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一提的是，全城广播的是我的声音。我从小到大没露过那么大的脸，如今我的话语成了全民档的广播节目，想想就觉得蛮羞耻的。

我问学长是不是非得用我的声音才能起到疫苗的效果。学长回答说实际上起效果的是广播装置旁安装的脑电波干扰仪，一直全天候24小时不间断地将我在坠楼瞬间猛然醒悟时产生的脑波频段向外发射，这些脑电波频段能够让被抑郁困扰的大脑强制回向调整，人们能够因此回忆起健康的时候是怎样的感觉，就好比说抑郁的大脑和健康的大脑中间有一堵厚厚的墙壁，我的脑电波可以帮助每个人瞬间把这墙壁撞穿。而那些话语，不过是“配合食用效果更佳”。

“配合食用效果更佳？”我不禁愕然。

“就是实际上有和没有完全没差。”季问宇学长答道。

那为什么还要搞这么羞耻的录音播放！

季问宇学长笑着答道：“因为我希望人们都能记得，有位少年为了拯救大家，曾怀着十分高尚的牺牲精神，去完成了战胜天神的壮举。”

之后我成为了大家的知心小哥哥，人们从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专门赶来，或拿着一块小小的蛋糕，或拿着一朵漂亮的花儿，只是想把内心真正重要的事物告诉我。

告白失败几十次的阿宅小哥对我说：“我喜欢那个女孩，以前还想过假如有一天这个女孩身体不好，只有换心手术才能让她痊愈，我会毫不犹豫地献出自己的心脏。虽然听起来很蠢，但没错，这才是我最初和她相遇的时候心中闪过的想法。因为她不答应我的表白，就觉得自己活不下去，现在想想，实在是太没有男子气概了。现在我明白了，只要她能过得幸福就好。或许，我也可以从让她不那么讨厌我开始，一点一点地努力。”

电车站的女孩对我说：“我小时候会一遍遍梦想前往远方，离开并不温暖的家庭。好像还很幼稚地去记录过火车来来去去的时间，用小孩子的文字写下去远方的计划书。后来学习退步，从学霸变成了学渣，不断恐慌导致不断退步，我陷入恶性循环，并绝望地觉得如果不能考上好的大学就不能逃离这里了，于是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只有在电车到来的时候纵身跃下，灵魂才可以得到自由。”

女孩将手背在身后，望着悠远的晴空：“但现在不一样了，既然对我而言最重要的是自由得像风一样，我就去追寻自由好了。既然远方才是我的归处，我就直接去远方好了，没有人说只有优等生能远走高飞，就算是学渣，也可以呼吸着陌生的空气，一个人坚强而幸福的活下去。而且当我明白这一点之后，你猜怎么样？”

女孩回过头来，充满阳光地笑着说：“我的考试分数已经有一点点的回升了，或许这就是好的开始。谢谢你，真一。”

在这个瞬间，在与此相同的许许多多个瞬间，我好像渐渐明白“天尊大人”这四个字的含义。

在一个起雾的清晨，地点校医院。

身穿白色大褂的琉丹医生拖着旅行箱，在乳白色的浓雾中，出现在梧桐树下。

“哦？是林真一同学啊。”琉丹医生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玉早、小柔和知羽立刻全神戒备地围在我身边。

琉丹医生满不在乎地说：“看起来你们和我还有账要算啊。”

我不爽地笑了一声，答道：“是啊，除非看到你彻底再起不能，不然始终不能放心。万一你再搞个什么变种精神瘟疫，我可吃不消了。”

琉丹医生摘下眼镜：“可是就凭你们能做什么？之前在生物研究所，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的确，当时严重的挫折感在经历一次记忆消除之后，仍然在我内心猛烈动荡。虽然早已没有感性上那种本能的恐惧感，但我的理性仍然时刻提醒我，我们就算火力全开，这一次也大概率不是疫王神琉丹的对手。

可是无论如何不能退让，不能让这来之不易的好局面再次化为泡影。

我坚决地说：“神毫无疑问是难以对付的敌人。不过即便我们没法干掉你，但拼尽性命的话，单纯是把你送走，搞不好是有机会的。”

知羽长剑出鞘，小柔也紧张地举起了柳枝，玉早指尖则亮起狐火，在白雾中忽明忽灭。

“别白费力气了。”琉丹医生平静地说。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我大声答道。

琉丹医生叹息着摇头：“我是说，省省力气吧你们几个。我如果想留在人间，就算集合你们现有的力量，也不可能把我送走。但我不记得我有让你们患上眼盲症，你们难道看不见我手里大大的旅行箱吗？”

这家伙什么意思？

琉丹医生再次戴上眼镜，目光陡然变得冰冷：“意思是我要回天庭复命，你们挡着我的道了。”

什么？疫王神要离开我们的城市了？

“天庭给我的旨意，是在人间散播瘟疫，以消灭被盲目流行趋势影响的易感人群。既然是任务，可以成功，当然也不排除失败的可能。现在时限到了，我回去在报告书上写明任务失败的情况就好，没必要像个变态一样难看地赖着不走，非要杀光所有人吧。”

我心中腾起怒火：“那么多人的性命……在你看来只是报告书上的一句话而已？”

琉丹医生冷笑：“你们人类下令消灭鼠患的时候，也不过就是一句话而已。难不成还关心每只老鼠的心路历程，为每只老鼠写一份长达五百页的评估报告吗？拜托，天神们也很忙的，只能决定人类这个整体的时与运，至于在大势到来命运显现的时候，具体的每个人该以怎样的姿态挣扎，那是你们自己的事，和天神无关。”

我极其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