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萃泪流满面，感激地说：“谢谢你，天尊大人。我曾经被许多自称为强者的人据为己有，那些人真的非常非常厉害，却没有一位……能够做到真一做到的事情。”
凝萃说着又露出愁容：“可我数百年来一直以工具的身份活着，从来没有想过当我成为我自己之后，该去往哪里，该去做些什么。”
“寻找自己存在的意义是每个人一生必修的课题，在这方面我们和你一样困惑。要想找到答案，投入到工作之中是种不错的方法。”
“工作？”
我笑容满面地说：“东海龙姬那边正缺人手呢，大海里充斥着石油制品和重金属，要是有人能把那些破玩意儿集中起来带离海域，一定可以拿到高薪。”
凝萃擦去眼泪，开朗阳光地笑着答道：“嗯！”
在东海龙宫，我和龙姬聊到最近发生的事，便不约而同地发出叹息。
“清澜，我可以信任你吧？你不会像孔雀明王一样突然有一天对我反戈一击对吧？”
龙姬点头，于是我仰望着海中游弋的水母，说道：“当我以为找到孔雀明王就等于找到志同道合的同伴时，她最终表现出了惊人的敌意。而我一直以为是一生之敌的花朝，却又在不止一次地在危急关头救过我的命。我很疑惑，到底谁是敌人谁是朋友，我根本就判断不准。”
龙姬说道：“的确如此。疫王神，本是敌人，却又助真一降服阿姊……对吾而言，难以料想。”
不过最后龙姬的话令我倍感欣慰——
“然真一，可以吾为挚友。”
说到疫王神琉丹医生，这货成为我的庇护者之后，便回到了洛天高中校医院。回校的当天众多同事竟然纷纷庆贺，说这次去北京进行心理学进修的医生辛苦了，像他这种医术高明的医生就算留在帝都也一定能成为大医院的顶梁柱，却心甘情愿回到这小小的校医院为师生们服务，实在是品格高尚。
原来琉丹为自己的失踪寻找的理由，是去北京进修啊……
同事们大摆宴席请琉丹医生吃饭，我心想如果他们知道琉丹这家伙的身体基本是由致命病原体组成的，堪称人形的病毒聚合体，不知道还会不会吃得这么开心。
更令我无法想象的是，琉丹医生竟然把家搬到我对门的房间！
原本这家伙是要和我们同屋而居的，我当然连忙阻止。
“琉丹医生，我们这间住了好几个女孩子，你作为血气方刚的男性，和我们住在一起是极其不方便而且不妥当的！”
琉丹医生指着我大声吐槽：“后宫一开就和四个妹子同居的你貌似最没资格说这种话吧！”
玉早她们对琉丹医生充满忌惮，在他搬家当天，只能言不由衷地拍手欢迎。
“有你这样一位强大的天神成为我们的伙伴实在是太幸运了！”
“先、先说好，如果你敢对真一大人有任何不轨之举，在下一定会拼尽全力地与你厮杀的！”
“就、就是注意清洁卫生，不要让病原体在家里肆虐的话，来当室友……也不是不可以商量的。”
琉丹医生满头大汗地扶额：“你们四个穿着生化防护服往客厅里一杵，我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谢谢你们这番欢迎的言语，虽然明显一点诚意都没有。”
就这样琉丹医生选择住在对门，即便如此我们仍然胆战心惊。这货三下两下就把自己屋子改造成了生化实验室，有时候晚上听见对门传来玻璃打碎的声音，然后琉丹医生默默说了一句“嗨呀这可有点麻烦啊”，我们便会吓得面无人色，立马能脑补出全体人类在半个月内通通死绝的生化危机之惨景。和这种极端恐怖相比，什么从电视机里爬出来的白衣女鬼，或者是吊在房梁上幽幽唱着昆曲的清朝妹子，根本就不值一提，因为要是我们中病毒挂掉了，变成鬼的形象搞不好比她们还要吓人。
不过琉丹医生确实是来帮忙的，他运用病毒令我们的伤势快速恢复，也答应帮我们治好重伤的鹭先生。
我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愿意帮助我。
“我不是说过了吗？在我大开杀戒的时候你阻止了我，所以我欠你的。”
我的确记得，琉丹医生的自杀传染疫情被我控制之后，在返回天庭的清晨，曾经对我说过一句“谢谢”。
“你每天研究病原体，甚至开发出可传染的精神疾病……但你实际上，并不希望人间疫病横行对吗？我不明白。”
“对病原体有着特殊的喜爱是一回事，把它们武器化用来杀人又是另一回事。”
琉丹医生从酒精灯上取下沸腾的不明液体，悠然喝了一口，叹道：“就好比写出质能方程的爱因斯坦，未必会乐意见到原子弹爆炸令数以万计的生命灰飞烟灭的场景。”
在琉丹医生的病毒影响下，妖力近乎枯竭的鹭先生大体痊愈。他独自坐在已经变成一堆废墟的家中，调弄着修好的乌木古琴。
玉早叉腰埋怨道：“既然现在要露出这么寂寞的表情，之前那一战不要帮助孔雀明王夺回天之扉不就好了？把自己的恋情活生生弄成异地恋，哦不，是异界恋，我可从来没听说过有谁会傻到这种地步。”
我问鹭会不会感到后悔。
鹭答道：“在下只知道，只要是明王大人心中所愿，在下便竭力去成全便好。只要明王大人无悔，在下亦不会后悔。”
能有你这样一位知己，孔雀明王那血腥而黑暗的一生之中，便仍然残留着一丝阳光。
这时鹭突然慢慢指向天空：“嘘，你们听到了吗？是京胡的声音。”
所有人安静下来，等到山风轻轻从空中降下时，我确实听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缥缈琴声。这琴声如泣如诉，哀婉低转，蕴含着无尽的思念和感伤。
“这难不成是……孔雀明王在至高天上独自演奏？”
鹭点点头，温柔地含着一丝欣慰的笑容。
“原来明王大人的琴技……早就不输给人世间任何一位京胡大师了呢。”
之所以在你面前胡乱拉弦，奏出荒腔走板的旋律。
不过是找个理由，想你下一次再温柔地握着我的手教我按弦而已。
等鹭伤愈，便收拾行囊，踏上了尽头未知的旅程。
“在下会找到提升实力的方法，只希望有一天不必等待扶摇长风，也能在至高天与明王大人相见。”
看着鹭在风中青衫鼓动，那落拓却坚决的背影，令我忽然就懂得了妙心的用意。
她从孔雀明王手里拿走天之扉，是为了把这两个人内心深处真正渴望的幸福愿景化为现实。
这和背叛无关，而是她临终前最恳切的祝福。
就像她放心不下我，在最后那一夜仍希望能有人代替她成为我的朋友，使我不感到寂寞一样。
于是我拿出白色香囊，想想我和妙心，的确已经有好久没见面了。
之前我理不清楚头绪，不知道见面以后该问些什么，便下意识地想和妙心保持距离。
而现在我明白，我不需要问她任何问题，只需要像鹭先生一样，无论她究竟有什么打算，我只无条件站在她这边就好。
梦中的游乐场还没有建成，但夕阳下的教室门外，已经有芳草无尽的小小坡地。
妙心看到我很是开心。
“真一你好久都没来了！”
我枕着手臂躺在青草地上，仰望着橙黄色温暖的天空，风将草的清香和妙心身上甜甜的气息送来我身边。
“确实，最近发生了好多事，我真是累得不行。所以今天我哪也不去，就留在你身边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