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呼风唤雨不可一世的富家公子被追债人殴打，然后当场发疯，这样的话题在人们谈天的时候，有着最吸引人的味道。不成器二世祖的落魄令人快意，发疯的细节又颇具有喜剧色彩，而最后感叹一句“让人不明白的是像老安总这种大善人，把一生的积蓄都回馈给了慈善事业，最终却有这样一个儿子”。

包扎好伤口的十三号听到传言，问我说：“病人们谈论那个发疯的人，叫做安陆？”

我点头，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十三号若有所思，知道我在他面前打响指为止。

“与其聊这个安陆，我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问你。”

我郑重地拍着他的肩膀：“除了你之外，受骗的孤儿还有哪些？把他们的名字告诉我，我必须敢在基金会再次杀人之前救出他们。”

十三号反复思量，最后才笃定地答道：“孩子们的身份是绝对保密的，每个人都不知道除了自己之外还有谁和基金会签订了协议。”

那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十三号摇头：“不，我有个小伙伴不太对劲，现在想起来，搞不好他和我一样也是受害者。他的名字我当然不知道，我叫他十七号。”

玉早露出小虎牙：“只知道号码有毛用啦！”

我立刻拨通了爸爸的电话，对十三号说：“希望你告诉我说，在几十上百张照片里，你能一下子把小伙伴的脸辨认出来！”

老爸对照玉早偷拍的名册，把每一位接受过基金会捐款的孩子都调查了一遍。这些孩子来自于全国各地的孤儿院，警方努力地掌握了他们的出生地、年龄和姓名，也拿到了他们的生活照。而现在这好几百张照片就摆在十三号面前，满满地把地板全部盖住。

“不是这个、不是这个……也不是……”

直到五六个钟头后，十三号才蓦然站起来，捧着一张照片大声说：“没错！就是这个小孩！”

我赶紧夺过照片，看到一个十二岁左右的少年，浓眉大眼，相貌颇有英气，脸颊长着小小的雀斑。他脚踩山地车，头戴安全帽，看起来健康又精神，俨然像个小运动员。

玉早连忙递来少年的资料。

陈曦，2007年12月出生于本市，他的父亲是一位小企业家，母亲是大学老师，原本家庭幸福和睦。在陈曦五岁时，他的双亲在旅行途中遭遇游轮事故坠海身亡，由于他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均已离世，在无人照料的情况下，社区居委会便把他送往“小天使儿童福利院”。陈曦一直在福利院生活到2018年，在一次慈善活动中，成绩十分优秀的他和另外六名少年儿童得到了生命科学发展与进步基金会的捐款。基金会承诺每个月给每位孩子提供2000的生活费，并且承担一切教育和医疗费用直到他们大学毕业。由于经济得到了保障，陈曦主动提出要去寄宿制中学读书，和福利院的联系也渐渐减少。

那我们当然要去福利院调查看看啊！

福利院管理人听明来意，点头道：“呃，没错，这个陈曦我还蛮有印象。他学习成绩特别棒，小学六年几乎每一次考试都是双百。他不喜欢交朋友，总是独来独往，说话做事像个小大人一样，有时候看到他鄙视其他小朋友的那眼神，连我都觉得心里有点毛毛的。”

我大声问：“陈曦现在在哪读书？怎么联系他？”

“这个嘛……”管理人挠挠脖子，“其实我也不是太清楚。他的旧手机号已经不用了，也不知道现在转去了哪所学校，整整一年也从来没有回来过一次。”

玉早生气地说：“十一二岁的孩子独自住校读书，你们说不管就不管了？”

管理人支吾了一会儿，恼羞成怒地拍桌站起，伸手指着窗外：“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好吗！你们自己数数看在操场上玩耍的有多少个孩子？除非观音菩萨在我们这当老师，否则不可能对每个孩子都能照顾得面面俱到！陈曦老成懂事，又得到了慈善基金会的援助，未来是一片光明的，和他相比，这些年纪更小、甚至还有智商缺陷和肢体残疾的孩子才更值得我去关心好吗！”

对不起，是我们唐突了。照顾失去父母的孩子们是伟大而高尚的工作，却绝对不是轻松的工作。

管理人消了气，说道：“我只知道陈曦一开始是在静宁区第五实验中学读书，去那问问吧。”

我嘱咐玉早多买水果送到福利院来，就和明靖道悠赶去这所学校。

我没想到顺着这条线索往下查会这么麻烦。

陈曦在静宁第五实验中学只呆了三个月，便有一位“远房叔叔”带他办了转学手续，转到私立学校“思源国际中学”。他在思源中学同样没呆多久，就转去隔壁市的市三中，但这依然不是陈曦的最后一站。

他四处辗转，换学校的速度越来越快，而且身份也渐渐发生着改变，在第五次转学之后他就不叫陈曦了，而是叫做“柴纯”。转到第七所学校的时候，留为档案的身份证复印件上，写着的名字又变成了“安续荣”。

到最后他索性不再念书，彻底不知所踪。安续荣这个名字，最后一次使用，是用来订购了一张回归我们城市的火车票。

明靖说陈曦分明就是在拼命躲避着某种可怕的东西一样。

十三号沉重地点头：“他拼命地避开基金会的耳目，他不想被杀掉。”

道悠分析道：“可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居然有这样的反侦察能力，这可真是不得了。这些事可不是耍耍小聪明就能做到的，不但需要丰富的社会经验，还要有找人配合的能力，而且开销也绝对不是一笔小数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