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实在不行，便只能用手指头扣土壁了……”陶桓方才生出这般想想法，便觉着头皮一阵发麻。
思绪纷乱间，陶桓却依稀听得坑洞上头的黑风连打响鼻，马蹄来回踩在落叶上，似乎有什么特别的情况？而与此同时，一道与马蹄落声的节奏并不一致的脚步声，亦踩得枯叶嘎吱作响……
“谁？”陶桓低呼出声，身体不自觉地朝土壁紧靠了靠，心下是不安与希冀相相交杂。
但愿不是野兽前来……
原本口渴难耐的陶桓，此时口腔内壁却莫名激生出些了冷唾，而随着他喉结轻动，这口冷唾便被他吞入腹中……陶桓的呼吸变得愈发地紧促起来。
“啊！”
坑口处轻探出李小曼那张病白的小脸，便且这般不妨地迎上陶桓那鼓胀微凸的眼球，她不由得尖呼出声。
陶桓气笑，朝坑洞上方喊道：“我还活着呢！”
他的精神终为之一振。便似久旱之际得遇甘霖般，陶桓嘴角轻扬了扬，旋才试着用手撑着土壁站起身来。
听得人声的李小曼重新趴回洞口，见少年满身血迹，而身旁还躺着一头死去的野兽，唇齿因惊骇而不由得颤了颤。
“你可有受伤？”她的声音紧瑟而微弱，倒似掉落在这坑中的人是她一般。
陶桓微抬了眼，缓声道：“不曾……我只是快没什么力气了。”
“山中无人，你喊了这么久，怎么可能不虚脱？”李小曼抿了抿唇，凝眉寻想着法子救人出来。
陶桓听着李小曼话中的指责之意，嘴角微瘪，可旋又低笑出声，道：“山中哪里无人，你不是么？”
“可只有我一个。”李小曼敛眉说道，一边目光警惕地四下环顾着。
“你这么一个小姑娘，竟也敢独自一人进山？”
陶桓的神情有些惊愕，可接着却又似想到了什么似的，眸底的那抹明亮之色渐又变得黯淡下来，便如暮日沉山，林中光色渐消……
寄望于这样一个小姑娘，似依旧有些不切实际——可到底比黑风那厮要靠谱许多了不是么？
陶桓摇头轻笑，道：“只有你一个也足够了。”
“你若不怕天色渐黑，林中偶有野物出没，便坐在上头与我说说话。”陶桓口中泛涩，语气却是平缓异常，继续说道：“你若心惧，便替我将那掉落在凹地里的弓箭丢下来，然后骑了黑风去陶家……去盛家庄帮我报信。”
“盛家庄距此处不过二十多里地，舅舅他们得了音信，便会派人来寻我。”陶桓目光微凝，不自觉地加重了话音道。
有了弓箭，便是夜里有野物靠近此间，他也有能力自保，且用箭头划过土壁，兴许也不必等人来救，他也自能爬上去了。
“可我不会骑马。”李小曼回头瞥了眼那膘肥体壮的大黑马，接着对陶桓说道：“且我并不打算坐在这里陪你说话谈天……”
陶桓闻言扬了扬眉，目光定定地看向李小曼，默然着不知该说什么为好。
“你这黑马脾气怎么样？”
“蠢马哪里有什么脾气，是个人许都能将它牵走。”陶桓以为李小曼改了主意，话音愈显得平和。
李小曼亲“嗯”了声，直身回头……
眼见着女孩儿的身形消失，陶桓掀了掀眼皮，忙出声喊道：“你这便走了？你且快些带人回来……不是，你且先回来，我那马背上有个水囊，你且将它与弓箭一并丢下来啊！”
陶桓说这话时，直觉着嗓子眼处的肉壁因缺水而黏作一处，而随着气声上涌，竟生出一种被撕扯的剧痛感。
到底是个陌生人……
陶桓忽而存了一种担忧，便怕来人只寻思着将黑风牵走，却不见得愿意去盛家庄帮忙报信。如此，那还不如告诉这个陌生人，黑风脾气暴烈，生人难以靠近……
至少让那匹蠢马留在这荒山野林里，陪他说会儿话也好。
逢得生机，后才对人心存防备——且听着黑风不安地在原地踱行的蹄声，陶桓心思渐沉，“牵走了也好，省得这蠢马被野物咬死……”
“噗通！”
陶桓为这一道打落在枯木枝叶上的声音吸引过去，不想竟是一条绳子，他的眸色不由得亮了起来，抬头对李小曼问道：“你竟然带了绳子？怎么不早说？”
“我还带了锄头……若你不想让我拉你上来，锄头也是可以留给你的。”
李小曼蹲在土坑边缘，话音不急不缓地道；“只不知你还存了多少力气，等你在这土壁上挖开几个坑口后，是否还能撑着爬上来。”
她的神色一本正经，然语气戏谑，陶桓又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可你怎么拉得动我？”陶桓皱眉道。
“这人可是个痴的？”李小曼心中狐疑着，然眉间笑意愈盛，直问陶桓道：“你既呼声求人救命，等人来了却只想着自救，这算怎么一回事？”
但瞧着少年怔怔出神的模样，李小曼伸手摇了摇绳子，将少年的思绪拉将回来，“你且用绳子拴住身体，待会儿绳子轻动，便试着蹬下土壁，别让绳子把自己勒伤……”
李小曼说完便又折身回返，陶桓也不知她究竟想做什么。
“好了么？”
“稍等。”陶桓应了声，垂目瞥过已围过自己半圈腰身的绳子，手中动作忽又顿住，接着竟将他先前所剥下的那块麕皮给拿上，这才系紧了绳子，对李小曼说道：“可以了。”
不过两个呼吸，陶桓没想自己竟已被拉出坑底！
“这姑娘瞧着弱不禁风，怎么会有这样大的力气？”陶桓心头正惊疑着，可待他瞧见绳子的另一头竟是系在黑风脖子上的，一时不由轻笑出声。
因这一声轻笑，马蹄骤停时陶桓摔落在地，口中可不知吸进了多少灰土泥渣。
李小曼回头看了眼他那般狼狈模样，终忍不住呵笑出声。她将绳套从黑风脖子上取下，试着轻轻挠过马颈处，不想黑风竟亲昵地朝她靠了靠……
“这马怎么是蠢的呢？你掉坑时，它都不曾舍得离开。”李小曼偏头看了看陶桓，旋才牵着得黑风朝他走来。