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回不了头了。开干吧，真一。”

符咒一贴，整个世界清静了。一直以来在内心喧嚣的那些恐怖画面突然都消失了，我第一感觉是困，因为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睡足，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一直没法像之前那样无忧无虑地埋头大睡。

第二感觉是彻底的轻松，一直压在心上的大石头没了，我很安好世界晴朗，仿佛无事发生。

而我面前有一本用大号字体写着“林真一季问宇，马上打开看看”的小册子，上面记录了我和学长之前经历过的战斗，原来我们对抗的是疫王神琉丹医生，原来琉丹医生的能力是如此这般，原来之前我们输得很彻底，连知羽的送神阵都没有效果。

我们看着这客观平实没有感情色彩的文字，好像在读一本小说。

麻木确实可以带来勇气，我们终于可以心平气和地来商量对策。

季问宇学长认为琉丹医生的精神瘟疫，本质上是用“信息”来攻击人类大脑的天然漏洞，使得大脑产生致病性的低迷脑波，然后产生症状并导致恶果。所谓“信息”，是治愈游戏群里那些蛊惑性的文字，也有可能是沉重哀婉的音乐、让人低落的图片等等别的形式。但不论哪种形式，人们在倒下之前，大脑一定会产生低迷脑波，也许这是我们把精神瘟疫用口袋罩住给予闷棍暴打的唯一机会。

“我会尽可能分析所有病患的脑波样本，然后制造脑波干扰装置。在全市范围内安装脑波干扰装置，只在人们产生低迷脑波的时候起到干扰作用，说不定就能达到预防的目的。”

我当即同意：“咱们说干就干吧。学长，数据分析和干扰装置的研发工作，就交给你了。而我会悄悄把你的装置，安装在全市的每一个角落。”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而且可以说简直是顺利得不正常。琉丹医生凭空消失了，就好像用符咒抹去记忆的同时，也将这家伙一并抹去了一样。我原本以为在装置的研发过程中，会再来一次实验室大战，又或者我在安装设备的时候，会有无数发疯的小动物咬着牙满大街追杀我。甚至我们事先准备好的联合抗菌抗病毒制剂，像一根一直踹在裤兜里的香烟，一放好多年他一直在身边，也根本没派上用场，就是说我们想过琉丹医生可能会让我们染上疾病倒下这件事，也根本就没有发生。

“我不明白为什么琉丹医生不阻止我们。”我不安地对季问宇学长说。

“我也不明白。琉丹医生虽然是天神，却拥有超过人类的缜密和细致。放任我们做这些事，确实不像他的风格。”

我呲着牙不爽地说：“总之是时候展示真正的技术了。学长，所有设备已经安置完毕，可以按下按钮了。”

“嗯，如果有效，我们就解决了精神瘟疫。”

按钮最终是我来按下的，姿势非常浮夸，加速助跑起跳转体三周半前滚翻之后举起食指箭步直刺。

然而世界给出的回应，却是没有回应。

季问宇学长拍拍我的肩膀：“真一，所有设备运转正常，应该能发射电波干扰人们的脑波。虽然效果并不是立竿见影，一切平静得就像无事发生，但是我相信人们自杀的念头已经被抑制住了，只要接连几天之内病患不再增加，这就是我们想看到的效果。”

这时候季问宇学长接到电话。

“你有功夫在实验室鼓捣破玩意儿，不如来心理科收治病人！就在刚才又来了四个新的患者，已经有很严重的自杀倾向了！”

我和学长相顾无言，不约而同是一副怀疑人生的表情。

事实很清楚了，我们的设备根本就没有用，这才是琉丹医生放任我们不管的真正原因。季问宇学长无比消沉，连走出实验室的力气都没有。过了很久他才尴尬地笑着对我说，真一，其实我早就觉得这计划成不了。

“这怎么说？”

“相比琉丹医生，实际上对于精神瘟疫的机制，我了解的程度不过是百分之一吧。就好比……知道秋水仙碱对人体具有毒性，我却只知道酸碱中和的知识，拿着一瓶酸性的可口可乐就要去救治秋水仙碱中毒的病人。简直是蠢爆了，呵呵。”

最终学长面容枯槁地对我说：“或许琉丹医生就是不可战胜的。”

这个念头于是也彻底在我心底深深扎根。绝望感如同狂风暴雨，终于吹毁了我内心的城堡。而我一直仅存的点点斗志，如今是暴露在台风中的烛火。

靠人类的智慧我们对付不了疫王神，因为天神是比我们更加高级的生命形式，拥有远远胜过我们的文明程度。

靠硬实力我更是无法怼过疫王神，可能还干不过他随便召的一只丧尸狗。

回到宿舍，我被大雨浇透，浑身由内而外散发着无力感，十几岁少年明明有着一口坚固的牙齿，却连面包都咬不动。我感觉自己存在的意义渐渐稀薄，就在这时，我的手机收到了匿名的信息——

“没错，天尊大人，你根本就没有价值。你根本，就无法拯救大家。”

你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事实上有没有我的信息也不重要。原本这些文字，只要你闭上眼睛准备入睡，就会自动浮现在你眼前。”

你胡说！

“我胡说？不对吧，林真一同学。难道你真的没有觉得自己是个没用的废物吗？难道你没有一遍遍在脑海中重现血淋淋的现实，以此来拷问自己吗？”

你这个混蛋！

“混蛋？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林真一，想想看吧你都干了些什么。主任医生背负着强大的罪孽感离去了，全心全意对待你的玉早也染病倒下，而现在她是你吊坠里忍受着无尽监禁的囚犯。张家少主也没能撑过去，他舍命救你，而今命在旦夕，你却什么都做不了。还有小才女，还有社长，还有电车站的女孩子，还有阿宅小哥。你以为他们真的获救了吗？你能确定他们不会复发？除了你认识的这些人，每天还有数不清的人正在染病，正在谋划着杀死自己。”

你给我闭嘴！

“而你，什么也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