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悠睁开眼睛，目光炯炯地说：“而在我看来，用恐怖的威胁来劝人向善，最终带到这个世界上的，是貌若善良的扭曲狰狞之物。”

我清了清嗓子，对玉早和明靖说：“多读点书，说出来的话才能像道悠一样充满见识。”

在调查时玉早和明靖表现得相当给力，玉早拜托长姐请幻音十影刀在全市范围内搜寻，而明靖也拜托师兄弟们暗中留意。小柔和知羽也表示支持，让天道众的各位集合智慧，来思考无影无形不留痕迹的杀人手法到底有哪几种。而我自己，用诗音姐姐的话来说，就是用人类的手段来解决问题。

《往生册》的都市传说仍在流传，却正如我在梦里和妙心预言的一样，很快就有动机不纯的家伙拿这件事大做文章，以获得某些利益。

有人自称认识《往生册》的持有者，只要给上一笔辛苦费，他可以帮忙引荐。那么心里怀着怨气的人们，就尽可以拜托那位持有者惩罚给他们带来不幸的人。通过警局的技术手段，要查到发这条消息的人并不难，只一下午的功夫，陈警官就带队把发帖的抠脚大汉从一个破落的老旧居民楼里踢了出来。

“我全招！我全招！”抠脚大汉蹲在地上憋红了脸，“我说我认识《往生册》的持有者，只不过是想骗点小钱花花而已！其实我真不认识！警察同志，骗骗人没这么严重吧？至不至于这样啊！”

陈警官不为所动：“名字。”

“李三成。”

陈警官眉头一跳，惊讶地说：“什么？你就是李三成？你确定你没有胡乱编一个名字来哄我？”

抠脚大汉委屈地摸出身份证：“您看身份证上我是这个名字。”

陈警官顿时脸色铁青：“那你要糟了。我们警方根据内部线报，说早些时候在真正的《往生册》上出现了一个新的名字，就叫李三成。老兄，可能是你行骗的举动触怒了正主儿，要不我们也不把你送去局里了，你吃顿好的穿得干干净净的，走得体面点，明天这时候我们来把你搬去火化吧。”

抠脚大汉于是吓得屁滚尿流以头抢地，哭喊道：“我就撒个小谎，居然要被杀掉了！哇哇哇这特么的该怎么办啊！与其死得那么惨，不如我先吞安眠药吧！”

陈警官恢复严肃：“刚刚我骗你的。”

“哎？”抠脚大汉手中的药瓶落地，裤子仍然有水滴落。

陈警官正色道：“现在我再问你一遍，骗人到底严重不严重？”

和《往生册》有关的糟心事可不止这一件，没过多久年轻的学生们自己用p图的办法，把有些人的名字p在《往生册》上面，用来恐吓和威胁自己讨厌的人。比如有一位讨厌的大学教授，半夜就收到了写着自己名字的图片，接下来接到了一通电话，电话那边的人用幽怨低沉的口气问他，有没有对自己犯下的恶行感到悔恨。

“我悔恨！”教授吓得痛哭流涕，“我、我全部说出来请求谅解！我是威胁女学生，说她们如果不陪我约会我就挂科。我是让手下的研究生加班替我干私活，我是克扣了大家的补助金。可是这……这罪不至死吧！以后我全部改，求求你饶了我好吗？”

那帮恶作剧的学生当然也被陈警官找了出来，一个个拎到太阳底下批评教育。

“你们揭发教授的恶劣行径，用意是好的，只不过你们用错方法了！”陈警官严肃地斥责道，“假如你们向校方或者警方检举教授，我会竖起大拇指说你们是好样的青年人。恐怖的都市传说绝不是可以用来寻求正义的工具。”

学生却嗤之以鼻：“得了吧警察叔叔，真要检举教授倒霉的是我们好吧。校方和警方会费心来管着点破事吗？就算把教授带走，无非也是批评教育一顿，等他出来还是一条好汉，我们的下场恐怕就不太美妙了。”

陈警官站在风中，表情有些尴尬。

当时陈近月和我在一起远远关注着这件事，他听到这里不禁叹息。

“我想到了在我小的时候，因为有这样一位过于迷信正义的哥哥，我没少吃亏受苦。”

陈近月苦笑道：“记得小学六年级的时候，他向学校举报了五年级的学弟存在着霸凌事件，有一伙小坏蛋整天打同学抢零花钱。因为这件事，哥哥成了光芒闪闪的优秀三好学生，先进少先队员，学校也暂时恢复了平静。可是老哥很快是要毕业的啊，于是一年之后，就只剩下读二年级的我，直面已经升到六年级的那群混混。”

陈近月摇了摇头：“现在想想我的屁股仍会隐隐作痛，每天为了在放学后绕开那些恶霸学长，我翻墙爬树的功夫无人能敌。即便这样，也还是有没能绕开的时候，被狠狠揍了一顿。当时读初中的哥哥翘了半天课，提着一把拖把在校门口把那群混混全部揍趴，那个时候的老哥，在我看来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光芒耀眼。可是他事后因为殴打小学生被学校通报批评，还成了他们初中的笑柄。”

因为这次批评，老哥度过了抬不起头来的初中三年，好像那天下午一身正气勇武刚强的光芒，也随之彻底消逝了。

陈近月抬起头来问我：“坏人横行无忌，却说只要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而善良的人们却必须遵守各种条条框框，哪怕像这些大学生，是想提出正确的主张，只要方法不对就会遭到惩罚。真一，这个世界是不是对坏人太过宽容，却又对好人太过苛刻了呢？”

近月的问题太过沉重，我无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