡着她的衣衫,猎猎作响。

“爱妃,上面危险,快下来!”幽王在下面唤道。

褒姒却似根本没有听见,只顾抬头望着远处的天空。

那里乌云涌动,雷光频现。

这情境艾希儿似乎在哪里见过。一霎时,巨大的压迫感如泰山压顶一般袭向胸口,艾希儿摇摇晃晃的险些栽倒,勉强抓着伯盘的手臂稳住身形,冷汗便涔涔而下。

到底会是什么东西竟会让我如此不安!不对,这内心的悸动这份渴盼又是什么?

艾希儿呆呆的望着天空,雷鸣电闪之中,隐隐的可以看见一个身影正在缓缓的现出身来。

“爱妃,爱妃!”幽王焦急的呼唤着。

烽火台上惊雷阵阵,已经没人敢靠上前去了。褒姒就那样站在万千落雷之中翘望着天空,雷光映得她的脸一明一暗,更增添了几分妖异的光彩。

山脚下,诸侯的队伍终于开了过来,却被这突如而来的异相阻住了军马。他们那里无风无云,只有这山上被疾风迅雷团团笼罩着。

天子被困,没人再敢迟疑。为的几路诸侯纷纷指挥着人马冲上山来,似乎想要救驾,却被大风一卷悉数扔下了山头……

山上的大臣们也终于反应过来,央求天子尽快下山避难。

幽王却说什么也不肯,烽火台被雷光重重围绕,他不敢上前,只在台下望着褒姒,不断的呼唤。

“爱妃!爱妃!”

天上的身影越来越清晰了。

褒姒望着他,慢慢撅起了嘴角,忽然她低下头看了一眼山下狼狈不堪的诸侯们,蓦然回,对着幽王,嫣然一笑,而后,飘起身形飞天而起!

“姑姑,姑姑……”

伯盘在艾希儿耳边呼唤着,她已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天上的那个身影,对她来说,同样也是远远越了一切的存在,是她之所以会在这里的理由,冥冥之中,一股巨力推动着她甩开了伯盘,身不由己的一跃而起飞上了天空。

那个身影越来越近,却也越来越远。

艾希儿感到了一丝诡异,褒姒也察觉到了,两人都无法理解。

艾希儿和褒姒追了一阵,始终没有追上。

“似乎不是实体呢?”艾希儿说道。

“……”褒姒也意识到了,只是很不甘心,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个身影。

“他是谁?还有,为什么我会觉得你如此熟悉?”

后一个问题,自从第一次见面艾希儿就想问了,只是一直没敢问出口。现如今,她敢肯定褒姒一定知道什么,她必须得问。

褒姒看了她一眼,笑了笑,而后指了指天上。

“待会再说。”

艾希儿顺着她手指望去,那个身影也停止了前进,正静静的望着两人,不对,是望着褒姒。他的眼里根本就没看见艾希儿!

许久许久,他张开了嘴,似乎在说些什么,不时的还用手比划着,艾希儿看不明白,但褒姒却聚精会神的用心记着。

艾希儿就这样成了旁观者,那个身影很模糊,她看不清他的样貌,也看不出他的本体所在,这让她很难过。只是,那自然而然散出来的气质跟她心底的某个影像依稀有些神似,她想知道那会不会就是他。

过了片刻,那个身影忽然一阵摇晃,紧接着就像是被天空中某个黑洞吸住了似的急的被吸离了这处空间。

“等……”褒姒还有话要问,伸出手想要抓他,可才一出手,他便消失了。

在最后一刻,艾希儿清楚的看见了他望向自己的眼神,还有那诡异的暧昧的笑,虽然仍然不知道他是谁,但她肯定他知道自己的来历。

最后,他想告诉我什么呢?艾希儿没有看懂他的唇语。

……

“好了,我们该下去了。”褒姒却比她镇静的快得多了,艾希儿倒忘了这一点,可是,现在要怎样下去呢?幽王和各路诸侯都在下面望着呢。

“呵呵。”褒姒望着她,忽然散去了全部的灵力,笔直的坠下地去!

“你想死么!”艾希儿连忙伸出手还好反应得快及时抓住了她。

“呵呵。”

靠!上当了!

艾希儿马上反应过来,褒姒摆明了想把责任推到自己身上,罢了,还有事要问她,就先帮她一次。

“我是真的想死哦。”褒姒靠在她的肩膀上叹了口气幽幽的说了这么一句。

“……”艾希儿偷偷瞥了瞥她,褒姒的眼角上正挂着几颗泪珠。

“啪嗒。”两人轻轻的落到了地面,片刻后,四周的雷光也渐渐消散,幽王先登上了烽火台。

“大王,可吓死臣妾了,没想到那么大的风居然都把人吹上天了!要不是有王妹在,贱妾就再也见不到陛下了。呜呜。”幽王还没开口呢,褒姒先哭哭啼啼说起来了。

只是这理由,也忒牵强了吧?艾希儿正想着应该找个什么借口搪塞一下,谁知幽王居然接受了!

“好,好。平安就好,爱妃以后可不要再这么玩闹,吓死孤王了。”

算了,看样子,只要褒姒安全,自己就是再怎么飞天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了,艾希儿忽然有些可怜起自己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见到了刚才那个身影的缘故,艾希儿的心情也一下子开朗起来。

“姑姑。”伯盘也跟了上来。

“我没事,别担心。”

这孩子似乎也吓坏了。

“……”艾希儿忽然想起,如果他们也看见了那个身影,那无论她和褒姒怎么解释都不可能瞒过众人。

“刚刚你看见了什么没有?”艾希儿小声得向伯盘问道。

“什么?”伯盘有些不解,“姑姑什么意思?”

“嗯?”看样子,他们的确没有看见那个东西,还好。但是,居然能够做到这一步,到底是何方神圣呢?艾希儿更加起疑了。

“到底是什么意思嘛,姑姑。”伯盘倒是来了兴致,不停的追问。

艾希儿白了他一眼。“回头再告诉你。”

大臣们这才走上高台问安,幽王扶着褒姒缓缓下了烽火台。

各路诸侯整顿好人马,依次上来拜见天子,幽王受了一场惊吓早没了耐性,随便几句话便打了他们。

诸侯们望着幽王和褒姒离去的身影,心里都已有了怨言。

无故试探也就罢了,刚才那么拼命上来保你,却只换来这么几句不痛不痒的话,换了艾希儿早就一棒打杀了幽王!可这时她却只能叹了口气,望着伯盘,冲着诸侯们努了努嘴。伯盘会意,走出一步,刚要开口,诸侯们望见了两人,全都冷哼数声掉头而去。

“…………”伯盘顿时呆住了。

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能挽回,艾希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悲剧一点一点的在眼前生。

“这也是没办法了,别难过,至少,王叔和我的郑国会站在你这边。”

艾希儿看着郑伯,只能苦笑了。在我的眼中也看不见你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