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姐目光深沉：“因为用人之道，很多时候相比德行，实力是更加重要的考量因素。就比如为了让天之扉不被妖魔染指，让凶残的孔雀去看守，就比一位仁慈的罗汉更为妥帖。”

就像是《自杀小队》一样吗？政府遇到棘手的恶性犯罪，让庸碌的警方出手无法奏效，而那些被关押在牢房里的犯罪天才，他们有着优秀的战斗力和丰富的犯罪经验，只要在他们脖子上挂上可以远程遥控的炸弹，他们就可以是比警察靠谱一万倍的最佳帮手。

道悠也陷入了沉思：“我们天道众的开山祖师张天师大人，就曾与火德星君联手对抗妖魔。而火德星君……实际上也是一位反复无常生性暴躁的天神，常常一言不合就让一座城市陷入火海。所以天尊大人与恶合作，倒并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小姐姐点头：“所以重点在于，孔雀明王答应成为妙心的守护者时，究竟提出了怎样的条件。”

东海龙姬的条件是希望妙心能够治理海洋污染，是个纯真善良的愿望。

那么……孔雀明王想得到的是什么？

小姐姐笃定地说了两个字——

“力量。”

小姐姐微微眯着眼睛，情绪渐渐激动起来：“千百年来孔雀一直和想要抢夺天之扉的强敌奋战，在孤寂的高空中独自舔舐伤口，在清冷的月下强撑着睁开赤红色的眼睛，只为提防随时杀到的强敌。每六十年当扶摇长风高扬到至高天外，孔雀周围便会化作妖气与血腥混杂的无间炼狱。所以想获得力量，消除天之扉的惩罚，使其改变为可以任她随心操控的工具，令佛祖的降罪变成她再次称霸世间的支柱。”

我久久说不出话来，心中仿佛梗着一座大山，觉得自己更加看不透妙心。为了达成某种宏大的愿望，不惜代价与恶人合作，采用阴险卑鄙的手段，以肃杀无情的黑化姿态奋战，这并不是难以理解的行为，换做是我，如果有助于妙心的恢复，我完全有可能做出这样的选择。

但难以理解的地方在于，踏出这一步之后的人们，还能拥有像妙心那样天真而善良的眼神吗？

至少我做不到。如果我为了杀人，和孔雀达成协议，和天杀星进行交易，从今往后我应该会变得沉默寡言，应该会把信任和善良一笑弃之，看待世界的眼神，应该变得冰冷锐利。

小姐姐轻轻拍着我的头顶：“所以说真一，不要继续和孔雀打交道了。她积蓄了千年的怨愤，即便是妙心也不可能在短短的一两年内彻底化去。幸运的是她在之前的战斗里受了重伤，天之扉也被夺走了。我大概能猜到孔雀装作一副温柔可亲的模样骗取了你的信任，想让你帮她拿到凝萃，借此恢复妖力。”

她看着粉碎的凝萃装置，终于露出一丝轻松的神情：“好在凝萃已经在刚才的战斗里毁去了，这总算是个令人安心的消息。那么，我差不多也该离去了。”

她笑盈盈地挥了挥手，将折扇啪地打开，一阵花瓣随风起舞，等花瓣消散，夜空之下早已没了她的身影。

道悠问我有什么感想，我思索许久，叹息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该听谁的才好。为妙心拼命奋战的孔雀明王大人，真实身份却是佛祖亲自降服的凶恶大妖。我想要信任妙心信任的人，却又无法忘怀被她吞噬的深切恐惧。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凝萃毁了，孔雀明王的力量总之是无法恢复了。

这时我们救出的其中一位小妖拉我的衣袖，眨眼睛对我说：“哥哥从千年古尸手里救了我们，所以有个秘密，我必须告诉哥哥，以表达感激之情。”

“那台瓶瓶罐罐的装置其实是无关紧要的，所谓的凝萃，指的并不是一架仪器。”

哦？那么凝萃到底是什么东西？

小妖拍着胸口，答道：“凝萃是我的名字。千年古尸是依靠我的能力才能提炼尸气，而那台装置仅仅起到容器的作用。”

我睁大眼睛，万没料到事情会有这样的转折。

“哥哥在不知道这件事的情况下，在晃攻过来的时候，仍然选择优先保护大家。这份恩情难以报答，所以哥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绝不推辞。”

我头疼地揉揉太阳穴，这下可真就要好好想清楚再做出决定了。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凝萃小朋友要暂时藏在别处，在查清楚孔雀明王的善恶之前，决不能一根筋地说出实情。

道悠蹲下身来对凝萃说：“那就暂且让我用道法把你收在荷包里吧，这要稍微受点委屈哦，抱歉。”

凝萃摇摇头：“比起千年古尸的毒打和关押，这点小事不算什么。”

道悠做法把凝萃装进荷包，别在道袍的丝绦腰带上，妥帖地拍了一拍，便召唤出巨大的纸鹤，载着大家一道返回市区。

在市郊的住宅区，我们坐在一家夜间营业的快餐店里，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馄饨，却都心事重重地沉默着。玉早一拍桌子，连筷子都跟着弹跳起来。

“我说各位，有必要这样愁眉苦脸的吗？出门左转夜市上买个假古董就说那是凝萃，把它交给孔雀明王，如果她没意识到有诈直接展开行动，我们不就知道她究竟想要干嘛了吗？”

明靖眉毛一抬：“在下怎么就想不到这样的好办法？”

好办法个毛线啦，这种馊主意简直有损狐狸精的名声。如果孔雀真的穷凶极恶，撞破真相的我们有可能直接被当成点心吃掉好吗？

这时道悠突然仰起脸来：“嘘，不要说话。”

怎么了？

道悠疑惑地说：“我听见了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