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证，放开我，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差不多到这里就可以了，剑桓少爷，在下这就给你解开绳子。”

淅淅索索的声音应该就是明证给剑桓松绑的声音。

听得出来剑桓的语气十分惊讶：“你……就这么把我给放了？”

“当然，剑桓少爷，咱们就此别过了。”

“混蛋！你做出这样的事情，早已是各大门派的死敌，难道一走了之就没事了吗！”

明证淡淡地答道：“在下当然知道自己将不容于世间，然而这样就好。”

“明证你什么意思？”

明证站在车前，黑色的武服上结着晶莹的露珠。他仰头呼吸着清晨湿润的空气，对剑桓温和地笑道：“这样总比让少爷成为公敌要好。”

剑桓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我一直的隐忍谦恭，现在想来或许是不对的。我无法在少爷野心膨胀的时候劝阻，不能打消你夺取利器然后以霸道处事的念头。那么与其让你一条路走到黑，倒不如由我替你走完剩下的路，让你亲眼看看道路的尽头会有怎样的风景。这，就是我身为保护人的最后之义。”

剑桓内心巨震：“你是说，你是为了劝服我……才抢夺天人装置？”

明证捡起一根狗尾巴草，悠然叼在嘴里。

“我本以为少爷你看到天藏楼化为火海，人们在苦痛的炼狱里挣扎，会顿时猛醒，那样的话我会立刻卸甲，和你一起再次将它封印起来。可你没有，你只是沉醉于天人装置的力量，只是很遗憾这件武器没有归你所有。”

剑桓后退一步，满头汗水地靠在车边：“我……”

“所以在下只能把这条路走绝了，以凶恶的姿态，不惜冒犯所有人，包括真一他们。而本应该集中在你身上的仇恨，从今往后就我替你扛了。”

剑桓显得十分崩溃，大声咆哮：“明证你胡说！我没有要求你做这种事情！”

明证笑道：“我当然必须这么做。因为，无论持有者是谁，城池摧折之器终归不代表真正的无敌啊。”

剑桓眼神游离：“没、没错……天人装置·飞燕……就被林真一用几十台复印机给毁了。”

明证嘻嘻一笑：“是，他的战法之诡异，连我都没法预料。但换另一个人当对手，搞不好结局也是一样。在下深知就算少爷掌握着武宗引以为傲的神兵利器，如果一意孤行与天下为敌，必然会走上一条败亡的道路。在下于心不忍且心怀歉疚，便替你先把这条路趟过去，希望少爷于此可以明白真武大人世世代代传承下来的精神。”

明证昂然立于风中，豪迈地说：“真武一派引以为傲的并非神兵利器，也决不是强大的武术，而是威武不屈暗夜亦敢独行的一点英杰之气。天下之大，人人都有潜质，可因一念成为英雄，相比之下沉剑池和云隐台里面收藏的那点家伙事，真的算不上什么。就算全部启封为你所用，你也绝对无法匹敌当世英豪，这一点少爷必须永远谨记，这也是在下最后的忠言。”

剑桓低声说：“你不止一次说过……炼宗弟子作为保护者的仁义，就是在英雄迷惘的时候，替他斩开荆棘，陪他坚定前行。”

明证悠然叹息：“而我作为少爷保护者的应尽之义，就到这里了。”

剑桓嘴唇微微颤动，看上去几秒钟内忘记要呼吸。他缓缓抬起手来，仿佛要用无比沉重的右手做一个挽留的动作，却又最终牙关一咬，又用力把张开的手掌握成拳头，虽然心中巨恸，却又强忍着用凶恶的口气说：“明证，不管怎么说，你用导弹轰炸见习天尊大人是事实，你觉得你今天逃掉，各大门派就拿你无可奈何吗？”

看到这个画面的时候，我心中产生某种共鸣，我听得出来剑桓每一个字的意思，翻译过来都是“我不让你走”。

只是他从未学过挽留和不舍所对应的正确话语。

明证落寞地答道：“关于这个，剑桓少爷，你清楚天人装置·飞燕的机能，我在发射导弹的时候，从核心计算面板上确保每一发炮弹的致死率都在万分之一以下，所以爆炸只是看上去惊人，实际上全部都没打准，并不会真正威胁到真一的性命。即便如此，我还是欠真一一句抱歉。”

“原来如此。”剑桓呆呆地说。

明证微微抱拳鞠躬，便在晨风中前行。

“可是你为自己制造了一个最糟的结局！这样真的值得吗！”剑桓远远地呐喊，作为最后的惜别话语。

“在下没有背弃炼宗的仁义之心，同时又为自己赢得了可贵的自由。”

明证并不回头，只是高高举起一瓶可口可乐，爽朗地说：“对于在下而言，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有那么一瞬我几乎脱口而出，我相信明证最渴望的并不是自由。

比起怜惜，信赖来得更加可贵。

比起自由，陪伴才是他真正的心中所愿。

但我最终没有开口，我也宁愿相信自由才是明证追寻已久的宝物，我也希望剑桓相信至少在最后，明证是带着笑容离开的。

这样一来，经此一别各自天涯，才有一丝安慰的色彩。

在看到红雨之锋锐时没有任何触动，看到天人装置的强悍破坏力时也没有任何反省的剑桓，却在明证离开的刹那，第一次感到内心的震动。

剑桓嘴角微微抽动，眼眶也变得湿润。

“没想到这场梦的尽头，是我朝夕与共，可以托付生命的伙伴……再也不会回到我身边了啊。”

他抬起头来，两行清泪挂在腮边，强笑着说：“如果这就是得到武宗全部库藏所必须付出的代价……果然还是觉得……很不值得。”

不久之后，沉剑池和云隐台再次封印完毕。从武宗少主的野心中诞生出来的可怕事件，就此告一段落。

回到学校之后，我们三人坐在后山上，当夜繁星灿烂，而翠草遍地的山坡上，小小的野花也如繁星一般安静地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