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住我的衣领将我拎到半空，这令我的伤口越发疼痛。这种级别的疼痛本该令我昏迷，可是当我看清他的眼睛，大脑的每一条神经便强行接续，不敢轻易昏过去。银发青年藏在眼镜之后的那双眼睛有着金色的瞳孔，具有烈烈升腾的野性和狂猛，是一双属于猛兽的眼睛。

“我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你这种人继承了天尊小丫头的灵气。她的力量你连十万分之一，哦不，是十亿分之一都无法施展。我的双手都没有离开口袋，只是走路衣角卷起的风，就足以让你变成这遍体鳞伤的狼狈模样。实在是太难看了。”

天空中一道惊雷降下，随即一道凛冽剑气逼迫银发青年松开了右手。我软软坠落，扶起我的是明靖和道悠。明靖持剑的右手微微颤抖，眼眸里早已没有平日里那份天真纯良的神气，只剩下极度的怒火和杀意。而道悠手执五道灵符，右手中指被咬破的地方仍有血液涌出，眼里全是戒备和紧张，身上灵气肆意流转，显然也是毫无保留地使出了全部实力。

“不想尝尝本姑娘的五雷法，阁下就自行退去。”道悠凝神注视着对手，顾不得擦去滑到腮边的汗珠。

“竟然把真一大人打成这样。实在是……不可饶恕！”明靖怒气勃发，马尾发竟然被身体散发的霸气举向空中。

然而银发无动于衷，只是淡然笑道：“林真一，你身边这几个女孩子，倒比你要够看一些。”

他没有半点退却的意思，只是举着右手，捏着指尖的一点盈盈蓝光，继续朝我走来。明靖和道悠交换眼神，略略点头，便使出了最强的合力一击。

天空中金灿灿的怒雷降下，明靖飞身跃起，将猛不可挡的雷霆用长剑接过，化作数丈的黄金剑芒，随后以亢龙逆天之势将雷之剑芒刺向对手。可是银发青年丝毫没有避让的意思，只是举起右手，轻轻地打了个响指。

一股如火山爆发一般炽热的气息从他指尖猛然向外扩散，火焰巨浪之中有无数狂狼嘶吼奔跃。只一瞬间，明靖的剑芒就如同飓风中的烛火一般熄灭。

炎浪所经之处，万物莫不焚毁。

枯树林已然不复存在，一直弥漫的雾气也全然消散，四周起舞的是飘零的火星，原本林间零星的水洼已经尽数蒸干，野鼠干瘪的尸体到处都是，鸟儿也不断从空中坠落。明靖长发散乱，仗剑挡在我面前，圆圆的脸颊沾满了黑色的灰烬，已经无法动弹。而道悠的道袍也全是被火焰烧灼的破洞，她手里捏着碳化的符咒，眼底有泪水摇晃，却无法哭出声来。

银发的男子……仅仅是打了个响指而已。

他朝我走来，仍然要夺走妙心的灵气。而一直没有露面的玉早，大步跑来阻挡在银发青年的面前。

“帝尊大人，还请您……手下留情。”

银发青年眼睛微微一眯：“这不是端木家的二小姐吗？多年以前见到你的时候，我还挺喜欢你那份顽劣不羁，却不想如今你的眼神，看上去就像是家养的小宠物一般。”

玉早半跪在地上抱拳恳求道：“帝尊大人，老黄家和端木家一直有嫌隙，所以上次老黄家挑起事端，是我恳求真一站在端木家一边。真一不是自作主张要干预八荒妖族的事务，如果您要怪罪，一切罪责，请让玉早承担。”

银发青年微笑道：“傻丫头，老黄家的事情，我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玉早惊喜道：“真的吗？您原来没有生气吗？”

银发青年缓缓点头：“之所以提起这件事，不过是随便找个打人的借口而已。事实上就算没有发生这档子事，我还是非常讨厌这个林真一。明明根骨如此蒙昧，那宝贵的力量在他身上，就如同美玉落入泥坑一般，实在叫人看不下去。玉早，我说的话你听明白了吧？闪到一边去吧。”

玉早害怕得甚至不敢抬起头来看着对方，即便身体在不断发抖，却没有移开半步。

“对不起，帝尊大人。玉早如今是真一的式神，即便不得不与您对立，身为式神的我……没有舍弃真一而独自逃命的道理。”

清凉的风从远方吹来，吹散了摇曳的余火，带走了明靖黑色武服上的青烟，也终于令道悠眼里的泪滴落下。

银发青年轻轻摸了摸玉早的头发，口气也变得和缓许多：“我不讨厌忠义之人。放心吧，今天我要是杀了林真一，倒显得太小气了。不过仔细听清楚，无论是皎螭，还是九尾狐，还是老黄家，八荒妖族的事情全由我帝犼一人说了算。要杀要罚，全看我心情如何，轮不到见习天尊大人来指手画脚。”

话音刚落，自称帝犼的银发青年便陡然化作一团烈焰，在发出一声巨大的爆鸣之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后来我问玉早，帝犼是谁，为什么玉早看到他会害怕成那个样子。

“帝犼是三界之中最早出现的妖怪之一，早在上古鸿蒙时期就已经活跃在神话传说之中。他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时间比四大家族的妖怪们还要久得多，实力也远远凌驾于我们之上，可以说是最强的妖族之祖。而上古时期的大妖，要么投奔天界变成天神，要么被西方佛国降服成为护法，只有帝犼一直以妖的身份呆在人间，是硕果仅存的一位，并依靠极端强大的实力成为群妖的大统领。”

妖怪的大统领吗？

道悠心有余悸地说：“真一惩戒作恶的妖怪，这在帝犼看来，相当于丝毫不顾及他面子的挑衅行为。所以他才会和我们……结下梁子。”

我和妖魔们的战斗……让帝犼觉得威严有失吗？

那么之后再看到皎螭诱人溺水之类的事情，身为天尊大人的我……还要不要插手？

我很想热血上涌地宣誓，既然帝犼不准许我动妖怪们一根汗毛，我也决不允许妖魔们来伤害我所保护的人类。可是当我回想帝犼响指一击的巨大威力，想到我几乎相当于站在核爆的中心区域，差点直接被他摁死在那里，就心里发毛，连一句硬气的话都说不出来。

那个银发的高大男子，确实是有史以来最可怕的对手。

可是如果连一点歪脑筋都不肯去动，我输得未免也太彻底了。

于是我问玉早，上古的妖怪还有哪几位？他们如今在天庭当公务员，或者变成了菩萨的坐骑，就凭帝犼这臭脾气，大家一定关系不好，也许可以把他们拉拢过来帮我对付帝犼。

玉早托着下巴沉思道：“嗯，上古的大妖，还有金羽、花朝、哮天、孔雀……”

哮天不会是哮天犬吧？还有孔雀什么的，动物园不是就能找到吗？听起来连一点点靠谱的意味都没有啊。

等等，孔雀……

我突然回想起在梦境之中天杀星说过的话——

天杀星下界这件事，是妙心一手促成的，而有一个人可以证明这句话并非谎言。

那个人的名字，就叫做大觉孔雀明王。

于是我问：“你所说的孔雀，是不是尊称为大觉孔雀明王大人？”

玉早吃惊：“你竟然知道？”

“这件事说来话长，总之天杀星下界的事情和她有关。既然这样，我们下一步的行动计划就很明了了。”

找到大觉孔雀明王，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